九重娇-第3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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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喧闹嘈杂,更没有人嘲笑汉使的狼狈。
沿街的百姓们全都沉默地用眼神致敬着这两个毅力惊人的汉使,有那还不知事的孩童在祖父怀里轻声发问:“汉使是什么人?”
他的祖父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是我们汉人的英雄。”
孩童有些懂了,又问:“就跟卫将军一样吗?”
祖父眼中的泪立时就涌出来,他连声说:“一样,一样,都是咱们汉人的英雄。”
街市上静得很,祖孙的对答自然落到了张骞和甘父耳里。
他们又哭了,为这句汉人的英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二十三章 实法名儒()
张骞回长安这天,对阿娇来说不过是普通的一个秋日。
深秋时节,萧索冷清意味一日比一日浓重。
庭中开的灿烂热烈的秋海棠也显出了颓势,枝叶已然露出些许枯黄。
但那层层铺开的花浪,还兀自笑着。
阿娇倚在窗边,不由有些感慨。
最是娇嫩也是这花,最是要强还是这花。
就如现下在小书案前悬着手腕,腰杆挺得笔直习字的元暶。
她已经心无旁驽地练了一个时辰的字,在此期间半点分心都没有,就更别说叫苦偷懒了。
阿娇看着都叹服不已,她深知自己幼时绝没有元暶这份毅力。
她从前以为元暶被娇宠惯了,想来是吃不得苦的。
但元暶在见了刘彻满面骄傲地夸过她后,就再也不肯叫他失望。
慢慢地,她竟也体会到了苦学的快乐。
如今已然和暠儿一样不再需要人特意时刻盯着,就能十分自觉了。
阿娇想到自己日日去练半个时辰的字都是极不情愿,十分汗颜。
遂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日日用过晚膳后,不待刘彻催促便去了偏殿。
半月下来,就连刘彻都夸她在书法丹青上进步不少。
进步?
思及至此,阿娇好笑地望着碧海般蓝湛湛的青天,刘彻还真是把她也当孩子教了,以为她像元暶一样受他几句夸就能跟打鸡血一样。
灿白的阳光落在她脸庞上,映的她眸子中笑意更浓。
庭中枯黄落叶铺了一地,一股凄清幽冷之意油然而生。
好在廊下四季常绿的几棵松柏还是枝叶葳蕤,绿荫匝地。
一束阳光穿过树顶,在枝叶间闪烁着刺眼的白色光华。
刘彻俯首案间看着军政民生奏章,两个孩子在下首的书案前悬着手腕练字,四下里静到了极处。
偶尔有风穿堂而过,搅起雨丝锦制成的帷幕轻轻地打着旋,宛如春日的柳条划过湖面,荡开一圈圈极慢的涟漪。
阿娇阖上眼,静静地享受起这一刻的安宁静好。
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出一首诗来,虽不应景,却极是应情。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
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
人间有味是清欢。”
一杯清茶配以蓼菜嫩芽、蒿笋,想来味道是极好的。
午膳时,恰好膳桌上有酸笋焖鸭、酸笋鱼头汤,鲜香酸爽至极,两个孩子爱的不行。
引得阿娇更怀念春菜的味道了,尤其是荠菜、香椿这类带着自然清香的野菜,只有春时才发,也只有春时吃鲜活的才是味。
睡过午觉后起身,刘彻手边的政事也处理了个大半,一时间也没有朝臣来觐见,便教授起孩子们诗经。
刘彻选诗经给孩子们启蒙,也不单是因为想给他们构建出最初的审美,还因为诗经作为最早的诗集,其影响力是超越时空、经久不衰的。
汉时诗经已为六经及五经之一,是儒家必读经典。
从前推崇无为而治的黄老之说早就随着太皇太后的故去成为了历史,儒学已然抬头,更将走上神坛,在其中的两千年间地位尊崇无比。
这恐怕是在焚书坑儒中几乎被灭绝的儒家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阿娇置身其中见证这一切,心下感触良多。
尤其是这些日子刘彻的话,更是叫阿娇恍如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对阿娇说,“焚书坑儒”的实质同他现在独尊儒术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为了大一统。
国之长治久安,需要大一统,需要统治中心的声音能贯彻到最底层。
是以,秦始皇统一天下后以国家强制力量推行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伦,但如思想纷争却是无法短时间内有个定论的。
而一个国家若没有能占据主流的思想价值观,是极其危险的。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时日一长,何须强敌临境?光是内乱就足够令一个强大的帝国灭亡。
所以秦始皇必须在百家中选择一家成为帝国的主流思想,但很不幸,留给他的选择并不多,或者说就只有一个。
阿娇有些不懂,刘彻看她一眼,耐心地为她讲解起来。
“彼时百家中能与儒学争锋的只有法家,秦始皇不能选儒家,就只能选法家。”
他望着不解的阿娇笑了一下,那笑旋即就沉了下去。
“儒家崇礼乐,主张德治仁政,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好。
但当时天下初定,六国贵族企图用儒学的复古尊礼来把分封制恢复起来,从秦始皇手中分土地分权,以期复国。”
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又爬上了刘彻唇边,“你说,秦始皇是选克己复礼的儒家还是选以法为教的法家?”
答案自然是毋庸置疑的,秦始皇选的是法家来集权。
沦为失败者的儒家自然会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焚书坑儒很残忍很激烈,效果却是显然的。
儒家一时间频临灭亡,法家大盛。
而如今天道轮回,儒家开始大放异彩。
阿娇以为儒家最终到底才是胜利者,但在刘彻嘴里真正占据统治地位的还是法家。
实际上自汉之后,历代统治者奉行的都是“实法名儒”。
帝王们用法家的理念来统治天下,表面上却用儒家学说来教化百姓。
刘彻说到这里淡淡一笑,“嬴政到底还是有些傻,说用哪家就用哪家,却忘了这本来就是拿来用的,何须确立它的独尊?”
阿娇有些惊然地望着他,这样的观念对她来说还真称得上震耳发聩。
旋即又失笑,帝王心术深沉如海,又不是今日才知道的。
她不禁又想,倘若秦始皇能想到实法名儒这一招,会不会焚书坑儒就不会发生?
会不会秦朝的寿命能再长点?
会不会就连楚汉相争的结局都不一定?
再往里想,会不会她和刘彻都不会出现?
所谓牵一发动全身,便是如此吧。
一阵风来,拂动檐下的风铃,伴着两个孩子甜甜糯糯的诵读声,悦耳之至。
阿娇轻叹了口气,收回心神,含笑听着孩子们的稚嫩童声。
忽地,又一阵风来,还伴着哒哒哒的马蹄声。
是雪狮子回来了,两个孩子的眼睛立时就亮了起来,却还慑于父皇的威严目不斜视地正襟坐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二十四章 朝思墓想()
等雪狮子一口气跑到殿内,围着人咴儿咴儿地叫时,便是刘彻嘴角都忍不住微微弯了起来。
元暶看着了,立马就喊:“父皇——我要跟雪狮子玩——”
刘彻摇头,指着刻漏道:“才未时一刻,我们说好学到未时四刻。”
元暶望着在母后手里吃糖的雪狮子,刚要撒娇不依,但在见着父皇立时就沉下来的脸色,还是乖乖地选择了顺从。
她已经明白在父皇好好说话的时候怎么撒娇耍赖都行,但一旦父皇认真说不行那就是不行。
阿娇有些佩服地看着刘彻一瞪眼,元暶就乖觉地跪坐好,只是目光还忍不住偶尔往雪狮子这打转。
等好不容易熬到未时四刻,元暶立时就跳起来,又去拉她哥哥的手。
“雪狮子,跟我们去庭中玩——”
雪狮子欢快地跑过去,同着两个孩子呼啦一声就跑出去了。
刘彻站起身来,也准备跟着儿女小憩片刻。
他执着阿娇的手到了庭中,笑看着儿女们笑闹。
元暶跑的微微带喘地扑进刘彻怀里,“父皇,父皇,抱我——”
“好!”刘彻爽朗应道,一把抱起她来,在庭中转起圈来。
裙摆极速的飞扬间,元暶的笑声脆生生的真如银铃般。
“慢点——好了——别转了——”
阿娇站在旁边看着,有些心惊肉跳,生怕刘彻一下就把孩子给甩出去。
刘彻慢慢站住,稳稳当当地把元暶抱在怀里,不屑道:“能不能镇定点?”
元暶在他怀里点头如捣蒜般,“就是,就是!”
阿娇失笑,“他方才还不叫你和雪狮子玩,这么快就忘了?还帮着他说你母后,小没良心的。”
元暶立时就有些语塞地仰头望着刘彻,还不等刘彻说话,暠儿插话进来了。
他风轻云淡地说:“言必行,行必果。”
这次,轮到阿娇傻眼了。
刘彻一脸得意地望着阿娇叹气,那意思无外乎是说连两岁孩子都比不上。
落在阿娇眼里,简直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她忍了又忍,才把这口气咽下去。
刘彻气过阿娇后,又对着一对儿女延展教育起来。
“仲尼厄而作春秋;左丘失明,厥有国语;韩非囚秦,作说难孤愤。
古今圣贤,皆是有大毅力之人。
所谓大毅力,实则就是自己对自己的自控力。
人爱享乐,是谓人之常情。
但能自克,便是自己掌控了自己,而不是让**掌控了自己。”
秋风拂过,庭中古木被吹的枝叶哗哗作响,枯黄的落叶扑簌落下。
两个孩子心有所思地听着刘彻的教诲,暠儿刚要张嘴问什么,就被一阵狂奔而来的脚步声打断。
刘彻微皱着眉朝后望去,侍立在身后的春陀立马疾步出去察看。
刘彻便望向暠儿,示意他继续问。
暠儿便问道:“真的有这样意志力超群的人吗?”
刘彻首先肯定了暠儿的怀疑精神,“学会质疑,敢于质疑,这是个很宝贵的品质。”
话锋一转,刚要举几个例子给暠儿,就被尖着嗓子跑进来的春陀打断。
“陛下——陛下——”
刘彻的火气一下就冒起来,回头就劈头盖脸地叱责起春陀。
“喊什么?喊什么?有没有点规矩了?”
阿娇上前握住刘彻的手安抚他,示意春陀说话。
“陛下,殿外有人求见。”他垂下头,声音略微发颤。“这个人,您决计想不到是谁。”
刘彻气极反笑,“朕今天还真就谁都不想见——”
春陀仰起脸,坚定地道:“不,这个人陛下一定会见——”
说话间,两行泪猛然就从春陀的眼眶中奔涌而出。
他扑通一声跪下,哽咽道:“陛下,是张骞——张骞——回来了——”
张骞?
出使西域的张骞?
阿娇大吃一惊,偏头去看刘彻。
他听了春陀的话,点头示意知道了,镇定的很,全然没有如阿娇和春陀般被震惊的半响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