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妃谋-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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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南烛整个儿吓得立在原地,竟是连颤抖都忘记了,完全石化了一般;朱雪槿见了,心头自然有些气,忍不住蹙了眉头,对着阳寒麝道,“大皇子,南烛受了太大惊吓,此时此刻哪里还能回答您这诸多问题。不如等您休息一阵,南烛平息之后,再为您解答您那一肚子的疑问,可好?”
阳寒麝的表情中忽的多了些阴冷的意味,毕竟从未有人敢这般与他说话;朱烈见状,忙几步上前,对着阳寒麝拱手道,“大皇子莫要见怪,小女平日里被老臣骄纵惯了,少了许多规矩;大皇子海量汪涵,莫要与她计较这许多,日后老臣自会好生管教。”
阳寒麝望了望朱烈,后挥挥手,自行走了回去。朱烈对朱雪槿使了个眼色,让她快些带着薛南烛走;朱雪槿自然会意,这一次,不用她主动,反而是薛南烛逃也似的拉着她,两人很快便消失在里头的屋子里。
再度将那躺柜打开,那股特有的草药香气扑面而来;薛南烛咬着下唇,拉着那男子已经冰冷僵硬的手,后重重叹了口气,眼泪滴答滴答的落在尸体的手背上。朱雪槿见了,心中也是难过,一面摸着薛南烛的头,一面柔声安慰道,“南烛,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况且你父亲若看到你为他这样难过的样子,饶是在天上,也不会放心的。”
“我爹……”也不知过了多久,薛南烛终于再度细声细气的开了口,语气中是无法预料的悲恸,“是因为我,才死的,我就不该出生在这世上,不然……我爹也不会死。”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朱雪槿摇摇头,尽管看得出薛南烛的身子很弱,应该是有顽疾,这些年或许因为她的病,他们受了不少苦;可朱雪槿还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说出自己不该出生在这世上呢?
“姐姐不明白。因为从出生时开始,我本该是个死婴,是我爹用尽最好的药草,才给了我一线生机。可是……我的身子也始终很弱,本活不过五岁;可这些年,一直是爹带着我东奔西走,我才苟延残喘的活到了如今,”薛南烛低垂下眼睑,惨白的小手轻轻抚着男子的脸庞,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前些日子,听闻和岘村外发现了金缕草,那是一种很难采集到的药草,爹与我便来此采集。可谁知……竟遇上了那些贼兵正在屠村,爹带着我东躲西藏的到了这里,以为能躲过一劫,没想到……他们竟二次返回,爹只能将我放于水缸之中,在上面盖上菜叶一类,可他自己就……”
薛南烛捂住耳朵,好像还能听到那痛苦的哀嚎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当时在水缸之中亦是如此,她甚至怀疑那缸中究竟是水还是自己的眼泪,“姐姐刚刚问我何以藏于水中,这可是……爹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从薛南烛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朱雪槿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薛南烛的父亲薛明世本是闽宫之中最年轻有为的太医,但因薛南烛出生后险些夭折,需要大量的珍惜药材来保住其命。闽宫之中,药材虽多,但多数为宫人所种植,药效自然不及野外自然生长的药材;为求不延误一刻病情,薛明世辞去了宫中太医之职,专心陪伴薛南烛;为其几番冒尽艰险,五香血藤、天青地白、玉带草、曲码滋、以及这一次因其而丧命的金缕草,都是对薛南烛的身子有着极大作用的药材。这十几年来,薛明世没有一日是安然度过,薛南烛的娘亲也因此而劳累至死。
朱雪槿如今才明白,何以薛南烛会说出那样悲伤的话。她重重的叹口气,摸了摸薛南烛尚有些湿淋淋的头发,眼神中爱怜之意愈盛,“你的人生不过刚刚起步,却已让人如此唏嘘。瞧你十岁出头的样子,已经承担了太多太多的痛苦。”
“我害死了娘,如今,又害死了爹。其实说到底,最该死的是我才对。”薛南烛脸庞上,几道泪痕已经很深。
朱雪槿抽出锦帕,一面帮她擦着泪,一面道,“南烛,莫要乱想。你的命是薛太医用生命换来的,岂能如此儿戏,岂能轻易的便说自己该死。我只是有些担忧,薛太医如今已故,我军之中随行的大夫大多是见识浅薄的军医……”朱雪槿说着,将锦帕放下的时候,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自己的右臂,她忽的双眼一亮,又对薛南烛道,“我记起来了,我的右臂能够保得住,全靠夏国大皇子。不如一会儿我们便去寻他,让他帮你瞧瞧。”
朱雪槿话尚未说完,薛南烛已经微微摇摇头,叹息的工夫,语气中难掩悲凉之意,“这些年我跟着我爹天南海北的跑,爹也教过我许多疑难杂症的诊治方法。我想……姐姐说得对,我这条命,是以爹的命相换而来,我该好生珍惜。爹将我藏入水缸之中时,也说过类似的话,我……怎的就给忘了呢。”
眼见着薛南烛死死咬着下唇,拼命忍住眼泪的模样,朱雪槿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一面叹息着,一面道,“若南烛不嫌弃的话,日后我便做你的姐姐,让我来保护你,可好?不然的话,要我将你孤身一人留在闽国,我终究也是放心不下。”
薛南烛听着朱雪槿强有力的心跳,将头更靠近了些,合上眼,闷闷的“嗯”了一声;她也不知为何,或许是在朱雪槿蹲下身,对她绽放第一个笑容的时候,或许是朱雪槿牵着她的手,让她感受到那股久违温暖的时候,或许是在朱雪槿将她护在身后,顶撞夏国大皇子的时候,又或许是如今,朱雪槿将她揽入怀中,让她听到这强有力心跳的时候——薛南烛忽然有了想要一生留在这个温暖女子身边的愿望,尽管她自己都并不清楚,这一生会是多长。
和岘村的雨声渐渐小了,这场雷暴雨完全过去之后,天色也黑了下来。薛南烛在朱雪槿的帮助下,于大宅之中寻到为薛明世保尸的草药,并且小心翼翼的再度将其塞入躺柜之中——朱雪槿还神奇的发现,不止身旁,薛明世的衣服之中、甚至口中,都被薛南烛塞入了不知名的药草。一切就绪之后,薛南烛伸手捂住了薛明世的双眼,低声道,“爹,我会好生保重,也望爹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只为自己而活,不要再有任何负担了。”
晚膳工夫,薛南烛人瘦小,吃的也极少,很快便默默坐着,低垂着头,也不说话;朱雪槿见了,轻轻拍拍她的手,后起身便向众人告辞,拉着薛南烛便往一侧的里屋走了去。阳寒麝目光都不转,只是面无表情的嚼着东西;荣耀微微侧头,问朱烈道,“瞧雪槿的样子,倒是对这个小姑娘颇为疼爱。”
朱烈笑着颔首,道,“槿儿这孩子,虽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但到底也是个细心的姑娘家。那被她救起的小姑娘瘦瘦小小、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也难怪她会格外疼惜。”
“不过看起来年纪虽小,身子也柔弱,可她对医术的造诣定是不低,”荣耀摸了摸下巴,眯眼说着,“此次若能一直随行,或许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抱歉,打断两位将军,”高品轩忽的开了口,见荣耀与朱烈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方才起身,拱手恭敬道,“如今雪槿姑娘并未吐露关于这位陌生姑娘的一言半语,我们对这位姑娘以及那个死去男子的身份并不清楚,是否不该就此让她同行。兵不厌诈,万一那姑娘是敌军特意派来的奸细,又对医术颇为精通,那一直与她朝夕相处的我方大将,是否存在着危险。这方面,两位将军也许该考虑一番。”
高品轩所言,正是应承了傍晚时候,阳寒麝拦下薛南烛,说的那番话。朱烈与荣耀两位将军脸色不禁一凛,眼神不由自主的放在了阳寒麝身上;毕竟他们一行之中,可还有一个夏国的大皇子。朱烈没有再开口,倒是荣耀接了高品轩的话,道,“高侍卫所言也有道理,今儿个我们便先行歇下,夜里紧闭屋门,一切小心为上。待明日一到,我们再好生问话,这般可好?”
别看荣耀官位品阶比高品轩不知要高多少级,但高品轩毕竟是陪伴阳寒麝一起长大的、最贴身的侍卫,又颇得阳寒麝信任,所以面对高品轩,荣耀虽为将军,说话却也是客客气气的。高品轩自不是那恃宠而骄之人,见荣耀如此,便再度一拱手,后得到荣耀免礼,方才重新落座。
荣天瑞本是相信朱雪槿的,可奈何高品轩这么一说,他的心还是提起来了;末了,他对着荣耀低声道,“爹,我不太放心雪槿。夜里我便守在雪槿房外,以防万一吧。”
朱烈闻言,轻笑一下,拍了拍荣天瑞的肩膀,开口道,“你不必担忧,槿儿虽有伤在身,但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该不会伤着她半分的。”
荣天瑞却依旧认真的回朱烈道,“朱伯父说得对,在正常情况下,雪槿肯定不会为一个陌生女子所伤;可刚刚的情况,朱伯父也看到了,雪槿对她的维护已经到了……”“可以顶撞皇子”这六个字,荣天瑞卡在了喉咙里,后别扭的跳过这个话题道,“我还是守着她,心里比较稳妥。”
朱雪槿已经记不清上次朱雪丹帮自己沐浴,是什么时候了;直到如今,看着木盆中唯独露出个小脑袋在外的薛南烛,她忽的念起了从前的自己;那时候,坐于盆中的是自己,笑眯眯搭着擦身布的,是朱雪丹。
206、犹记与你相遇(下)()
见朱雪槿有些愣神,薛南烛也不敢说话,就那么听话的坐在里面;半晌,朱雪槿低头工夫蓦地发现薛南烛本来苍白的小脸已经憋得通红,她的身子也几经晃动,似乎十分不适。朱雪槿忙先拉起薛南烛,见她本该有些温热的皮肤如今滚烫,再试水温,朱雪槿忍不住自责道,“南烛,水这样热了,你怎的不说一声,烫坏了可怎么是好。”
“我……我见姐姐似是有心事,就没……”薛南烛的声音越来越小,头都快垂到胸口上去,像个被抛弃的小猫,可怜兮兮的。
朱雪槿叹了口气,一面帮薛南烛擦着身子,正如小时候朱雪丹照顾她那般,一面接着对她道,“南烛,我不是在责怪你,我是怪我自己,怎的就把你忽视了。”
“我是天生的寒凉身子,我爹曾说过,我该多多泡于热水中,对身子的改善与辅益很大,姐姐不要怪责自己了。”薛南烛说着话的工夫,换上了亵衣亵裤,两个人就这样一道钻进了被窝,面对面的躺了下来。
因朱雪槿右臂上的伤,她唯能向左转着身子,以防压到伤口;但这也正将自己那道从肩膀一直蔓延到指尖的伤口展露在了薛南烛面前;如今经过一段时日,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但是依旧结着触目惊心的痂,痂附近的皮肤尚有些红肿。见薛南烛一直盯着自己的伤口看,朱雪槿笑笑,点了点她的鼻尖,道,“怎么了?”
“姐姐……一定很痛吧。”薛南烛打被窝里伸出小小的手,想要去触碰那道痂;可后又缩了回去,眨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语气中不乏心疼的意味,“怎么会有这样深的伤口,看起来已经伤及入骨。”
“只从结痂情况就能推测的出,南烛的医术自是不凡,”朱雪槿笑容丝毫不减,似乎想起当时的情景,也并无半分恐惧的样子,“痛是有一点,不过很快晕过去,也感觉不到了。尽管会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但正是这道疤,拯救了很多重要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