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霖霖-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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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说话?”于鸿这才发现她的闷闷,“是不是觉得跟着我顶没意思的?”他笑盈盈地看着她。
“不是不是,就是被他一呵斥,有点”吓着了?未免太娇气;生气了?未免太小气。
“我听说他就是那样的人,治兵极严,方才角色都没转换得过来,学生直接当手下的兵了,你心放宽些。我经常听大人们说说起他,人品、带兵都不错,在辽东早就有了名声,就是运气不大好。”
冷伊撇撇嘴,托了军阀爹的福,年纪轻轻就当了将军,还有多少行伍之列的人,还没到他这年纪,早早埋在沙场的黄土里了,这要是还叫运气不好,那还让别的人怎么活?听秘闻的心却驱使着嘴上问,“怎么运气不好了?”
“他爹死得太早,老辽东军们觊觎他手上的兵,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辽东易帜了,顺水推舟派他来金陵城,充当个联络的角色,简直就是流放他。”
这样一说了你倒是能体会了,如果是窝在辽东,手上的兵都由着他使唤;可到了这儿,虽说手下的人翻了多少番,却都不是他程家的,行动受限,还真没有在那儿当地头蛇来得痛快。
“这边的人不信他,他在这儿呆久了,那边的人自然也不信他。”
她心里有些痛快,“这么说来,他现在算是到了头了?”
他摇摇头,“所以说这人是真不简单,本没有路,硬是给他杀出条路来了。从金陵城这个角度看,似乎一片祥和,全部是南北联合,实际上派系斗争严重得很。过去外国人在军阀身上押注,现在换汤不换药,还是看人押的。老辽东军们虽不信他,但原先他与俄国人的关系没断,来了这儿没多久,英国人居然也让他搭上了。所以老辽东军们简直是放虎归山,不,是又送了他一座山。”
冷伊也有点震惊了,回头望一眼,他在那排人背后逡巡,不看靶子,只盯着地上趴着的人,嘴里训着什么是听不到。不禁微微沮丧,毕竟是讨厌的人,听得这样前程似锦,终归不是件讨喜的事情。
一直认真练兵的程昊霖,余光能瞥见二人的身影,越走越远。
到底是中央大学的女学生,都是有本事的,毕业前就搭上这样家世的男孩子。看得出来,冷家的家教和完颜那破落皇族的家教是天壤之别,她们姐妹二人,命运也是天差之别,他在心里也颇有感叹。
王依早早堕落风尘,冷伊却能和这样显赫家世出来的男孩子清清白白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他为她开心。
脚尖踢在一颗石子上,那石子高高飞起,带着满心膨胀的恼意。
都是显赫家庭出来的男孩子,这姓于的就能高枕无忧,而他自己呢,现今拥有的一切,哪样不是早些年上战场拿命换来的,他这显赫辽东程家长子,比人家小户人家的还不如。
面子上照顾到了,程昊霖内心里,对于鸿却埋下隐隐的恨意,他看不起这样全仰仗着祖上荫蔽的白脸书生,冷伊和他走得近,也不过势利眼而已。
这样一想,心思全然回到眼前的靶子上。
冷伊对身后那双瞥着他们的眼睛全然不知,带着好奇和兴奋,跟着于鸿,参观了个遍,才在日暮时分回到家。
大白瓷汤碗里,微黄的鸡汤上汪着一层厚厚的黄油,舀一勺,半点热气没有,吹一吹,将那油面子吹散,滚滚热气升腾,送到嘴里,冷伊皱皱眉,看看冷琮。
他正也咬着个调羹,跟她差不多的表情,而后摇摇头。
他俩默默放下调羹,夹一筷子空心菜,总算还好。
娘自己舀了鸡汤喝一口,“这么咸,哎哟,盐肯定是放了两遍,得回锅加些水。”
冷琮起身把汤碗端到厨房,回来坐在冷伊边上,神情黯然,“嬢嬢最近精神不济。”
“明天开始,我学着做饭好了。”她想了想,是该为娘承担些了。
冷琮面露难色,“可你做的,比这放了两遍盐的,还难吃怎么办?”
她横眉对着他,“吃啊,不吃怎么办,要不你做?”拿着筷子点点碗,“我帮着择菜还是可以的,洗啊切啊什么的,做还是娘做吧。”
冷琮咂咂嘴,瞥着她,“那我也不放心。”
一小会儿功夫,回过锅的鸡汤又端上桌,尝一口,味道是对了,就是鸡汤味不那么浓郁。娘嘟囔着,“可惜了,熬了许久,兑了水就没味道了。”
“挺好又多出一锅,,明天还有得喝。”冷琮拿起大勺舀起来盛到娘的碗里。“嬢嬢,让家里的小丫头过来帮帮忙?”
娘抬头看看他,“不用,她来了,你爹一个人在姑苏城怎么办?”
冷琮搔搔头,“我们这儿三个人要照顾,那儿就他一个,怎么他用一个人,我们反倒没有?”
“你怎么和你爹这么计较呢?”娘一时没了主意,帮自己的哥哥,还是侄子,要说这侄子其实还是在帮自己的。
冷琮嘿嘿一笑,“我爹在姑苏城那边再寻个也简单,我们在这儿毕竟是生人,还是家里的带过来放心,就这么定了,待会儿给家里去电话。”
原来他瞥着她,正琢磨这事儿呢,主意还挺好。
“咚咚”院门被敲响了,冷伊起身去开,见着于鸿笑盈盈地立在门口。
“于鸿?你怎么。”她想起他接送都是到巷子口的,怎么还找到家里来了呢?
“我就看见你在这巷子进进出出,这巷子里也没个岔口,就寻思着进来一户户地找呗,透过这花墙刚好看见你。”他得意极了。
冷伊心想,这花墙总有一天该填掉才好,挡不住人,挡不住声,挡不住视线,要它还有什么用。
“伊儿?”娘在里头不放心地叫她一声,从外面看厅里灯火通明,从厅里望门,却是黑洞洞一片。
“妈,我来了个同学。”又转头对于鸿,“你进来坐坐,吃过晚饭了吗?没吃刚好加双筷子。”心里却暗暗叫苦,这菜都动了一半了,和他又不是多年老相识,随便吃个便饭就好的,这样真是不伦不类。
好在他答道,“家里吃过来的,就看看你晚上有空没有。”
冷伊把他请进屋,同娘和冷琮打了招呼,又安顿他在水曲柳沙发上坐下,既是不吃饭,去厨房泡杯龙井给他,而后陪他坐下。
“想和你一起画些海报。”他把胳膊夹着的牛皮纸袋打开,里头全是那天在军营里拍的照片。
“这么快就洗出来了?”她有些惊奇,平日去照相馆照个相,没个十天半个月是拿不到的。
他洋洋得意,“这可是一等一的正经事,加急洗出来的。”
她环视四周,犯了难,画海报要张大桌子,可家里似乎也没这么个地方大施拳脚的。想想,楼上,房间里头就更小了。
“这海报,很急吗?”又一想,昨天刚回来,后天游/行就要用,的确是挺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冷雨霖霖'民国',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聊人生,寻知己
第72章 花魁(一)()
于鸿大概也看出冷伊家里地方局促;起身,“也不很急,今天或者明天画出来就好。就想跟你约定个时间,这样,明天下午四点在建筑系的办公室怎么样?建筑系办公室有张大台子专门用来画图纸;很合适。”
她连连点头;他起身就要走。
娘忙留他,“吃些水果再走。”
他摆摆手;“谢谢阿姨;我还要去见几个同学具体聊聊周五的事儿,今天就先告辞。”
他们仨只得送他。
“这于鸿;就是监察委员会书记长的儿子吧。”没想到冷琮也这样耳听八方,这些八卦也知道,“怎么就让你勾搭上了呢?”
他笑嘻嘻地凑在冷伊边上,被她一巴掌拍走,娘又往厨房里收碗筷了,幸亏没听见;否则又得瞎操心。
“怎么说话呢?勾搭?我先都不知道他是谁。”她没好气地说
他撅撅嘴;“你也别这么不食人间烟火好不好,好歹也是要进衙门的人;一点点人情世故总该要学学吧;我也没说认识他不好哇;就觉得我妹妹挺有能耐的。”
她一手撑头;怔怔看他;经过博容的事情,也有些迷惘了,过去她没有认为自己有多好,却也没有认为自己有多不好——不好到可以让一个家族如此嗤之以鼻。
她没有想过什么是能相配,什么是不能的,只是这毁了的婚约如一道雷,突然将她从云端劈回人间,原来有这么多的禁忌,而且从一个温良的家庭到一个门风尽丧的家族,只是几招不慎的距离。
她出自这样一个名声不好的家庭,却又阴差阳错地进了对外事务部,这件事到现在她都有些云里雾里,搞不清楚方向。
如此种种,究竟该同什么样的人交友,同什么样的人往来,又该同什么样的人结亲呢?
冷琮见她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突然神秘兮兮地招招手,他俩便如小时候般鬼鬼祟祟地溜上二楼,站在电话边的一张花几旁。他掏出一本画报,掀开几页,摆在那吊兰上,放不稳,都快掉下来了,“你看。”
略微褪色的报刊,上立一个翩翩佳人,一旁书写“辽东英媛”,那佳人一袭素色旗袍,外头披一件铁灰大氅,头顶紫貂皮帽,左手执一把银柄马鞭,背后是漫天大雪和茫茫雪原,她只有嘴唇是鲜红的,在这幅近似黑白的画面里跳跃出艳冶。仔细一看,这岂不是王依?
她不解地望向冷琮。
他翻回封面,“我今天整理办公室一些旧杂志,这是去年年初北平一家报社为花国女子斗艳的赢家们编的一期画报,她夺了花魁。”
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她倒是干一行就脱颖而出了。”说完觉得讽刺意味太浓,本意并不是这样的,有些对不起她。
“天生丽质是一回事,但后头没有金主也是不行的,你猜猜她后头是谁?”
她摇摇头。
“人称唐老虎的唐兆蛟。”
冷伊张大了嘴,竟是辽东军数一数二的人物。一颗心砰砰直跳,方才,她真以为他会说是程,程昊霆还是程昊霖?
建筑系办公室的那张桌子真是大,用来画海报绰绰有余。于鸿还真有办事的能力,约来的人会画画儿,会写字,更厉害的是,还知道怎么把画和字摆放得更好看。
冷伊倒觉得自己来得有些多余,因为会写好看字的只有一个,忙着做海报。她仗着自己的字还算娟秀,自告奋勇地写标语,同写海报比,标语算是粗活,没那么好看不打紧,关键得写得多。
“咚咚”敲门声小心而拘谨。
“进!”于鸿答起来颇有老师的意味。
“吱嘎”门被缓慢推开,竟是蒋芙雪站在门口。
“冷伊。”她怯怯地叫了一声。
冷伊僵了僵,心中仍对前几日她冷脸相对存有芥蒂。
“冷伊,能出来说几句话吗?”
办公室里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儿看冷伊,她只得跟了出去,将办公室的门虚掩,立在走廊里。
“我想请你帮忙。”
她心中更不平了,前几日给脸色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今天遇到事儿了又是什么样的,态度也显得不耐烦。“什么事?”
蒋芙雪听得出她的心情,头更低了,“金陵佳丽的评选,现在要照一组照片刊在金陵日报上,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信得过的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