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沧桑-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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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城外联军的大炮又轰鸣了起来。夜幕下的营口又被炮火映得通红,军官们被炮声惊醒。几发炮弹带着吓人的呼啸声落到师部的当院和警卫连的宿舍。爆炸声过后,所有的玻璃全被震碎,巨大的气浪把碎玻璃碴子吹得满屋都是,军官们在不同程度上都受了伤。损失最大的是警卫连宿舍和后勤处的仓库,原来商人们的四幢海鲜仓库化为平地。后勤处的军服仓库燃起了大火,把整个师部照得通亮。师部的军官们开始惊惶失措,有些人东跑西窜。赵杰从师长办公室出来,冲天放了几枪,大声宣布:“师长有令,大家要保持镇静,马上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如有离岗者,军法从事!”军官们这才安定了下来,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屋。据情报部门分析,这次炮击可能是联军方面掌握了师部的位置,建议王家善师长把师部转移。王家善知道后非常生气说:“几发炮弹就吓成这样,怎么指挥打仗?师部不能动,一动军心就要乱。”
那天晚上是个假阴天,整个营口早已停电,除了炮弹爆炸的火光外,到处是漆黑一片。联军部队在炮击以后,开始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一线阵地前到处都是黑呼呼的人影,没有呐喊,也不开枪,而是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蔫八悄地往这边冲。阵地上不时出现白刃战,把58师的士兵弄得神经兮兮。
有一个在连里以虎了八叽(二百五)而出名的机枪手,他的亲弟弟站在他的身边小便,一个联军士兵跳到战壕里,一刺刀就把他的弟弟捅死了。这个老兵急眼啦,顺过机枪冲那个联军士兵就是一梭子,然后端着机枪跳出战壕,朝联军部队的方向冲去,一边扫射一边喊:“有种的出来!”结果没跑几步,就被一梭子机枪子弹打倒在地。
还有一个士兵,趴在战壕里,眼睛一直盯着前方,一回头看到身边有一个人影,顺过枪就一家伙,只听‘乒’的一声,把他们排长的耳朵打掉一只,气得排长把他抽了一通大耳光子。事后我问他:“好悬哪,你这耳朵都打掉了!”
他叹了口气:“不是那边打的?是自己人干的!”
“都打蒙啦!”
“可不是咋的。这八路打仗可真格路(和别人不一样),白天噢噢叫着往上冲,倒下一个上一个就像这命是拣来似的。晚上,焉八悄(无声无息)地往上摸,连个动静都没有。到了跟前就用刺刀捅,把咱们的士兵都造蒙了,搭着人影就开枪,没有人自个吓得还直叫唤。我不就是碰上这么个玩艺,你倒看看是谁呀?可倒好,我刚到他跟前,顺过枪就给我一家伙,真他妈的没招!”
后半夜,民主联军的进攻一轮接着一轮,就像潮水一样,前面一排倒下了,后面一排冲上来。有一个联军战士身受重伤,居然在密集的枪弹下爬到了一团三营部的暗堡前。当暗堡里的士兵发现后向他射击,为时已晚。他身中数枪居然把手榴弹塞进暗堡的枪眼里,并且一咕噜用身体堵住了枪眼。一声巨响过后,营部里的七个人除了营长受了重伤外,其他六人无一生还。
还有一个联军士兵,爬到一团三营二连三排的一个碉堡前,身受重伤又没有了枪弹,他竟伸手抓住了打得通红的机枪枪管,一股皮肉烧焦的臭味直扑碉堡,碉堡里的人都惊呆了。机枪手死死的攒住枪把,两个人连拧带拽。碉堡里的人反应过来后,把枪探出去一连开了五六枪,这个战士才慢慢地堆随(倒下)下去,但手里的枪管仍没撒手。里边的人怎么拽也拽不开,后来排长用刺刀把他的手从腕子上割了下来,才把机枪从枪眼里抽了回来,机枪手双手的手掌皮已被拧掉。
在民主联军强有力的攻击下,作战处告急电话一个接着一个,阵地接连失守。王家善又下了两道死守命令,但仍无济于事。连长枪毙排长,排长枪毙士兵的事接连发生。
零晨四点左右,一线阵地大部分失守,官兵伤亡严重。梁启章处长和“五虎将”聚在师长办公室研究着战况。
梁启章处长说:“师座,撤吧,要不撤一团可全完啦!”
赵杰说:“加强营那边也告急,他们的弹药快没有了。”
王家善在屋地下走了几个来回后说:“通知一线,马上全部撤回城内,固守二线阵地!”
作战科接到师长的命令后,马上通知一线全线撤退。
一线阵地的官兵接到命令后,只恨自己腿脚生得少,连滚带爬往城内跑。民主联军的部队尾随追来,58师许多官兵不少在撤退途中被打死,一线阵地原有五千多名官兵,撤进城内已不足一千人。
营口这次战役的外围战历时一天两夜,以58师官兵全线撤退而告终。一线剩余的官兵很多人得了恐夜症。白天好好的,一到晚上就胆颤心惊,尤其是看到人影,有的人吓得直叫唤。
民主联军部队全部占领了营口外围阵地后,没有立即向城内发起进攻,而是忙于修筑工事,运送炸药和云梯。城内的58师部队也忙于补充弹药,堵塞城门。鉴于58师伤亡较大,王家善向营口城防司令部请求增援,城防司令部调拨来一部分警察,王家善气得面色铁青:“调这帮人来打仗,这不是扯蛋吗?”
早上七点王家善下了第五道死守命令,师部的军官们除了几个看守电话外,全部组成督战队。由国民党特务们组成的督战队已经所剩无几,他们除了有一些是被联军打死外,大部分是被58师士兵用黑枪打死的。
我和处里一个叫刘玉山的参谋负责到三团一营督战,一营的阵地在东城门,当我俩到达的时候,士兵们都在堆堵被联军炮火炸塌的城墙。营口市的一百多名警察也补充到这里。一营的张营长说:“你看这帮玩艺,欺负老百姓行,能打仗吗?零星枪声一响吓得就往枪眼低下猫,瞅着都来气!”
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到下午两点,联军部队没有发起大的攻击,双方以冷枪对峙着。
三团一营的士兵,是由满洲国三道江一带的四股大绺胡子组成。有些人还是当年的老抗联战士,基本上都是些老兵油子,临阵经验多不说,枪法都非常准。联军部队虽然占据了一线阵地,但也只能猫在战壕里。稍一露头,城墙上的士兵就开枪射击。战壕里联军士兵不断有人倒下,城墙上58师的士兵也不断有人被城下的联军士兵用冷枪击毙。这种局面持续到下午两点,战场上冷丁静了下来。
过了十多分钟,联军的炮火又轰鸣了起来,城墙上不时有炮弹爆炸,巨大的气浪把58师的士兵掀到空中,摔下城墙。58师的炮群和军舰上的大炮也开始回击,一批批像“老蛙子”似的炮弹,带着啸声飞向联军的炮群。联军炮火渐渐地稀了下来,只有阵地上迫击炮还在“通通”地响着,联军的爆破手开始向城墙靠近。
营口的老城墙原来是有护城河的,不知什么年代,护城河水干涸了。58师到达营口后,在老城墙的基础上修建了土城墙,同时对护城河进行了清理,使它变成了一丈多深的护城壕,壕内埋设了大量的竹签子、木签子,冷丁望去壕内就像铺了一层刺猬皮。联军部队的爆破手要想靠近城墙,护城壕就是最大的障碍。联军的爆破手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下,夹着炸药包,扛着云梯,冲到壕边把梯子往壕上一放,一点犹豫都没有踩着就往这边冲。城墙上的机枪“哒、哒”响个不停,从机枪的点射上来听,机枪手都是些老兵油子。
二团一营阵地在东城门,联军部队在这里选择了三个爆破点,联军战士冲到壕上的梯子就被机枪扫了下去,下去一个又冲上一个,不二十分钟,联军士兵的尸体就在壕沟里填出了三条通道。爆破手们踏着自己战友的尸体,像猛虎一样直向城墙扑来,城上的士兵开始往城下扔手榴弹。在爆炸声中,联军的爆破手被炸得血肉横飞。就这样在下午三点左右,东城墙被炸了一个大缺口。其它的地方也有城墙被炸开。
三点十分左右,城墙外的大地上,涌起了灰蒙蒙的灰尘。我用望眼镜一看,原来这灰蒙蒙的灰尘全是身穿灰军装的联军战士。我心想,这联军是要拼老本啦!
58师的炮群和军舰上的大炮开始转移炮击目标,炮弹带着“嘶嘶”的怪叫,从城墙的上空飞入那灰色的人群。随着股股浓烟升起,人和枪四处乱飞,尤其是那军舰上的大炮,一响就是好一阵子,|奇*_*书^_^网|炮弹响过的地方,灰色的人影就少了一面子。联军的队伍在猛烈的炮火中,没有呐喊,没有慌乱,更没有后退,灰色的巨浪在一步步向城墙推进,那阵势有如钱塘大潮,势不可挡。
随着浪潮的推进,炮群已经不起作用。城墙上的官兵被这不要命的阵势吓呆了,一个个瞪着吃惊的眼睛瞅着这灰蒙蒙的人潮。有几个警察转身就往城下跑,被一营的军官枪毙了。
战场上变成了一片寂静,城墙上人们互相的喘气声都听得清清楚楚。敌我双方就像斗红了眼睛的野兽,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对方。
营口市的土城墙,虽然不算高大,也称不上坚固,但在开阔地上,也是一道坚固的防线。联军部队进攻非常艰难,远有58师炮群和军舰上的大炮,近有高筑的土城墙、深深的壕沟和密集的火力,联军战士凭借的就是勇敢加拼命。
联军方面又响起了冲锋号。这声音有如炸雷一般,把58师的官兵吓得一哆嗦。城墙外战壕里的联军士兵一跃而起,灰色的浪潮加快了速度,喊杀声惊天动地,联军士兵像猛虎一样冲了上来。到了城壕前连呗(犹豫)都不打,劈里叭啦往下跳,硬是搁人搭起了几座肉桥。58师的士兵在城墙上也早已开火,轻重机枪和步枪像飓风一样在怪叫。
城下的联军部队火力也相当猛烈,城墙垛上砖沫纷飞,打得58师的士兵抬不起头,不断有人中弹倒下。尤其是联军的迫击炮命中率极高,发发炮弹几乎都落在城墙上,给城上的士兵造成了很大的伤亡。联军士兵在猛烈的火力掩护下越过城壕,架起了云梯,呐喊着往上爬。58师的士兵用叉子推,用手榴弹炸,每推倒一面梯子,那人就象下饺子一样往下掉。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声,城墙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双方士兵的眼睛也都喷出了火,人身上所有的潜能都爆发了出来。一个联军的士兵从云梯上爬了上来,刚跃到城墙上就被打了四枪,他居然抱住开枪的士兵,一同跳下城墙。还有一个联军士兵,在云梯被推倒的一刹那,一跃用两手扒住城垛,一个士兵冲他的脑袋开了一枪,他居然能用一只手把身体吊在城墙上,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榴弹,用牙咬开弦,把手榴弹扔在人群里,然后瞪着溜圆的眼睛看着手榴弹爆炸后才掉了下去。
和平年代的人,手上拉个小口子还痛得呲牙咧嘴嘶嘶哈哈,可是在那天的攻城战斗中,一个联军的战士,在城下肠子被手榴弹炸了出来,他居然从云梯爬上了城墙,光着膀子,露着肠子,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向两个士兵扑去。这俩士兵吓傻了,瞪着眼睛张着嘴不知所措,被他用刺刀接连挑死。
东城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要数被炸开的缺口。炸药爆炸以后,一营长马上调集了六挺轻重机枪,用火力严密封锁了缺口,机枪的枪管都打红了。联军士兵像潮水般涌了上来,一拨人倒下去,又一拨人冲上来,尸体堆在不断地增高,血像下过雨一样流向城壕。就是这样,联军部队还是有一个排的兵力从缺口处冲了进来。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