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沧桑-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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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对张爷说:“张爷,你能瞧得起我这是我的福份。不过这婚姻大事不是我自个能做得了主的,这事我得抽空回趟家和老人合计一下。”
“这倒对,那你明天就回去一趟,和家人合计合计。”
第二天天刚亮,张爷就把我叫了起来,给我一百元钱,一再告诉我早点回来。因为已到了年关,糖房等着结账,伙计们也都等着发工钱。
吃过早饭张爷就撵着我走,我心想我虽然有家,可是不敢正大光明地往家走,只能是在天黑以后才能进屯。不过这种情况不能说,因此吃过早饭后,我就慢慢溜达着往家走。
在上灯以后才走到了破帽子沟。因为天刚黑我不敢进屯,又在山上呆到家家熄灯以后才回到家中。
二老看到我回来高兴得够呛。一来是为我在外边平平安安的而高兴,二来是已近年关,家中一分钱都没有,正为过不去年而犯愁。我带回这一百元钱可真是雪中送炭。
咋进屋,我没敢提张爷想招我当养老女婿的事。吃饭时阿玛告诉我:“你那个胡子对象死了。”
“你咋知道?”
“前几天,东院老宋家的二姑爷来串门,他家就离野猪沟不远。他说上个月小日本对尖山子一带的胡子来了一次大扫荡,三百多鬼子在山里打了十多天,‘靠江龙’绺子的人几乎全部战死,就连做饭的老娘们都用手榴弹炸死两个日本人。‘靠江龙’最邪呼,被日本人撵到一个大砬子顶上,用手榴弹把自个炸死了。这十几天尖山子地区枪炮声不断,听说几个绺子差不多全被打光啦!”
说句实在话,我虽然是偷着跑出“靠江龙”的绺子,但是对这个女胡子还是有一定的好感,听完阿玛的这段话后,我这饭也咽不下去了,把筷子一搁说:“吃饱了。”
额娘埋怨起阿玛:“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提这个茬干啥!”
“提这个管啥地,他俩也没成,要是成了这多闹心啊!”
“阿玛,还有一件闹心的事我想和二老合计合计。”
“啥事,你说吧!”
我把如何到二道河子“张记糖房”做管账先生,张爷如何想招我做养老女婿的事学了一通。
额娘听完后掉下了眼泪:“孩子,按理说你有爹有妈的不应该上人家当养老女婿,不过咱家穷成这个样子,又能说着什么样的好媳妇?这事你看着办吧,只要你愿意额娘不带说啥的。”
阿玛态度可就不一样了,把眼睛一瞪炕沿一拍:“妈拉个巴子的,你怎么净碰上这些闹心的事,死了一个胡子对象,这又要给人家当养老女婿,你是说不着老婆呀!你没看啥人才给人家当养老女婿,你就不怕丢人现眼?”
“阿玛,您发这么大火干啥,我这不是回来和您俩合计来吗?”
“合计啥?这事一点余地都没有!”
“没有余地拉倒,您也别生气,这事算我没说。”
后半夜我走的时候,额娘送出我老远,偷偷地对我说:“别听你阿玛说,这事儿你自个觉得合适,就按人家说的办,什么养老女婿不养老女婿的!不是养老女婿,人家就一个姑娘,以后你还能不管人家老人啊?”
“这事以后再说吧。”
傍晚时分我赶回了二道河子“张记糖房”。张爷一看我回来了,高兴得招呼伙计上饭馆要了两个菜说:“咋回事,你先别跟我学,先吃饭,吃完饭咱爷俩好好唠唠。”
吃完饭了以后,张爷从炕柜里拿出了个竹叶筒对我说:“这筒茶叶是我一个朋友从云南带回来的,这是有名的毛尖茶。十多年了我一直没舍得喝,今晚我把它打开咱爷俩好好品尝品尝。”
冲上茶叶后,张爷问我:“说吧,这次回家和老人合计得怎么样?”
对张爷这句话,我早就在路上想好了:既不能说家里不同意,以免伤了人家的心;也不能说家里一点意见没有。如果这样说张爷肯定要张罗马上结婚。
“张爷呀,对这件事家里没有什么大意见,二老听我介绍完情况后,也觉得这门亲事挺相当。”
张爷喝了口茶,巴嗒巴嗒嘴:“这茶味可真好。”然后问我,“两位老人啥意思,过了年结婚行不行?”
“二老的意思是家里困难,让我帮家里一年后再结婚。”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日本人像牲口似的,我不着急别的,家里搁这么个大姑娘我不放心,一天还得跟她提心吊胆的。”
“这事不要紧,你把我和瑞芳的事说出去不就行了。我寻思家中两个老人对我一直都是百依百顺,提出晚一点结婚的事,我不能不答应。”
张爷一听我这么说也只好说:“行,小子有孝心,这事就按你家说的来年再办。”
过了小年转眼就到了阴历二十八,伙计们都放假了,张爷一家三口留我在他家过年。其实这年我真没地方过,想在糖房过又不好意思说,他们这一留正合了我的意。那一年的春节,张爷家办得特别的丰盛。他对邻居们说:“我这未来的姑爷在这头一次过年,咱得像个样似的。”
年关一过,转眼就春暖花开,糖房开始歇业了。我跟张爷提出要出去找点活儿干。张爷说:“小子,你找什么活,还怕我养活不了你咋地?你在这好好的呆着,养好精神以后咱们开业,有你干的。”
“张爷,你的好心我领了,我寻思我这么一个大小伙子就这么老实地在家呆着,多叫人笑话呀,再说我得挣点钱好帮家一把。同时叫我干呆也呆不住呀!”
“你这想法也对,年青人就得学会自己讨生路。好吧,你出去找找工作,找不到马上就回来,咱家不缺你一个人吃的!”
张瑞芳听说我要出去找工作可不愿意啦,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对我说:“咋地,这么大的家就不够你呆的,非得出去找工作,你是瞧不起俺咋地?”
“这事你可别误会,你说我正是年青力壮的时候,靠着老丈人吃饭成啥事?”
“你不是养老女婿吗?”
“对呀,我是养老女婿,可不是养小女婿,再说我真的呆不住。”
“你是个勤快人,这话倒是真的。不过你找到工作后,能不能把俺甩了?”
“这事你放心,找到工作我马上就告诉你。”
她眼泪汪汪地说:“但愿你还是找不到工作。”
我笑了:“这是啥话?”
“这话你还不明白,傻样!”
过了两天,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告别了张爷的一家。临走的时候张爷两口子一直送到我大门口,一再叮嘱我工作不好找马上回来。张瑞芳还送到我十字街,一直眼泪汪汪地瞅着我。等我走到了东岗上,回头一瞅,她还站在十字街上冲我摆手……
第 二十一 章 初为人师
从二道河子“张记糖房”来到舒兰县城姜成山的家后,我对他说明了来意。
他说:“你没看现在这个乱腾劲吗,日本人隔三差五地扫荡胡子,各行各业都十分箫条,用人的地方很少,像我这个小饭馆也快黄了!你先在我家呆几天,我给你啥磨啥磨(看看)。”
第二天下午,姜成山高高兴兴地从街里回来告诉我说:“我托一个朋友给你找点活,他问我你有文化没,我说你念过四年小学。他说他爸爸在县教育课工作,现在教育课正在招小学教员,不知你行不?”
我一听,可高兴了:“行,太好了!”
“这小学教员还得考试。咱俩这样吧,你抓紧复习复习,我今晚到他家串个门,叫他爸照顾照顾你。”
我兴冲冲到街里买了四盒礼交给了姜成山。晚上他拿着去了他的朋友家,回来后乐呵呵地说:“兄弟,这名我可给你报上了,考上考不上就要看你的了!”
过了五天,舒兰县教育课正式开考。考场设在县中心小学的教室里,主考官是几个日本人,监考的也都是日本人。
那时候小学教员招考的课只有四项:语文、算术、自然知识和简单的日语。头三项我在学校念书的时候都是同年段的一二名,这次考试的题也不难,都是我在学校考试的时候考过的。日语是简单的会话,我在部队受过专门的训练,对这简单的试题易如反掌。日本主考官当场就夸我,回答正确,发音纯正,
考完试回来后,姜成山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差不离,每科都是提前交卷。如果没有人顶的话,估计问题不大。
又过了一个礼拜,榜在县政府的大门前贴了出来,我被录取了。当时那个高兴劲啊就甭提啦,自个走道都乐出了声。
满洲国时候的小学教员,社会地位虽然比不上一流,但也说得过去。小学校长走在大街上,警察碰见都要敬礼。
别人当上小学教员可能不觉得怎么地,我当上了小学教员那可就非同一般了。一来咱家祖祖辈辈没有教书的,我这是破天荒,这可是件光宗耀祖的大事;二来我既解决了生活的问题,又能躲开逃兵那件事。我在心里祷告,可千万别把我分到溪浪河镇,最好离破帽子沟远一点。
第二天到县教育课报到,教育课把我分到了谭屯小学任教,月俸18元。这可真随了我的心愿。谭屯离破帽子沟有100多里地,在这里工作和生活几乎碰不到熟人。
谭屯在法特镇的东北面,相距三十余里,再往东北走就是老刘的家乡榆树县黑林子。由于地处两县的交界处,又是穷乡僻壤的平原地带,地面上比较安宁,日本人很少到这里来。
谭屯小学在屯子的东头,校舍是一座五间瓦房。这五间瓦房有一间是法特村公所的办事处,一间是灶房,灶房有一个姓胡的大婶,专门给村公所来办事的和学校老师做饭。还有一间是老师宿舍兼办公室,余下的三间是教室。
满洲国时候四外屯的小学只有四个年段,只有村所在地的中心校才有五六年段,那时候称为优一、优二。优二毕业后,才能考国民高等学校,也就是中学。
谭屯在满洲国的时候,是个不大的小屯,但是由于四外屯的学生都在这里上学,等我去的时候,学校四个年段共有60多个学生。
学校有一位校长一位老师;加上我共三个人。校长姓周,是一个六十来岁的干瘦老头。据说他以前一直是私塾先生,满洲国私塾变成官立小学后,他托一个在县教育课工作的侄子把他弄到这里当上了小学校长。
周校长家境贫寒,老伴体弱多病。一个患有疯病的儿子时常赤身裸体地跑到学校来找他,碰到这个时候,他总是唉声叹气:“我这个家呀,可真没办法!”
周校长本人的身体也不好,消瘦蜡黄的脸上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身上无论冬夏都穿着一件已分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的长袍,两手在走路的时候喜欢背在身后。平时沉默寡言,很少和人闲谈。
他这个人脾气好,说话从不高声大嗓,急眼的时候也是慢声细语,顶多是皱皱眉头。我来到学校后,他首先和我唠了半天,当得知我没当过教员后,叹息着说:“你选错道了,这年头的书不好教呀。首先你讲课的时候要注意,一不能讲民族英雄的事,二不能说日本人不好的话,三是学生中有几个是保长甲长家的孩子,对他们你不能认真,睁一眼闭一眼就行了,惹着哪个咱都担不起。”
“当教员的还有这么多说道?”
“这些事你都得注意,一个不慎就可能招来大祸。”
周校长的话确实是有道理,在我任小学一二年段语文和四个年段的日语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惹了两个麻烦。在周校长的三点指示中,我违反了两条。只有不能讲日本人不好的话我没有违反。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