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待嫁-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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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程和亮的任务,更是钟清池以性命相托的情份。
同样的,程和亮也有可能为此付出性命的代价。
所以,程和亮在受了钟清池所托之后,他便安排了家人离开楚京,为了便是等到这一日的来临而可能面对的危险,不连累到他的家人。
这样的危险,程和亮与钟小李、方掌柜两人一样,他深深明白这是随时会没命的险境,也与两人一样,他只担心家人会不会受他所累,而已身性命却早已让他抛之脑后。
钟小李被打成重伤,方掌柜已付出性命,只有程和亮这会还好好的,除了被连城有技巧地揍成一个猪头,他基本安然无恙,甚至还住在锦衣卫衙门里。
这个时候,哪一方的势力想进锦衣卫衙门灭程和亮的口,都得先掂一掂自已的份量能不能与狼狗嘶杀。
玉拾问过程和亮怕不怕死?
程和亮说,他怕死,但更怕死得一文不值。
玉拾那会便笑着跟程和亮说,那他不必怕了,倘若他真死了,必然不会再是一文不值,就他替钟清池保存的那两本帐册,他的价值已是不菲。
而程和亮吞吞吐吐许久,神情十分别扭地说,他才不想死呢!
罗恭那会就站在玉拾身侧,将两人一来一往的问答听得清楚,最后看着玉拾浅淡的笑容中透着了然,他便知道她再一次逼出人心中真正所想。
她的话术从来不比他差,甚至有时候让罗恭有种错觉,她比他更懂得人心,只是还不大擅长掌握,就像是他已会独自行走,而她仅仅学会了爬。
程和亮是个聪明的人,他知道若是他不说实话,那么他就真的有可能一出锦衣卫衙门便得死,玉面千户那样芝兰玉树的人物,说的可不是玩笑话。
倘若他真的不怕死,那么玉拾还真的有可能给他一个死的机会,为的不过是想测试下他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同时也在警告他,千万别企图说谎或糊弄跟前的玉面千户。
别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因为他也不知道原因,就是该死地感觉到了,还无可奈何!
当程和亮看着玉拾那样浅浅一笑,淡淡地说着他的价值已不菲的时候,他便莫名奇妙地这般确定,且颇为笃定。
显然,钟清池会选了程和亮做为他最重要的暗桩,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程和亮虽然儒酸,但在看人做事方面确实不弱,他猜中了玉拾心中所想。
罗恭也有点意外,居然除了他,还会有人看得出玉拾偶尔的恶趣味,并及时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程和亮是个聪明人,要比钟小李、方掌柜聪明得多,这一点无庸置疑。
于是在罗恭与玉拾分头去取另一幅画卷及两本帐册的道上,也注定了不会轻松。
钟小李与程和亮都给出了具体的位置,罗恭那边难在如何在朱蓉与木中虹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取出另一幅画卷,而玉拾这边则难在如何取得一品居的信任及云来酒馆的帮助。
程和亮明白地告诉玉拾,钟清池只给了他保存帐册的权利,但为了避免他因事被抓而无法重得自由,或被有心人抓获在不清醒的状况下说出帐册下落的风险,钟清池在他之后,还各设了两道关卡。
相较于另一幅画卷,钟清池几乎将两本帐册视之为命,可惜却没能保住他的性命。
冰未不在,罗恭便只带他的亲兵前往公主府,玉拾则带了连城先赶往一品居。
连城道:“程和亮说,他并不知道在一品居与云来酒馆里,驸马爷各自所托的是谁,大人觉得可不可信?”
玉拾道:“你是想说,程和亮有可能说谎?”
连城点头。
玉拾斜睨着连城道:“你是觉得程和亮傻,还是驸马爷傻?”
连城一怔,他不明白玉拾这话什么意思。
一品居一如既往地不温不火。
没有骆绎不绝的买卖,也不会冷清到拍蚊子。
一进一品居,还没等从刚才的纳闷中缓过神来,玉拾带着连城假意看着字画,边低声与他说道:
“外面有人跟着,你去处理下,务必干净。”
连城也早注意到了,但玉拾一直没说,他便也按兵不动,这会一听玉拾的吩咐,十指已握成拳头,一副又可以揍人的兴奋模样。
但在一转身,连城面上的兴奋便不见了,取而代之是闲晃的随意,转了两圈之后,他借着玉拾的掩护快走进一品居前铺与后院相连的侧门。
连城一进侧门,自然就会有一品居的伙计拦住他,但他一亮锦衣卫腰牌,谁还敢拦着他,何况他不过是借个道从后门走而已。
连城是玉拾带来的人,连城一举已让机灵的伙计通告给了一品居的东家。
不消会,伙计便毕恭毕敬地向玉拾表明,他的东家想见玉拾,请玉拾到后院小坐一聚。
两人都穿着常服,但连城是锦衣卫,不难想象与连城同来的玉拾也是锦衣卫,但一品居的东家却没有出现,按理说,身为平民迎接锦衣卫没有不是亲自来迎的。
而一品居的东家没有,这很好说明了他有所顾忌。
这顾忌,很显然便是玉拾亲到一品居的目的。
玉拾心情颇为愉快地跟在伙计的后面,很快进了一品居的后院。
第五十八章 可以()
后院天井正中摆放着一张八仙玉石桌,桌边仅有两张石凳,一品居的东家站在桌旁,笑意盈盈。
真是大出玉拾的意料,一品居的东家竟然没有找一个隐蔽且能放开说话的地方见她,显然要与她说的话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一品居东家姓张,名东胜,给玉拾行完礼后,他请玉拾入座,很快一壶上好的明前龙井端了上来,并配有两样茶点,红豆糕与橙香饼,清香的茶水配上微甜的糕点,很不错的搭配。
张东胜挥退左右,亲手给玉拾倒了一杯龙井,玉拾端起轻抿一口,与在诏狱刑室里喝到的不同,是今年最为新鲜的明前龙井。
玉拾道:“张东家早知我会来?”
随着玉拾的视线扫过玉石桌上的两样糕点,张东胜抿着笑道:
“程和亮早前便曾突然钻进小民这一品居来,那时小民便想,那老小子大概又惹事了,却没想到惹的竟然是锦衣卫里的玉面千户大人。”
张东胜这番话既道明了他早有所准备的缘由,又表明他事先并不晓得来的人会是锦衣卫,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早知谁会来。
不愧是百年老年的继承者,年岁与程和亮差不多上下,除了有着程和亮的睿智之外,张东胜还有着更为沉稳的洞悉。
玉拾上辈子是公主,导致她其实也没表面上看的那么有耐心,通常遇到明知答案就在眼前,伸手却怎么也拿不到的时候,她便会采取最直接的手段。
上辈子公主的身份很好用,且随时跟着护卫,动手怎么也用不着她粉嫩的拳头,这辈子做为锦衣卫,玉拾初时还不是千户的时候,她便习惯了凡事不如靠自已。
就像给钟小李突然的拳头一样突如其来,玉拾霍然起身,直接伸手攥起了张东胜的衣襟,将他整个人自石凳上提了起来:
“我没什么时间跟你玩什么信任的游戏,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你继续绕圈子,然后浪费掉最宝贵的时间,也浪费掉驸马爷对你的信任;二,你实话与我实说,痛快地交出两本帐册中的一本,我向你保证,我绝对可以找出真凶!”
张东胜衣襟被紧攥成一团,他低眼瞧了下胸前的拳头,颇为调笑道:
“千户大人怎么就这么肯定小民就是大人要找的人?小民相信大人一定能找出真凶,可找到真凶之后呢?”
找到真凶之后,那就得看真凶是谁,再作定论了。
玉拾的话有意地只保证了一定可以找到真凶,而张东胜随即便指出了玉拾话中明显的漏洞,可见他虽是个商人,但对官场的一些文字游戏却颇为了解。
玉拾松开了张东胜的衣襟,还顺手替他捋了捋被她攥得折皱的衣襟:
“你的回答便是最好的证实了,倘若你不是,那你便不是反问我这么一句,至于找到真凶之后么,既然张东家能与我挑明了讲,那么我也不妨与你实说,驸马爷惹到的人非是一般人,想必张东家已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这般追问我找到真凶之后的事情,我无法做出任何我无法确定的保证,但我可以保证,我会尽我所能,替驸马爷讨回公道。”
张东胜相貌生得普通,就是那种随便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那种,普通的五官,普通的圆脸,但他有一双十分特别的眼睛,当敛着的时候,半点风华不露,当完全睁开的时候,瞬间光芒万丈。
能做为钟清池完全信任并以性命交托的人,张东胜不可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手中确实有一本帐册,那帐册是程和亮从钟清池手中亲手接过,再交到他手里来至关重要的物证。
他跟程和亮一样,一样没有去看帐册里的内容,即便好奇得要死,两人皆深深记牢着钟清池所交待的话——当你们接过帐册,你们的性命已将不再是你们的,因为你们的性命已与帐册连在了一起,不要好奇,好奇只会让你们死得更快,也不要慌,把帐册交到你们所信任的人手里,一切便结束了。
可怎么可能结束?
帐册一旦交出去,所有利益纷争,所有生死攸关的事情,才是真正的开始吧!
张东胜不是没有想过一旦钟清池真的被谋害了,他将面对的会是什么人,会是怎样可怕恐怖的势力,他也不是没有想过,钟清池口中那个你们所信任的人会是谁,其中他想的最多最大可能的便是锦衣卫。
所以当传出皇帝御口亲令,让锦衣卫指挥使罗恭亲自彻查钟清池被刺杀一案的时候,张东胜已想了千万种锦衣卫找上一品居的情景,却没有一种是眼前玉面千户单枪匹马就找上门来的情景,还是这样一点不弯不绕的开诚布公。
意外之下,沉默之中,张东胜睁开了双眼,眼中风华毕露,他敛起了所有商人都会有的保护色,正色地问了句:
“我可以相信你么?”
不是小民,不是大人,只是个体的我,纯粹的你。
张东胜赌上的是他所有的全部,要求对等的是玉拾身为人的良知。
来到楚国两年,玉拾却是初次听到一个平民这样面对面地问她,要求她以良知做出保证,这一句话多么熟悉,仿佛回到了上辈子那个时候有个少年,也是这般正色地问了她一句——我可以相信你么?
明明只是一个刚刚满十二的少年,而她是应国堂堂的嫡公主,他仰着头看她,她居高临下望入他期待又徬彷的双眼,最终她弄乱了他梳得光滑端正的鬓,跟他说——可以。
然没有等到她做到她对他的承诺,她便做为最高贵的嫡公主文泰殉国。
在闭上眼的那会,她不是没有想过,当他得到她的死讯时,他会怎样想她?
是怪她不守信用,还是骂她骗了他?
张东胜看着眼前的玉拾,看着因他一句问话而神色微异的玉面千户,他一言不,他知道他该安静地等候着,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一件弄不好便会连累整个家族的大事。
玉拾慢慢自上辈子琉璃般的回忆中缓过神来,她再次在石凳上坐下,端起半凉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