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射-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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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那宁乡三刀帮的人在看咱们!”
“先不与他们搞筋,叫弟兄们先盯着这三千两再说!”
此时祭台下黑压压的一色人头脑袋攒动。这中间,与三刀帮、水龙帮同一心思,动起歪念的不乏一拨两拨,都是眼馋那白花花的纹银奖赏,只待大会一收,就要伺机劫抢。
十五个“布努”走到台上,一字排开。他们脸上依旧画着横竖相交的黑、红条纹,只有掉入水中的裘五与法华满面浑噩,糊得活像个唱戏的武生;另外两个昨日同行的瑶族男女却是不见了,二人今早天刚一亮,便换了汉服,骑马先回了村寨――不过临行之前,还教了风雷寨好汉们一句瑶家土话的说法。
那宣声职官见人已站定,又高喊一声:“授赏!”
便有两个小吏同时上前,手中各捧一个盖着大黄巾的托盘,两位知府面露微笑,互相伸手道了个“请”字,便迎面走了上来。
潭州知府走到朗乾坤身前就已停下,取过托盘向前一送,朗乾坤神态自若地接了过去,口里叫声:“谢大官老爷公赏赐!”
那袁州知府却是微微一顿,前行一步,来到黄鹤杳处,看了二寨主一眼,点了点头,二寨主好整以暇,报之一笑。然而知府大人没有停下,再进一步,来到红叶跟前,红叶咧了咧嘴。知府还是不停,又行一步,法华只颔了颔首最后他终于站到了宿平身边。
那前面四人都是混江湖的老油条了,自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可宿平却是不同。少年虽说这段时日见了些世面,只是应对这等排场,尚属首次,加之眼下身份尴尬,隐隐有些发怵。他见那袁州知府官威毕露地两眼盯了他许久,脸上不免有些灼烫,饶是他肤色微黑,还是被这大官瞧了出来。
那袁州知府突然伸出双手,牵起宿平垂放的两掌,置于胸前,朝那身边的小吏看了一眼。小吏急忙奉上银两托盘。知府大人接了过来,轻轻按在宿平的掌上,腾出右手拍了拍少年肩膀,哈哈一笑道:“小伙子不赖,假以时日可成我大赵栋梁!”
宿平暗自松了口气,垂下脑袋,却是没有说话。那台下登时有人窃窃私语,夸起袁州知府的亲民之举,这里本是潭州地界,如此一来,倒叫人群中的袁州客人脸上颇有光彩。
潭州知府却仍以为这群蛮夷是袁州之人,见袁州知府在大庭广众夸他自己治下之民,不免有些腹诽,暗悔方才自己行为有失计较,却也不动声色,依旧面带春风,与之双双回身站定。
风雷寨众人见目的已达,互望一眼,齐齐正身朝向北面。
朗乾坤突然带头高喝一声:“恩们布努谢过两位大官老爷公赏赐!大赵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嘿咻、嘿咻、嘿唔咻!”其余十四人同声大唱,弓身三拜。
两位知府都是点头赞赏,相视一笑。
台上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这些蛮夷在‘嘿咻、嘿咻’地喊个什么东西?”
“肯定是跟着喊‘万岁’了,你这驴脑袋白长了么?”
“你听得懂啊?”
“这还用懂么?用裆里的那根东西想想么,也想得到了!”
“你看、你快看!”
“什么?”
原来众人喊完之后,朗乾坤和宿平便不约而同地把托盘交到了黄鹤杳的手中,二寨主不知哪里掏出一个麻布袋子,只一抖,就张开了黑洞洞的大口,再把他二人手中托盘上的大黄盖巾一掀,露出白晃晃的银子两大堆,一手抓起就望袋子里倒了进去。
“咔啦啦”、“咔啦啦”
直看得那些官儿百姓们,有的愣眼,有的流口水,有的起贼心,有的愣眼流口水兼起贼心。
“蛮子终归是蛮子,难登大雅”潭州知府对着袁州知府摇头笑笑,一番揶揄。
“哎,说得正是啊。”没料对方却是一脸深表赞同。
二寨主正八字眉毛一颤一颤地收扎好袋口,却突然瞥见老三与老四耷拉着个脑袋,好似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微微有些诧异,便出肘顶了顶红叶。
红叶依旧没有抬头,只把那大嘴向着右前方努了一努。黄鹤杳顺势看去,陡地目色一震,居然也赶紧低下了脑袋,直把空闲的左手扯了扯朗乾坤的衣角,“嗯哼”一声。
朗乾坤领会过来,拱手对着两位知府大人哈哈一笑:“大官老爷公见谅,眼下天色将晚,恩们山路难行,刻下就要走了,今日赏赐,恩们布努永记心头!”
“稍等!”
两位知府还没答话,就听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这三声“稍等!”走出了三个人来,一个是潭州禁军的马军都指挥使许将军,一个袁州禁军的马军都指挥使孔将军,最后一人却是个头带朱砂官帽、身披朱砂官袍的中年男子,此人长得倒也有模有样,只是一副傲色官派叫人难以接近。
许、孔两位将军先是互望一眼,许将军正要开口,却被孔将军抢先道:“既然樊通判也有话说,那便你先来吧。”说着,也不看许将军脸色,就把头转向那朱砂官服的男人。
宿平听他们说起“樊通判”的名字,顿时脑子里闪现一人,心头不由一紧,暗道:“不会是他吧?”
少年这下猜的没错,此人正是袁州通判樊马良,老丈人被风雷寨扒光了衣服的那位。
这樊马良方才其实也在那大舫之上,看得不亦乐乎、大叫过瘾,只是离得稍有些远,没瞧出这一伙子仇家的真面目。此番几人刚一上台,他便觉着其中两个有些眼熟,直到他们望北三拜之时,面朝面一照之下,顿时自信了三分,再与法华红叶稍一对视,两人都是低头,更信了七分,当下窃喜不已,揣着颗激动颤抖的小心肝就要上来,做个把握十足的确认,抓这伙儿贼寇一个化日现形。
“两位将军不用管我,你们请自便、请自便!”樊马良摆了摆手,说话时,依旧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官派相,两眼不转不动地盯在法华与红叶的脸上,心里却不停念道,“镇静、淡定千万不可认错了人闹了笑话,也不可过早喊出让人抢了功劳唔,唔,两个穿紫砂服的已经丢过脸了,再让那两个‘大壳帽’露一次丑,我才把他们认将出来,功劳便是独我一份了!哈哈唔镇静、淡定”
袁州、潭州都是大州,特别是潭州,下有一军、一郡、十二县,是以两位知府都是穿着紫砂服的三品大员,而那“头戴大壳帽的”自然指的就是禁军正五品的两位宁远将军了。
许将军也不谦让,哈哈一笑对着风雷寨的好汉们道:“几位不用着急回去嘛!那乡野虽好却不如效力朝廷来得光宗耀祖,是也不是?――我乃潭州禁军的马军都指挥使,特来邀请诸位入我禁军,不知意下如何?”说着还特意看了三位低着头的寨主与宿平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红叶身上,用手指了指身后几步远处那个“地支军”中的“地子”继续道:“咱们禁军看重的就是武功、兵法,方才与你交手那人是我手下的前锋营指挥使,你若过来,我保证!官职不屈于他之下!”
这许将军虽是行伍,却练了好一副如花灿舌,句句入理,说得勾人心弦。
0049 祭台风波起,难猜同龄意(二)()
祭台上说话的声音此时并不甚大,却有前排的民众听了个真切。一传十、十传百,顿时下面嘈杂起来,论议纷纷,艳羡不已。
那些个有歪脑筋的,都不由挤上前来,绷紧耳弦,想要听个真切。
倒是那群“溪蛮”中,为首的几个依然垂着个脑袋,仿若做错了事的孩子,抬不起头来,竟是充耳不闻。其余人等也是面无表情,就似这旁人看来天大的好事于自己毫无半点瓜葛一般。
这群人中,大概只有宿平才微微动了心思,少年暗道:“我不是要考禁军么?不过眼下人家给我上门来,却是又要不得那个跟红叶大叔打架的人,居然和去年的沈大人一样,是个营指挥使!不过他是禁军,又比沈大人的官儿更大了一些,可他还是打不过红叶大叔还有那些个射箭的禁军,看起来也都不是法华叔叔的对手禁军真有这般好么?风雷寨的人连那一州的通判大官都敢打,打了也没事,是不是要比禁军更为厉害一些呢?哎,还是别想太多了,我自己倒是无关紧要,可父亲母亲还有灵儿却是不能随我落草”
宿平这边胡思乱想,那边孔将军却是跟着道:“几位莫要有后顾之忧,你们虽不是汉人,但也是大赵子民,我们袁州禁军无一不同等相待,若有敢歧视者,一律军法处置!――如何?方才那队白衫,就是我袁州禁军之人,里面也不乏几个六品的昭武校尉――你若过来,便可择日擢升!”最后那句,是对着法华讲的。
依然无人搭理。
两位将军相顾愕然。
台下的人群靠得近的,也是屏息竖耳,更有几个原本存了歪心思的,已经打起了退堂鼓:“起先他们是肥羊,现在他们若是答应下来,便是老虎了,我再去抢赏银,岂非羊入虎口?”
只有樊马良低头不语,目光在法华与红叶跟前来回扫视二人,牙关紧咬、偷偷掩笑,脚下却是暗地里悄悄后撤几步。
此时,后排官员的最偏角传来一个微微颤抖的声音:“知府大人、将军大人,这些人都是‘布努’,只有一个听得懂官话。”
转头望去,说话的是一个青衣青幞的八品小官,平江县主簿施摘青,他憋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法华与红叶相顾一眼,同时低头向着前方,默默迈出两步。
“胡说!他们明明会说官话!”地支军的“地子”与天干军的“天丙”同声喝道。
变故陡生!
樊马良本来想要退后几步,等自己与这干危险之徒离远了后,才把真相公布,却没料法华与红叶如此大胆地竟敢就跟了上来。
“樊大人,你那光屁股老岳丈可裁好了新衣裳?”法华抬起了头,那五花斑斓的脸上露起森森白牙,朝樊通判阴恻恻一笑。
樊大人像似见了鬼了,撒开脚丫子就向前跑去,只是刚要落腿,就一脚踩了个空,却是被红叶一把提了起来。
“救我性命!――他们是贼寇!风雷寨的贼寇!”
“兄弟们,并肩子!”黄鹤杳一手提着钱袋子,一手拽过朗乾坤,把他攉向队列中间。
此时堪堪一只手抓在了原先朗乾坤的位置――徐将军最先反应过来,却扑了个空。
一击没有奏效,徐将军就要再迈一步出拳追打黄鹤杳,那拳头呼呼生风,比之红叶的“刑屠拳”也不遑多让。就在这时,却突然横里挡来一个红头脑袋!许将军微一凝眼,便瞧清了此人模样,急急忙忙一个收手,退了一步。
那颗横着的脑袋也同时向后一缩,转了半圈,正了过来,红头官帽歪歪斜斜,却是吓得脸色惨白、就要晕厥过去的樊通判!
红叶一手扣着樊马良的脖子,挡在围拢的弟兄身前,一边嚎道:“想这鸟人嗝屁,你们就尽管上来!”
许将军怒哼一声,却不答话,只把眼睛看向身后潭州知府,潭州知府也把眉头一皱,又看向袁州知府,那面色落在这位身边的同僚眼中似乎便是:“贼寇是你们家的贼寇,人质是你们家的人质,自然是你裁定。”
袁州知府与这樊通判本就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