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有约-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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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走~”
郝警官看了刘邦一眼,吩咐手下人将其押上车。
然后警车又乌拉拉开走了。
我放学的时候,再次在校门口看见了郝警官。
“走吧~”
他对我说。
像四年前一样的口气,我心里却隐隐升起一股忐忑和害怕来。
这一忐忑害怕,化作行动上的迟疑和犹豫。
见我不动,郝警官以为我是因为四年前的阴影,当下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没啥事。你爸有点事,让我接你回家。”
这是个不怎么高明的谎言,刘邦从来不接我回家。
我抬起头,望着郝警官问:“出什么事了,您直接说吧,放心,我受得住。”
话一出口,我就发现心里忽然难受的紧。
刘邦和钱夫人不一样。他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至少和我活在一个维度。他不会像钱夫人那样,一天动也不动的坐上一天,纵使偶尔傻笑也是对着长满锈迹的铁窗。
郝警官看着颓丧的我叹了口气,道:“你爸本不想让你知道。但若是不告诉你,怕是你心里一直不踏实。他没事儿,就是要在局子蹲一晚。”
“走吧~”
说着,他揽着我的肩膀,像是普通的父亲和儿子出行一般,朝派出所走去。
这是郝警官第三次对我说这个词。前一秒刚刚还悬着的心随着这话安稳的落了下来。
我知道,他这是打算带我去看刘邦。
我两次进派出所,见得都是同一人。
刘邦看起来很颓靡,望见我来了,啊啊的朝着郝警官叫起来。
“是你儿子非要来的。不然他不放心。”
郝警官虽然不明白刘邦的乱叫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好心的安抚道。
刘邦一下子蔫了。
他抱着头,将自己的脸埋进膝盖,不敢看我。
“爸~”
我轻声叫他。
刘邦没有反应。
“爸~”
我提高了声音,接着叫。但实际上,由于那个词儿的陌生程度,我叫的颇为艰难,那嗓音也没高到哪儿去。
刘邦却是听到了,他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望着我。
“爸~”
我又叫了一声。
刘邦的眼里泛起了泪花儿。
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爸。
刘邦哇啦哇啦拍着自己的胸脯叫着,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在我来的路上,郝警官已经将公园里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了。这四年来,他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但心里还是迈不过钱夫人那道坎儿。
因此,我一直叫他的大名儿:刘邦,刘邦,刘邦。
怎么也不肯改口。
刘邦扬起拳头威吓过我两次后,便颓然的放弃了让我改口的打算。
纵使心里难过,他也舍不得打我迫我。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我今天会主动开口叫了他。
刘邦高兴的在收监的屋子里走来走去。
蓦地,他停住了,扒着铁栏看我,很是郑重的打手势:我没有犯法,没有的。我也没有做坏事。
比划完,刘邦很是殷切的看着我,仿佛只要我点头承认,他身上的罪名就不复存在似得。
虽然事出有因,但有一身蛮力的刘邦将围堵他的人打伤,这也是事实。
可对上刘邦期盼又小心翼翼的眼神,我却用力点了点头。
刘邦见状咧开嘴笑了。
很开心的笑。
张爷继续道:“你父亲很了不起。他不仅能自己奋发图强,还能带领着小米他们一起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他有一颗很好的心,是一个难得的好人。”
我从往事中走出来,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五章 玻璃夕阳(3)()
刘邦却恰巧走出来,他看我们在笑,打着手势问我:你们说什么,那么开心?
我笑:我们在说你呢!
刘邦接着问,说我什么?
说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刘邦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张爷,张爷也附和道,对呢!我们在说你不仅自己发愤图强还帮助兄弟姐妹的故事。真了不起呢!
说着,还对着刘邦竖起了大拇指。
刘邦的脸红了,他不好意思的看了张爷一眼,然后转过来对我说,他给我戴高帽子呢,不要信。
等到了下午,人渐渐多了起来。
刘邦打手势,你回来也没怎么休息过,趁着空闲,去找你的朋友玩去。
我兴致缺缺的摇了摇头。
刘邦沉默了一会儿,对我比划:你这样,不好——
说着,一边将我往外面推一边摇头。
我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刚刚进门的人身上。
刘邦见状,慌乱的松开我,对着那人作揖。
那是一个面目平凡的三十几岁男人,脖子上挂在粗粗的金链子,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酒气。
男人看也不看刘邦一眼,踉跄着边走边叫嚷道:“小米~”
刘邦指了指墙上的牌子,属于小米的3号已经没挂在上面了。这表示,小米正在忙。
男人脚步虚浮的朝里走去,没把刘邦的提示放在眼里。
刘邦急了,啊啊的叫着阻拦那男人。那人却火了:“哑巴你干什么?我要找小米按摩!”
刘邦比划着,反复重复两个词,不行,在忙。
那人见刘邦像是个铁塔似得杵在眼前,顿觉扫兴,喷着酒气骂道:“臭哑巴你拦老子作甚?老子好心好意来这里扶贫,你他|娘的别不识好歹!惹恼了爷爷,爷爷去举报你!!”
刘邦急的要死,一直打手势:按摩要等等,小米正在忙。
“想闹事?!”我扭着那男人的手腕,冷声道。
刘邦却使劲儿拉我,用眼神示意我别管。
“哈,还有一个会说话的!你是聋了,还是脑子有毛病啊?”男人调转头,酒气熏天的挑衅。
我的拳头一下子握紧了,正欲动作,却被刘邦按住。
刘邦比划道,你告诉他,小米在忙,没空,要按摩需要等一会儿。
我心中颇不甘,但刘邦却用力的攥紧了我的拳头。
我看了刘邦一眼,他在摇头,示意我不要冲动。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愤怒,将刘邦的话转述给男人。
“你告诉他,老子有的是钱,你让小米出来!!”男人摇摇晃晃的从兜里掏出钱包,将十几张红红绿绿的钞票甩到刘邦脸上。
钞票从刘邦脸上滑过,轻飘飘的落在地面。
刘邦迟疑了一会儿,蹲下去,一张一张的开始捡。
我心里一涩,扭过头去。
这时候,我本该和刘邦一起捡的,可我怎么也弯不下腰来。
制止刘邦,却会更增难堪。
我眼睛一花,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醉酒的男人看着刘邦蹲在地上捡钱,愣了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那声音粗的刺耳,刺的我浑身的血都在烧。
“你个畜生!”
我终是忍耐不住,咬着牙朝那男人扑去。
混账!混账!混账!
我咬牙骂着,不知道骂的是那醉酒的男人,还是骂自己。
可我的拳头刚落两下,就被刘邦钳住了。
他拉过我,将一把东西塞往那男人衣兜,然后坚定的推了那男人一把。
刘邦比划道,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通过模糊的双眼,我分明的看到,那衣兜里,一分不少的,都是那男人扔到刘邦脸上的钱。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你太冲动。刘邦对我摇了摇头。
我抹了一把脸,低头没说话。
你这样,以后要吃亏的。刘邦拍了拍我的肩膀,比划道。
他不是个东西。我咬牙,心里仍旧愤恨难平。
是,他不是个东西。可你犯不着为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贬低自己。
这次的手势又快又复杂,我在脑海翻译了许久,方才明白,刘邦所要表达的意思。
我让你一直读书,就是希望,你有一天,不要变成他那样的。刘邦比划道,他垂眸顿了顿,又接着打手势,也不要像我这样。
他补充道。
我愣住了。
刘邦没在多说话,颓然的走进里屋,忙活去了。
那晚的事,后来我们都没再提。
但我心里却总像是梗着什么一样,不得安宁。
大三很快来了。
乔乔对我说,小北,十一我们出去玩儿吧。我们都没一起玩过。
我要兼职,没空,你和你朋友去玩吧。我干脆的拒绝道。
乔乔撒娇,小北,就一天,一天,好不好?
我摇摇头,对不起,乔乔。
乔乔失落的走了。
我其实没有兼职,我说了谎。
蹲下捡钱的刘邦和醉汉的辱骂在我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
让我辗转反侧、备受煎熬,不得解脱。
刘邦肯定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了,他心里肯定也难受的紧,但他从来都没对我说过。
我自大学开始就努力赚钱,本以为,可以帮他分担。
结果,事实证明,我实在是太天真了。
我分担不了,我怎么分担得了?
刘邦心里的苦,封闭成一片从不向人打开的海。他要一人独尝,却留给我所有的晴朗。
我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的怯懦!
整颗心,都在煎熬。
有时候,我看着镜子里自己人模狗样的模样,都会觉得罪恶、觉得良心难安。
人家看见我的第一眼,都会说,小北,你一看就是从安逸幸福的家庭出来的。
我只是笑笑,并不解释。
我十二岁那年跟着刘邦,再也没干过家务活。
实际上,在我十二岁之前,家里一些零碎的活儿都是我做的,洗菜、淘米、扫地、洗钱夫人弄脏的床单和自己的衣裳。
冻疮生了发,发了生,到我十二岁那年冬天,整个手上都没一块好地方了。
我刚开始跟着刘邦,怕他将我送走,便沉默的干活。
刘邦看见了,偷偷的买来冻疮膏塞在我枕头下,然后比划着说,以后,你只需要安心读书,别的不要管。
最开始,我还看不懂刘邦的比划,照旧去帮忙,刘邦却看见一次瞪我一次。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玻璃夕阳(4)()
我心里害怕,便再也不敢动了。
结果,一直到我高中毕业,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没插过几次手。
冻疮就这样好了,慢慢的疤也没了。整个手养的细皮嫩肉的,像个女孩子。
国庆的时候,我给刘邦打电话,基本上都是我说他听。
我问,你最近好么?
刘邦敲一下不锈钢碗。
然后我一直说一直说,恨不得将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事无巨细的告诉他。
等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说的时间过长时,问,老爸,你还在听么?
刘邦关门回去基本都到半夜了,我特意挑的这个时间。按摩店人多手杂,他怕手机被偷,就一直放在家里。
长久没有得到回应,我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沉默。
过了一会儿,传来了迟疑的一下敲击声。
这个问题,是我们没有约定的。
刘邦之所以迟疑,大概是想应该怎么回答。
想至此,我心里的难受更加排山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