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有约-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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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那也不是我。
雪兔和人毕竟不一样。
现在想起来,我不禁苦笑起来。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纠缠他。他从未说过一句,喜欢我。
我就这样泥足深陷、再无解脱,一腔孤勇的追着他的步伐来到了凡间,轻易的将自己的全部压了上去。
人间爱恨痴缠的话本子看的多了,原先的对于情爱的模糊认识,已经不复当初模样。
得不到回应的爱,再继续下去,又能怎么办呢?
不爱就是不爱啊。
你还能怎么办?
以往我总觉得,相处久了,总能处一点什么出来的。
不曾想过,有的人,再怎么纠缠,也许也得不到一点回音。像是长夜,像这一世的阿夜。
你就像是舞台上那个孤单的身影,伶仃的唱着属于自己一人的独角戏。
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便像是破土而出的绿芽在葱茏的生长,再难抑制。
就这样浑噩的不知过了多久,阿夜的脚步声在门外一遍遍踩过。
我烦躁不安,推门而出。
“你喜欢我么?”
再也忍不住了,我认真的问阿夜。
阿夜沉默。
“阿夜,你喜欢我么?”
我再问,语气已经有了些微颤抖。
我知他这一世痴傻,未必能明白我问的喜欢和普通的喜欢有什么区别。但我却迫切的想要听到他的回答,哪怕只是稍微点点头,也能让我感到些许安慰。
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等待着自己的救赎——
这一句话的答案,就是我的稻草。
它或者压死我,或者拯救我。
没有第三种可能。
我望着阿夜,等待着。
这一次,我执拗了,这个答案,今日非要听到不可。
阿夜不闪不避,呆呆的望着我,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我的心慌作一团,逐渐沉寂,他方才出声。
那一声,毫无意外。
他说:“饿。”
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
只是饿了。
他饿了。
因为没有吃中饭,也没有吃晚饭。
之所以没有吃中饭也没有吃晚饭,是因为没有人做。
为什么没有人做,因为一直负责做饭的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用大半日的时间自怨自艾自哀自怜,忘记了给他做饭。
他饿了——
必须要吃饭了——
我望着他毫不作伪的眼睛,叹了口气,认命的去了厨房开始煮汤。
这虽然是长夜的转世,他毕竟不是雪巅上那个清冷淡漠风姿无双的人,我和他置个什么气!
我要的答案,从来不是他的。
又何必钻牛角尖?
随着汤里的香气开始四溢,我纷乱的心情终是落下了帷幕。
盛好了汤,晾到了合适的温度,我便出门去了。
第一次,没有坐在他身边,陪着他,看他将食物吃完。
暮春的时候,山上来了一位不之客。
我看着眼前虽然穿着简单却透着威严的女子,半晌才从那有几分熟悉的样貌中揣测出来人的身份。
“将夫人?”
“风先生。”
来人点了点头,直接说出了我的名号。
“不知将夫人今日来,所谓何事?”我问道。
“风先生聪慧,应该已经猜出。”将夫人矜持的喝了一口花茶,面色不变道。
“那要问他的意思。若阿夜同意,我没有意见。”我道。
“有劳了。”
将夫人淡淡道。
一盏茶后,我再次踏入屋内,对将夫人道:“抱歉,阿夜并不愿意。”
将夫人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似的,放下茶杯,抚了抚袖子上的折痕,道:“还请风先生行个方便,让我见一见他。我有些话,想当面和他说。”
我答应了,草堂内却四处不见阿夜。
他去了溪边。
一个人坐在那大石上望着清凌凌的溪水呆。
“宝儿~”
忽然一声压抑的女声打破了这满是流水声的岑寂。
“宝儿,娘今日来接你回家。”
将夫人将手搭在了那静坐少年的肩上,轻声泣道。
少年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就像是一尊石像,仍是那么默默的坐着。
将夫人走到少年的面前,望着他长开的英俊脸庞,不由得破涕为笑。
“我家宝儿真的长大了~”
少年转动了一下眼珠子,那动作也是极为缓慢的。
他像是刚刚才看见眼前之人似得,开口道:“阿夜。”
“什么?”
将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我叫阿夜。”
少年一字一顿,认真的说道。
“宝。。。。。。阿夜,跟娘回去吧。好么?”
将夫人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阿夜摇了摇头,不再看将夫人,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那清澈的溪水。
将夫人也不以为意,继续劝说道:“阿夜,你只要跟娘回去,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娘都答应你。”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将夜(18)()
“你和风先生住在山上有什么好呢?连松子糖和糖葫芦都买不到。 趣. b.你现在和娘一起下山,娘天天给你买糖葫芦和松子糖好不好?”
阿夜扭过头,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强忍住心中不耐,道:“不吃糖。”
将夫人惊讶了,问道:“阿夜不是最喜欢吃松子糖和糖葫芦的么?”
阿夜闻言并没有回答,只是固执的重复道:“不吃糖。”
“好好,不吃糖。”将夫人见阿夜坚持,便转换话题:“那阿夜喜欢吃什么,娘都给阿夜买。”
阿夜没答。
将夫人也不以为杵,继续道:“只要阿夜跟娘回去,阿夜想要什么,娘都会满足阿夜。好么?”
阿夜低头沉默。
将夫人见阿夜沉默不语,便以为他是默认了,心中无限欢喜。
“多谢风先生一直以来的照料。这里是五百两银票,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先生收下。。。。。。”
将夫人矜持有礼的道谢。
“不必。。。。。。。”我仓皇的拒绝道。
照顾阿夜本就是我心甘情愿的,又怎么会收他人的馈赠?
我心中一片惨然,面上却兀自强忍着。
方才我去问阿夜,他明明是摇头的。为何将夫人不过说了两句话,他就转变了心意?
自那一日我丢下阿夜独自一人吃饭后,隔阂便在两人之间逐渐产生。
我和阿夜相处,向来是我问他答,他很少有情绪外露和主动说话的时候。
那一日过后,我虽明白是自己魔怔了,但却控制不住自己不往那一方面想。阿夜也是个痴的,除了和以往一样帮我做些院子里的活,其余时间,便默默呆。
我一时赌气,也不主动寻他讲话,他亦没有什么反应。
也不知为何,阿夜这般行为,让我更恼了。
像是心中拧着一股子劲儿,我非得要他主动低一次头不可。哪怕只是一句没营养的话,只要他主动开口,说出除了饿了冷了之外的任何词儿,我都能缴械投降,不再这般执拗。
但他从未开口。
一次也没有。
就好像,什么也没有生一样。
他照旧自己的呆,过自己的生活,只是显得更沉默了些而已。
我冷笑。
终是在阿夜再一次敲开我的门说饿时,我忍不住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我打开门,恨恨的看着一脸呆滞的阿夜,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我在山间游荡,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将自己埋入那一片青涩的苦味里。耳畔有鸟声,有树叶的沙沙声,还有溪水的哗哗声和虫儿的唧唧声。
但我却觉得安静。
分外的安静。
终于,我还是压抑不住的哭了起来。
“你怎么就傻了呢?”
我问。
没有人回答。
我也没指望有人回答。
一只松鼠在树枝间跳跃,闻得声响,惊的将爪子上的松果一扔,嗖的一下窜入晃动的枝桠,被淡青遮了,毛茸茸的影子转瞬就不见了。
良久,哭够了,我闷闷的出声:“我不喜欢傻子。”
这里是溪水的源头,靠近溪边的草不知是什么品种,湿润的根茎散着清香,引来几只蝴蝶绕着被水泽打湿的泥泞飞舞。
一个人嚎啕了半晌,终是擦干了眼泪,朝回走。
他该饿了。
他不会做饭。
再不回去,他要饿肚子了。
踏着草叶而行,在那惯常的溪潭边,我看见了阿夜。
地上燃着火,火上烤着一只黑魆魆的鱼。
看见我走过来了,阿夜有些局促。然后手忙脚乱的准备去拿那已经烧成焦炭的鱼,谁知道那树枝却因为火焰的炙烤腾地一下烧起来。
转瞬间,那焦黑的鱼儿便被火焰吞没了。
阿夜着急的用手去扑那火,被我眼明手快的阻止了。
若真是依着他,一会儿手臂就该烧伤了。
他看着我,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低下了头,小心翼翼的将被燎起泡的手藏了起来。
“回去吧。”
我终是叹了口气,对着阿夜道。
这个春天才刚刚开始,果实都在孕育萌芽的状态,绿叶子嗖嗖嗖的长,争先恐后。但我却觉得萧索,心间空荡一片如被凄凉的秋风慢悠悠的刮过。
阿夜更沉默了些,连饿也不会再说了。
我再没有追问他喜不喜欢我,每日按时的熬汤做饭。有时候,想要和阿夜说一句什么,但他却默默的低头喝汤,因此那话便次次吞了进去。
他在疏远我。
我了解,却也无计可施。
“希望夫人以后能好好对待阿夜。”
我望着那凋残的春花,默然道。
一整个春天都过去了,阿夜,你我终是从疏远到了分别的地步了么?
“那是自然。宝儿是我的孩子,我必不会害他。”将夫人矜持的面色多了几分柔和,郑重道。
我想起阿夜当初在石磨盘上等待了两年的时光,忍不住想质问她当初为什么要那么狠心丢下阿夜,但终是什么也没说。
“你誓,毒誓。不能再伤害他,丢下他。”
我顿了顿,目光灼灼的望着将夫人补充道。
将夫人派仆人去将阿夜找来,下山的轿子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出。
我淡漠的关了门,将自己埋入那天光照射不到的屋内,负手站在窗前看将夫人指挥仆人忙碌。
这一切,将和我无关了。
我反复告诉自己,这是阿夜的选择。
我不能干涉。
这是他一直渴盼的时光。
石磨盘下的等待,日复一日,哪怕是浔阳城那一日他说再也不吃糖,也难以抹煞。
这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劫。
他的骨子里还流淌这将夫人的血。
纵使,最初,她选择抛下他,纵使,现在,她又回来找他。
阿夜的智力还是个孩子,他本能的期待着血脉亲近之人的疼爱。他也许曾记仇,但最终选择了原谅。
我合上眼,不再看那窗外的景象。
阿夜,这一世你的劫,如此算是结束了么?
那我是不是该离开这个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