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侯传-第2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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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男人就像没听见一样,握紧了拳头,浑身颤抖。
等小男孩哭累了,男人似乎也平静了一些。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低声吟唱一首哀婉的歌。小男孩听不太清楚,但他依稀辨别出,这似乎是母亲最喜欢的歌星石川小百合的歌。
“津轻海峡冬景色?大概是这个歌名。”小男孩想着,又哭了起来。
“好啦,不要哭啦。”男人停止了歌唱,“跟我回家吧,我们父子俩也能好好过。”
男人的声音似乎发生了变化,但小男孩一时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我不想回家,我要留在这里。”小男孩哽咽着说,“这里疼。”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部。
“给你个好玩的,马上就不疼了。”男人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美的珠宝盒,打开一看,里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条光彩夺目的帕拉伊巴碧玺项链。
“这是”小男孩眼泪汪汪地说,“这是母亲的东西吗?”
“这是我送给雪绘的订婚礼物。”男人的表情有些复杂,“你不喜欢吗?”
小男孩正要说话,忽然感觉头部一阵剧痛,如同有人狠狠地敲击了他的后脑勺。他捂着脑袋,吃力地转过头去,骇然看见他的母亲浑身是血地站在他身后。
“疼吗?”那温柔的声音令小男孩不寒而栗,因为他清楚地看见母亲手里握着一根狼牙棒一样的棒子,尖端上还带着一些血肉和头发。他本能地想,“那是我的头发吗?”
“不疼的话,再来一下吧。”女人咧嘴一笑,露出的牙齿不断往外渗着鲜血。
南泽雨睁开了眼睛。回忆噩梦并没有让他感觉到轻松,相反,他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后脑勺的隐痛让他感觉烦闷不堪,“有多久没犯病了?想不起来了。”
南泽雨有些懊恼自己平时不怎么注意身体了。几个月前他去东京见高木公望那次,九条晴臣还提醒过他要记得吃治疗头痛的药。而他从南泽姣在千枫学院校庆晚会上被袭击之后,就一直忙于追查潘宁顿,渐渐将吃药的事情给忘了。后来再想起来吃药的时候,他已经好久没头痛过了。纠缠了他十几年的头痛在最近几年发作得越来越少,他也就将服药这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是药三分毒。”抱着这样的念头,南泽雨最终放弃了服药。
南泽雨将手按在后脑勺上,他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做过这种梦了。印象中,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类似的噩梦和头痛就如影随形。九条晴臣担心他的身体,多次请来名医到家中为他诊治。
他数不清自己喝下了多少难闻的汤药,注射了多少乱七八糟的针剂,虽然做噩梦的次数明显减少了,但头痛却像胎记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他。
头痛越来越剧烈了,南泽雨试着深呼吸,再慢慢吐出气,以此来转移注意力。过去这几年,每当他晚上头痛的时候,调整呼吸吐纳,再赶紧入睡,都是很有效的方法。
但几分钟后,南泽雨不仅没有感觉到困意,而且还越来越清醒。空气中不断传来阵阵奇异的花香,他循着香味望去,看到他那侧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只造型别致的lalique水晶花瓶,其中插着一些白色、紫色和浅粉色的花。
南泽雨对花卉所知甚少,靠着在韩城生活的经历,才认识了几种。他藉着室内暗淡的光线勉强辨认了一阵。“白花有两种,长得很像。乍一看有点像喇叭花,还是叫牵牛花?紫色的好像是夹竹桃?粉色的没见过,挺花哨的。”他晕晕乎乎地想着,“这是混搭吗?用三种朴素的小花搭配出华丽的感觉?这算是插花吧。该死,插花方面应该问谁呢?也许,父亲知道?”
一张威严的面孔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是南泽雨刚在梦里见过的九条晴臣。
耳朵里响起了嗡嗡的声音,南泽雨疼得五官都变形了。他咬紧牙关,艰难地下了床,往衣橱走去。“从国内带来的行李都放在衣橱里,止疼药应该也在。”
可南泽雨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药瓶。他疼得径直坐在了地上,背靠着衣橱的半扇门,冰冷的木材贴在他湿漉漉的后背上,让他稍微镇定了一点。但很快头痛就再度来袭,那一波波如海啸一般的疼痛几乎要击穿他的中枢神经。
此时此刻,南泽雨感觉自己的感官变得极度灵敏,他甚至能听到远处床上传来的陶白荷均匀而细碎的呼吸声,他听着这个声音,直感觉是震天响的呼噜。
“白荷”南泽雨用尽全力嚷了一声,但那声音一出口就消失了,细如虫鸣,几不可闻。他哆嗦着又呼唤了两次,每一次都像是要榨光他肺里的空气。但陶白荷仍旧一动不动。
他几乎要绝望了,这剧烈的头痛要是持续下去,他根本就熬不到天亮,更别说现在连他的胃也翻腾了起来。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衣橱里拿起一个铂金包往陶白荷砸过去。这是陶白荷最喜欢的一个包,南泽雨不无恶意地想着,“这个包要是砸坏了,她多半会气成一只河豚吧。”
虽然南泽雨已经拼了命,但铂金包只飞出去一米多就落在了地上,连大床的边都没碰着。房间里铺着厚如云朵的地毯,包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并不比南泽雨的喊叫声大多少。
南泽雨疲惫而痛苦地喘着气,他使劲咬了咬牙,然后往门口爬去。此时他离门的距离比床要近,而万国侯的府上又有很多仆人,也许有没睡的能帮帮他。他一边挪动着身躯,一边苦涩地想,“陶白荷睡觉一向很沉,而且还有‘起床气’,就算费了很大的劲儿把她叫起来,多半也得等她气消了才能清醒。”
实际上只有两三米的路程,南泽雨感觉自己仿佛爬了一个世纪。当他终于抵达门口的时候,他简直想为自己喝彩。但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了,他身上湿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谁能把我的头砍掉就好了,或者,给我的脑袋来上一枪。”南泽雨意识模糊地想着,“死了也比这样干熬着强啊。”他将手贴在门上,连喘气都变得非常困难。
“再忍一下,快了。”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每一秒钟都被无限拉伸了。
他全身僵硬地往门挪了一步,想要站起来,但紧接着一波更猛烈的疼痛就从他的中枢神经传到了全身,他像是再也承受不了这种足以将他撕裂的痛苦似的,抬起头猛地撞向了门。
“咚”的一声响,南泽雨终于失去了意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务实主义()
一缕清幽如雾的香气飘来,南泽雨恍然想起了京都的九条大宅。在大宅那古韵悠然的院子中,有一个总是生机勃勃的池塘。每逢盛夏,池塘里都会开满各色娇艳的睡莲花,香气飘荡,常令他流连忘返——直到他长到18岁,去往中国读大学。
尽管南泽雨非常想报考东京大学,但他却不敢开口提这个想法。他深知九条晴臣希望他能在中国一展身手,因为那里可能有不仁社需要的一切。
一双冰凉的手为他盖好了被子,并拂过他的脖颈。南泽雨心中一动,“母亲?”来不及多想,他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只手。
但那人轻盈地挣脱了他。他正失落,一声低沉的男人笑声传了过来。
南泽雨吃力地睁开了眼睛。房间里的灯光十分柔和,实木色的天花板和颜色稍浅一些的象牙色墙壁组合出了不刺眼的协调环境。烟灰色的窗帘上有大段的红色横幅坠饰,这使得房间看起来不那么沉闷冷漠。
他一时判断不出时间,便心生急躁,不等看清房间里有哪些人,就急切地问道:“几点了?”
“6点,下午6点。你睡了15个小时了,南厅长。”万国侯的声音响起,说完就来到了南泽雨身边,“感觉好点了吗?”
南泽雨看到万国侯,想要坐起来,但刚一起身,一阵强烈的眩晕就袭来,他不得不躺了回去。“还行,侯爷。”他这一动,天灵盖也隐隐作痛,这让他回想起了自己撞向房门的瞬间。“这不是我的房间?”他看到墙边有张小圆桌,上面摆着一本打开的硬皮书,一个铜制的狮子摆件。那狮子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就像此刻有气无力的他。
“昨晚3点左右,你昏倒在卧室门口了,是南夫人发现你的。月总管第一时间叫了医生过来看你,给你打了针,现在你只需要多休息就可以了。”万国侯拉过一张圈椅,在床边坐了下来,“这是另一间客房,医生建议你先和南夫人分开休息。一方面便于观察,另一方面也可以免于打扰南夫人。”
南泽雨这才想到妻子,“白荷人呢?”
“南夫人正在餐厅用餐,需要我去请她吗?”回答的人是月漱落。
南泽雨的脸有点发烧,他想起自己刚在半梦半醒间抓住了对方的手,不禁有些羞愧。好在月漱落神色坦然,像是没有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他心情复杂地说:“算了,不用了,她昨晚肯定也没睡好,就不要吵她吃饭了。”
“南厅长,你有严重的头痛啊?抱歉我事先不知道。”万国侯严肃地说,“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
南泽雨茫然地眨了眨眼,“早些?”
“你应该注意到了,我家中每个房间都有鲜花,而且每天都会更换。”万国侯穿着深棕色的三件套西装,内衬湖蓝色的丝质衬衫,深色领带上的花纹不知怎地让南泽雨想起了奈良的小鹿。
“这些鲜花原本只是为了装点房间,但对于有头痛的人来说,花的香味却有可能引发头痛。假如南厅长早些告诉我,就不会发生昨晚的事情了。”万国侯的眼中闪过一丝歉意,“让客人生病了,是我的疏忽。”
“您不必这么说。”南泽雨慌忙解释道,“是我的问题,我很久没有头痛了,久到我自己都忘了。”
“月总管,你去打电话催一下裁缝,我有件衣服这两天应该要做好了。”
“是。”
月漱落关上房门后,那种梦幻一般的莲花香就消失了,南泽雨很想问问月漱落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但他最终忍住了这个冲动。将月漱落错认成他的母亲已经足够狼狈了,万一再让万国侯误会他对月漱落有什么想法,那就糟糕了。
万国侯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冲南泽雨轻轻颔首,“南厅长,关于头痛,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我能帮上忙,请直言不讳,我的医生一定会尽全力。”
南泽雨苦笑了一下,“侯爷费心了。这也不算什么难言之隐,老毛病了。”他躺了十几个小时,腰椎都躺得有些酸胀了,便挣扎着慢慢坐了起来。万国侯见状,起身帮他垫高了靠垫,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万国侯坐回了椅子上,“我的医生说,你这个不是偏头痛。”
“嗯,不是。”南泽雨长出了一口气,“属于神经性头痛的一种,我很小的时候就有这个毛病了。”
“真不幸。”万国侯同情地说。
“还好,不发作的时候,我也没什么感觉。”南泽雨不愿被万国侯看作弱者,便急急忙忙地说,“您看,我能通过选拔,成为警察,不正说明了这不是什么大毛病么。”
万国侯微笑了一下,“我刚到魔都的时候,就听说了不少关于你的故事。在见到你之前,我也一直认为,你是一位神勇的警界精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