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传-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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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林碧凝披了厚实的披风,歪在椅上,眯着眼由着青妙帮她擦头发。青妙不知她后脑勺起了个包,碰到时疼了下。青妙拨开她的头发检查,还好只是轻微红肿,之后动作格外轻柔。
青妙看着她欲言又止,林碧凝闭着眼都能感受到,开口道:“青妙,你想说什么?”
“少爷,外面毕竟不安全,以后还是不要在外留宿好。”青妙小心措辞,婉转劝道。
林碧凝睁开眼看了她一眼,青妙的眼中满是对她的关心和担忧,听出她话中额外的含义,女子在外留宿总归不妥,轻轻颔首道:“我知道。”
青妙见她听进去了,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下,想起林碧凝之前让她打听的事,压低声音道:“少爷上次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娟儿听陈博提过,说老爷喝醉时总提贡香两字,应该是在为贡香的事烦心。不过,再具体是什么事就不知道了。少爷,还要再打听吗?”
青妙的消息验证了林碧凝的猜想,看来赵一诚已经行动了。她必须得找父亲一趟,了解整个事情才能想应对之策。
“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林碧凝淡淡道。
“是,少爷。”青妙没再多问,继续手上的动作。
束好发,林碧凝吃罢早饭,换过衣裳,往项脊轩去了。
项脊轩里伺候的人不是老妈子,就是小厮,没有一个年轻丫鬟。林碧凝刚进去,冯妈妈见是她来便笑着迎了上来:“少爷来了。”
“嗯,”林碧凝点点头,“老爷在哪?”
冯妈妈往书房的方向指了指,小声道:“在书房里,老爷从卯时醒来就在里面,都快两个时辰了,早饭也没有吃,少爷正好去劝劝。”
项脊轩本只是几间不大的书房,后因林温良常年歇在此处,就扩建成了独立的院子。院子正对书房的位置,种着一棵枇杷树,树干高高挺立,枝叶繁茂像伞一样,恰如归有光在《项脊轩志》中所说,“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林碧凝不知道父亲在院里种枇杷树,将院子取名为项脊轩,是否为了纪念母亲?
时隔多年都未能忘怀,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二人分开,母亲更是生死不明。
父亲从不让丫鬟贴身伺候,是否因为母亲?
若是,为何转身又娶了赵氏为妻?
这许多疑问纠结成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
林碧凝将心事暂且搁置,眼前有更重要的事亟待解决。
她抬手不轻不重扣了三下门,喊道:“爹,孩儿有事找您。”
房间里半晌没有动静,许久,才传来一阵脚步声,房门被打开,林温良站在阴影处,声音里难掩疲倦,道:“进来吧。”
林碧凝悄悄觑了眼父亲,面上整洁,连胡渣都没有一点,头发整齐地束起,戴了墨色金线绣边的云巾,藏青色暗纹直身中间系着棕色长穗宫绦,衣衫没有一处褶皱。
父亲最重仪容,她从没见过他邋遢不洁的模样。不知道当初她落水高烧时,父亲是否也是这般模样。
不过,看父亲面带倦容,眼眶下有青影,应该是好几日未曾好眠了。
林碧凝一面乱七八糟地想着,一面跟着走进书房。
林温良在黄花梨翘头案后面坐下,指了指下面的南官帽椅,示意她坐下,道:“长儒,你找我什么事?”
“爹,贡香的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林碧凝直截了当地问道。
林温良显然没料到她会知道,怔了怔,没有否认,道:“你是从何得知的?”
“爹您最近常常夜半归家,也不怎么去千叶阁,加上之前说过在忙贡香的事。所以,孩儿斗胆猜的。”林碧凝飞快地抬头觑了觑林温良,半低着头道。
林温良扯了扯嘴角,欣慰道:“长儒真是长大了,心思也细腻了。”
“那爹您跟孩儿讲讲贡香的事吧,孩儿也想帮爹分忧。”林碧凝趁热打铁。
他尚且不能解决的事,林温良压根没指望林碧凝能帮上忙,但好歹是孩子的一片孝心,又想着日后孩子长大了总归也是要遇到这些,早些了解只当历练,便开口和她讲。
和前世一样,事情差不多板上钉钉时,从黄公公那流出消息要选另一家。林温良这些日子一直在找人,想和黄公公拉拉关系,但都回他黄公公在宫里事务繁忙,不能出宫,更别说让他见上一面。
林碧凝听完后陷入沉思,黄公公和赵一诚是一伙的,没有赵一诚出面,从他这边解决是不可能的。但若能找到比黄公公在此事上更有决定权的,从源头解决,来个釜底抽薪,绕过了黄公公,那赵一诚的计划就被打破了。
“爹,贡香的事除黄公公外,还有没有其他人负责?”林碧凝问道。
“这件事本来是司礼监黄明黄总管负责,因黄跃是他徒弟,相当于他半个儿子,后来就全权交给黄跃了。”林温良叹了口气,“为父连黄公公都见不到,更别说是司礼监的黄总管了。”
“爹,孩儿认识一个朋友,或许能帮忙和黄总管搭上话。”林碧凝想了想,认真道,“这件事您交给孩儿来办,孩儿保证贡香一定是咱们林家的香。”
看着林碧凝坚定的眼神,想着反正该试的办法他都试过,该找的人也都找过,最坏不过这个结果,只当是死马当活马医。
林温良点头道:“好,那你尽力而为。即使不成功,为父也不会责怪于你。”
林碧凝最后提了一个要求:“爹,这件事既然交给我了,旁人问起,您能不能不告诉别人?”
林温良以为她是怕最后没解决丢面子,便点头答应。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找吕文思什么事()
上都的雨水不多,便是今日下雨,明日也会放晴。不想近几日却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淅淅沥沥的,缠缠绵绵的,如同书中所说的江南的雨。
大红酸枝的回纹格窗棂支着,白逸倚在临窗的黄花梨罗汉床上,斜侧着身看向外面,院子里惜佩撑着伞指挥一众丫鬟收集雨水,离地三尺高的木架上满满当当摆着大大小小的瓮。木架是白逸亲自画了图纸找人做的,瓮放在地上恐沾了泥气,又不忍让人一直托举着,便做了这个木架出来。
秋水白而冽,梅水白而甘。甘则茶味稍夺,冽则茶味独全。故泡茶之雨水,以秋雨为上,梅雨次之。可惜上都秋天几乎不下雨,白逸只能退而求其次,趁着淫雨绵绵之际多收些雨水,存放于地窖中,隔年再用。
白逸回过身,端着茶要喝时,徐成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
“爷,您要的消息已经查到。”
白逸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好像他早就知道徐成会出现,乌木马牙琴折扇在罗汉床上的紫檀束腰桌上敲了下,点头道:“说吧。”
“那人叫赵一诚,是赵氏失散多年的兄弟的儿子,年方十八,父母双亡,去年四月投奔到林家,今年二月认识黄跃,四月开始频繁接触。”
无父无母的少年有意结交宫中的太监,为了什么?
白逸右手拿着折扇轻敲左手手心,这是他思考时惯常的动作。
屋里十分安静,雨声淅淅沥沥入耳,伴随着院中丫鬟们的说话声。主子思考时,徐成不敢打扰,过来一会儿,白逸又问了句。
“林家最近有什么事?”
“今年的贡香本来定下林家的,前些时候黄跃那又传消息改选李家。”
白逸闻言挑了挑眉,这个赵一诚可真有点意思。
世上哪来这许多巧合之事,所谓“巧”,不过是人精心设计的“谋”罢了。
“查查这个赵一诚。”白逸吩咐道。
“是,爷。”
徐成走后,远香别院那边来人,送来林碧凝的一封信,大意是明天想约他见一面,时间地点由他定。白逸想了想,回了封定下明天下午约在浮云楼见面。
翌日,天气依旧沉闷,细雨霏霏,林碧凝从马车上下来不可避免地淋了些雨,白逸见到她时发丝上还蒙了一层薄雾,睫毛上同样挂着细小的雨珠,显出几分娇弱之美。
白逸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她,柔声责怪道:“你不是怕冷,怎么也不撑把伞,淋了雨受寒可不好。”
盯着他指节分明的手上的那块月白色帕子,林碧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想到要用白逸擦过脸或嘴的帕子,她全身的小疙瘩都起了,最后还是婉拒了他的好意,笑着拿出自己的帕子,装作若无其事道:“这雨没个停的时候,你等下也要用帕子,我用我自己的就好。”
白逸挑了挑眉,收回帕子放好,微笑道:“花朝那天想带你来吃糖蒸酥酪,结果没吃成,今日你一定要尝尝看。”
“好啊。这茶楼你熟,你来点吧。”
白逸又点了几样吃过比较好吃的糕点和一壶茶,看着林碧凝道:“可惜下着雨,不然我们可以去别处逛逛。”
林碧凝歉然地笑了笑:“下雨天还要劳你跑一趟,实在是抱歉,只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请问你。”
“既是朋友,理当相互帮助,长儒说这话不就见外了嘛。”说话间,小二将茶点摆上,等小二走了,白逸执起茶壶给她倒上,“是什么重要的事?”
林碧凝轻啜了口茶,喝惯了加蜂蜜的红茶,猛然间喝龙井有些不适地小皱了下眉。白逸见她皱眉,便道:“浮云楼没有上好的红茶,龙井还不错,你要是喝不习惯,我让人重新沏了红茶来。”
“龙井也不错。”林碧凝摇摇头,抿了抿嘴道,“云闲,你知道怎样能联系到吕公子吗?”
白逸的唇刚碰到杯壁,听到她大雨天找自己来只是为了联系吕文思,举杯的手顿了顿,直接放下杯子,状似随意地问道:“你找吕文思什么事?”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是很紧急的事。”
在马场时,管事说萧尚书的儿子包了马场。甄婉馨差点得罪的人,若是她没有猜错,应该就是萧俊成。而吕文思和萧俊成是一起的,且萧俊成看在他的面上不追究甄婉馨,料想他也该是个官家之子。她唯一认识的有权有势的人也只有吕文思,便想找他帮忙。
白逸眼睛一闭一开,不好意思地道:“上次我们一起在山石斋吃过饭后,我就没见过他了。之前也说过,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都是他联系我,我并不知道如何联系到他。不能帮上你,实在是抱歉。”
找不到吕文思,不能和黄明搭上关系,那她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林碧凝很是失落地摇了摇头,手捏着勺子无意识地搅着碗里的糖蒸酥酪,
“是什么重要的事,长儒你可以告诉我吗?我有亲戚在忠亲王府,家父以前也认识一些人,说不定能帮上你。”白逸循循善诱道。
林碧凝想了想,她没有认识什么权贵之人,白逸家好歹以前是官宦之家,说不定真能帮上忙,便把情况简要说了下。
白逸手指摩挲着扇骨上浅刻的戗金流云纹,思索一会,对上林碧凝暗含期望的双眸,道:“所以,你想找人疏通黄明,让他敲定贡香之事。”
林碧凝点点头:“嗯,云闲你有没有认识的人能帮我的?”
“是有个人能帮这忙,有他出马,相信黄明应该会卖几分薄面。”林碧凝此举绕过黄跃,上次赵一诚和黄跃见面她是看见了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