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秘事-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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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王眼光闪烁:“真的?”
“自然是真的,姨母何时骗过六郎?”顺娘亲昵地揪了揪沛王的鼻子。
沛王欢呼道:“姨母最好了。”又抱怨了表兄几句,说他一早邀了表兄参加他的战队,表兄却推辞了。若有表兄在,胜负应该早就定了,怎会赢得如此辛苦。
顺娘替儿子谦虚了几句。太子对输赢并不看重,在一边笑道:“依我看六弟怨得无理,须知我也邀了表兄,不过表兄也拒绝了。你应该庆幸表兄并未加入我的战队才是。否则,胜负只怕便要改写。”
沛王想了想,笑道:“如此说来,我不但不该怨,回头倒应该感谢表兄才是。”
顺娘摸了摸他的背,慈爱地催促道:“后背全湿了,还不快去更衣,仔细着凉。”
沛王吐了吐舌头:“我这就去。”再面对皇后,似乎换了个人,成熟稳重不少,“阿娘,太子,孩儿先退下了。”
皇后久久地望着他,望得沛王有些诧异了,她才点头道,“去吧。”沛王对顺娘挤挤眼睛,一溜烟儿跑了。
太子与其他人依次见过了皇后,便鱼贯退出了球场。姊妹之间,又恢复了寂静。静得似乎能听见球场上的黄土,在空气中飞旋的声音。
还是皇后打破了沉默:“算起来六郎今年一十三岁了,前几日还上折子要求出宫建府哩,算是长大成人了。在我面前,这孩子一向老成。我常常忘了,他只得一十三岁,所以常将他当作大人看待。谁想在姊姊面前,他倒也不象一十三岁,倒象是个七八岁的孩童。”
她仔细想了一想,不觉自嘲地一笑,七八岁的六郎,在她面前,似乎也是如今这般老成模样,处处与她透着生疏?
六郎明明是她的儿子,为何偏与姊姊更象母子?雉奴明明是她的夫君,为何偏与姊姊更象夫妻?为何?因为在他们眼里,她是个只对权势感兴趣的妇人?太子倒还好,毕竟是她亲自带大的,可惜身子太弱了些。
作娘亲的,对每一个孩子,都是操不完的心,可是领情的,又有几人?
权势!她的确对权势感兴趣。若不是大权在握,五郎,六郎,七郎,八郎,姊姊,阿娘,她身边的所有人,怎会有如此舒心的日子?
六郎今日能在马球场上纵横驰策?圣上能与姊姊在后宫恩爱厮守?便是姊姊,圣上病弱,脾气难免古怪些,几孩儿到底年幼不知事,倒也倒罢了,姊姊你我却是一母同胞,你怎不想想,若不是我手中握有权势,你的儿子周国公,能有今日之一切?
姊姊你的确为我做了很多,可我,能给你的,已经都给了。姊姊你为何,还不满足?你为何要如此贪心?
一瞬间,皇后突然觉得心灰意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64、嘱托()
顺娘看了看天色,有些心焦,出来这许久了,也不知道,雉奴醒了没有。
“皇后,如若无事,请容我先行告退。”她担心雉奴醒来找不到自己,又该闹别扭了。
皇后不答,如泥塑般呆坐不动。顺娘等了半日,一咬牙,又重复道:“皇后,如若无事,请容我先行告退。”
“姊姊啊。”皇后终于开了口,声音沧凉得都不象是她了,“姊姊,方才我说,我最后一次哭是多年前在感业寺。此时却想起来了,这次在九成宫,其实我还哭过一次。”
顺娘一愕,不明白她的话头为何又转回了这里。
“那日,我听见圣上与姊姊相约,待太子承继大统后,便一同前往九成宫养老。圣上问姊姊可愿意,姊姊说,姊姊说”她的声音那么幽怨,可是唇边却一直挂着抹浅笑。
说到这里她似乎累了,深吸了一口气,喘了好几声,才接着道,“我听见姊姊说,你别无所愿,最大的愿望,便是到了白头时,有圣上在身边,与圣上携手在九成宫漫步,看日出日落四季变换。”
顺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可是,皇后的脸似乎比她更白几分。
“姊姊啊,你知道吗,当初面对蟒氏和枭氏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啊。更别说之后的长孙无忌与上官仪了。那么多年来,每晚我都努力大睁着眼睛,虽然困倦得要死,却迟迟不敢入睡。因为我怕睡过去之后,便再不能醒来,再也看不到雉奴和我的孩子。你知道是什么支撑着我走到今日的吗?”皇后紧紧地绞着手中的绢帕,指节都变白了。
“我躺在床上,满心恐惧,却甜蜜地幻想着:到我白了头发时,有雉奴陪在我身边,只有他与我,我搀着他,他扶着我。那时候,在我眼里,这便是我能想到的最幸福的画面了。姊姊你相信么,我渴求的,不过如此。我不住地为自己鼓劲儿,为了这一日,一切都是为了这一日,定然会有这一日”她唇边的笑意更深,眼睛却是空洞干涸的,再衬着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很是诡异。
经她一提,顺娘也记起来了。她明明记得,她的话音刚落,皇后便笑意吟吟地走了进来,还说了好些闲话。她以为皇后并没有听见什么,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回了原处。没想到,皇后居然听了个一字不落,却丝毫情绪不露。顺娘也攥紧了手指。
“也许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微笑着面对姊姊与圣上,所以,当时我真的并未觉得有什么。可是一个人回到寝宫后,躺在榻上,我哭了。这么多年来,我以为自己早已没有眼泪了。可我的眼泪,姊姊你或许不信,我的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那年,在感业寺,我与圣上抱头痛哭,心里却充满了希望”可是这一次,她只有伤心,只有绝望。
雉奴竟然想提前让太子继位,这么大的事儿,在她面前,他竟然一丝儿口风未露。若他与她商量,她未必不会答应。而且,那也是她心中隐秘的梦想。这么多年,她也累了,加上圣上身子不好,她也在等着那一天。可他,他要的是姊姊陪他去九成宫。他要抛下她了,让她一个人留在这大明宫中
姊姊啊,为何,姊姊你为何,要抢走我的幸福?你已经抢走了我的雉奴,抢走了我的儿子,为何还要抢走我的梦想?你明知道,那是支撑着我走至今日的梦想?
皇后自己也觉得奇怪,当日她明明那么痛苦,恨不得以头撞墙,恨不得时光倒流,让一切重来。如今细细说来,语气为何却能如此平静?她觉得这种平静让自己所说的悲愤成了个笑话,不由有些着恼。
为何?为何?顺娘其实压根便未注意到这些,她只是骇然,皇后为何竟会这样想?这么多年来,皇后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而自己,明明一无所有,可她却说,自己抢走了她的雉奴,抢走了她的儿子!她怎会有如此疯狂的想法?她可是疯了么?
往日种种,今日种种,纷乱地涌上顺娘的心头。她是谁?她是自己的妹子,从小便冷静过人,果敢坚强,蝮氏兄弟,异母兄长,蟒氏枭氏,长孙无忌上官仪与他们相比,自己不过一介弱女,算得了什么?他们先后死在了她的手下,自己有何能耐,能将她逼至疯狂?
她的确曾与雉奴相约九成宫养老,可那不过是一时激情罢了,算不得誓约。雉奴的话,不过是应情应景,时过境迁,有几句当得真?这么多年,连她都看清楚了,皇后怎会不明白?
即使雉奴真与她养老九成宫,那又如何?雉奴是大唐的天子,皇后是大唐的皇后,五郎是太子,六郎是沛王,他们与她再亲近,依然姓李,有什么是她的?她只不过是,而且永远只能是,可笑的韩国夫人罢了。
皇后想独占雉奴!她竟然想独占雉奴!可雉奴是天子,天下都是他的,天下的女人,自然也是他的。雉奴怎么可能只属于一个女人?这许多年来,雉奴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莫非只我一个?
皇后之前说什么了?如今只有我姊妹二人,你反倒不满意了?喔,对,如今只有我姊妹二人了,皇后的确有理由不满意了,的确应该不满意了。
呵呵,皇后忘了当年,为了对付蟒氏与枭氏,你是如何相求于我的么?皇后忘了,为了对付长孙无忌与上官仪,你是如何将六郎交给我的么?
你忘了自己当初怎么说的,我可没忘。你说,求姊姊代我照顾雉奴。你说,朝局动荡,我无暇他顾,求姊姊将六郎当作自己的孩儿。
这许多年来,她的确将六郎当作自己的孩儿。不是因为皇后你的嘱托,而是,而是,六郎长得真象她那孩儿。在六郎这般年纪,她那孩儿,还是个温顺的孩儿,最喜欢扑在她的怀里叫“娘。”可是为了皇后,她狠心舍弃了他。
不是他长大了,而是为了皇后,为了皇后,她舍弃了她那孩儿。如今,她那孩儿甚至不愿意再叫她“娘“
“在皇后眼里,雉奴是你的夫君,可在我眼里,他只是圣上。圣上要我怎么做,我敢说个不字么?”顺娘很委屈,之后又突然笑了起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65、为难()
“皇后要我怎么做,只管吩咐便是,我一样不敢拒绝。”顺娘说得柔顺,声音却有些凉。
皇后与圣上身为帝后,都有不得已的难处,要她体谅。这一体谅,就是十数年。
阿娘说得对,她与皇后,一母同胞,原本是荣辱与共的关系。她今天的一切,的确也有赖皇后。
这些虽从来未说,但她的内处深处,的确是愿意为了皇后,舍弃一切的。
可这一切,并不包括她的孩儿。
一想到两个孩儿,顺娘的心里就一阵刺痛,可面对皇后,脸上却依然习惯性地挂着柔顺的笑容。
他们都有难处,她的难处呢?
他夫妻二人,都道自己对她照顾有加,可这照顾,不过是令她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为难,还让她失去了女儿。
细想起来,若她能选择,这份照顾真是宁愿不要也罢。
“说起来,我倒要斗胆埋怨皇后一声了,明知道我愚笨,偏要拐弯抹角拉扯上这许多。”顺娘的声音很凉,是皇后从未听过的声音,“皇后到底还是不相信我。你自己想想,这许多年来,你要我做什么,我有哪一桩没有依从?你自己说,我对你,何尝有过一个不字?”
皇后被她问得语塞,却也不愿再纠缠。她也冷下脸来,直言道:“浑仪监已算好了日子,十日后便是吉日。月娘该回洛阳了。月娘是姊姊的女儿,由何人护送回洛阳,姊姊自己拿个主意吧。”
顺娘一愕,旋即又笑了:“谢谢皇后。皇后待我,比我想象的要仁慈得多。到底是姊妹一场,我很欣慰。”
皇后佯作不知她话中的嘲讽,沉默少许,她慢慢地道:“我也是为了姊姊着想,姊姊上了年纪,身子不好,委实不宜留在宫中继续操劳。洛阳是个好地方,对姊姊来说,也算是荣归故里。”她又沉默了一会儿,低叹了一声,又道,“姊姊可随意出入九成宫。”
顺娘的唇边泛起了一抹戏谑的笑,因她一向柔顺,从未这样笑过,皇后觉得非常刺眼。
“谢皇后恩典。”顺娘郑重的行了个大礼,“皇后放心,十日之内,我自会向圣上请辞。”她抬起头来,斜睨了皇后一眼,眼中的寒光,虽是一闪即逝,却被皇后敏锐地捕捉到了眼中。
“皇后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我一向都没让你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