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秘事-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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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在问顺娘,却显见得并不想要她的回答,因为她并没有给顺娘插话的机会,而是继续说了下去:“姊姊可还记得小时候,阿娘带着我们姊妹三人,备受蝮氏兄弟及两个异母兄长的欺凌。阿娘一味忍让,姊姊虽为长姊,却也不敢吭声。后来,是我站了出来其实每次面对他们,我都怕得要死,但我不敢退让。我怕一退再退,到最后,无路可退。若露了怯,咱们还不得被这些小人欺负至死?我惟有硬有头皮努力装出比他们更厉害的样子。我不敢告诉阿娘和姊姊,其实每晚,我都噩梦连连,梦里全是他们狰狞的面孔”
事过境迁,当年的事儿,在顺娘心里并未留下太多阴影。的确,有妹妹冲在前头,她活得还算自在。她一向以妹妹为自豪,有时候甚至觉得妹妹太过顽劣,没个女孩子的样儿。没想到
与后来宫中的经历比,那些事儿算得了什么呢?可忆及往日,皇后的声音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顺娘的心跟着颤抖了。她情不自禁地搂住了皇后:“媚娘,对不起!对不起!”
皇后轻轻推开了顺娘,她望顺娘半日,忍不住抿嘴一笑:“姊姊哪有对不起我?姊姊一直在为我分忧,不是么?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姊姊,若不是姊姊,换了他人,谁能替我把圣上照顾得这般好?便有能照顾圣上的,谁又能象姊姊这般毫无私心,一心只为了我?”
皇后说得甚是真诚。
顺娘的脸却一红,瞬间又变得煞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62、天真()
皇后移开目光,伸手拂开了垂在眼前的柳枝:“姊姊没有对不起我,是姊姊命好。娘说,小时候算命的都说我是个富贵不可限量的,可我觉着,我不过是个劳碌命,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倒是姊姊,姊姊的今日,才是多少女人渴求不来的。”
顺娘勉强笑道:“皇后说笑了。”
皇后突然有些不耐烦了:“你看看,在这宫中,到底有什么趣儿,难得说句真话,反被人当作说笑。”
她一扬眉毛:“圣上也是,我原本一直唤他雉奴,可如今,我偶尔叫上那么一声,他呀,姊姊你猜他怎么着?他立刻便会用一声毫无感情的皇后,不动声色地提醒我叫错了。雉奴!媚娘!想想当年,看看如今,这才多少年哪,怎不让人心寒?”
顺娘想起自己一口一个雉奴,心里一寒,顿时默然。
皇后不看她,而是举目四望,似乎在欣赏着太液池的风光。
“这太明宫,姊姊想也知道,耗尽了我多少心血。那时候我日日心焦,只盼能早日迁宫。因为,这是我与雉奴的家。可再没想到,如今在这宫中,我觉得自己反倒成了一个局外人。”
顺娘唬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皇后,何必出此言?”她不想开口的,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妥。可总不说话,似乎也不妥。挣扎半日,终算迸出来一句。
在她眼里,皇后有什么不满足的,不但贵为六宫之主,而且,还代理朝政。这在之前,哪朝哪代,能有这样的事儿?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雉奴如今的确与自己在一起的时间更多,可那不是因为他身体抱恙么?皇后怎不想想,若不是雉奴身体抱恙,她这个皇后能有如今的权势?
一想到皇后居然在吃自己的醋,顺娘的心里便冷笑起来。
皇后莫非忘了当初是怎样求自己的么?她只知道,她的承受,她的付出,她的失去。可她想过自己么?
自己什么也不用做,自有圣上送上前来。呵呵。好一个什么也不用做。
为了她的大计,自己承受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失去了那么多。她在这皇后的高位上坐久了,都忘了吗?还是觉得,根本不值得一提?
她承受了付出了失去了,到底得到了想要的。可自己呢?自己得到了什么?身为人妻,未守妇道。身为人母,未能尽责。身为后宫的女人,却无名无份。
顺娘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惊涛骇涛。自己失去了名节,失去了女儿。一想到女儿,她的心就一阵刺痛。
当年大公主不幸夭折,皇后何等悲痛。可自己的女儿去世了,在她的眼里,就算不得什么了么?大公主不过是个才出生几日的婴孩,自己的女儿,却是十数年含辛茹苦好容易才养大的。
就因为她是皇后,自己不过是个无名无份的女人,所以,她的女儿死了,就可以要当年的皇后和淑妃陪葬,而自己的女儿死了,自己却连悲伤都不敢过多流露,更不要说要圣上找出真凶了。
顺娘硬生生逼回了眼中的泪,她暗暗在袖中握紧了拳头。
皇后不过是得偿所愿,有什么可委屈的?自己呢?
从前自己的确天真,总想着,皇后待自己不薄,又是自家姊妹,有用着的地方,当然得帮。
可月娘死了,她的女儿死了
她又到了如今这般年纪,再天真的人,也天真不起来了。好在,雉奴待她,尚有真心,那是她惟一的安慰。以前,她从未想过利用他的真心。可事到如今纵然她不为自己考虑,她的孩儿呢?她可是只有这一个孩儿了。
我可怜的孩儿,娘对不起你们,可娘这一路走来,已不能回头。走到如今,亦不想回头。
她在心里冷眼望着皇后,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竟连这仅有的一点安慰,也要从我身边夺走么?
皇后将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她侧耳细听了好一会儿,对顺娘笑道:“马球场好热闹,姊姊可有兴致过去瞧瞧?”
顺娘淡淡地笑道:“若不是皇后提起我倒忘了,六郎昨儿说起过,今日有一场比赛,让我提早前去观看哩。”
皇后的步子微微一顿,嘴里问道:“是么?怪道听着似有六郎的声音,还以是我听错了。”她回身又亲热地牵起了顺娘的手,“姊姊是冷么,怎地手竟这么凉?”
顺娘笑道:“有劳皇后挂心了,许是上了年纪,最近一段时间,手足一直便如此冰凉。因无其他不适,我也没放在心上。”
皇后将她的手合在掌中,一边揉搓一边道:“这可不是小事,才不过九月,便凉成这样,姊姊可千万得小心。可叫太医瞧过了?”
顺娘道:“自然瞧过了,太医说,不过是气血不足,没甚大碍。开了好些温补的药,让慢慢吃着,过些日子,也便好了。一时半会儿,却是难以见效。”
皇后沉吟道:“莫不是因照顾圣上,日夜操劳,太过劳累的缘故?如此说来,倒是我虑事不周的错了。”
顺娘微笑道:“皇后日夜操劳,前朝后宫皆系于一身,如此小事,岂敢劳皇后费心?皇后放心,我自会照顾自己。我虽不济,到底有太医看着呢。”
皇后心里有些着恼,在这宫中,与人说话,都是说个三五分,心领神会,方能留有余地,以便他日转圜。姊姊偏要这般,显然不逼着她把话说尽不肯罢休。如此说来,不管她是真聪明还是假糊涂,姊妹间想要好好说话,显然是不能了。
说话间,顺娘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顺势捋了捋鬓边的头发。。
“况且,能照顾圣上,是我的福份。”她淡然道。为了照顾皇后的情绪,她到底作了让步,适时改了口。
没想到,她的让步反而让皇后更为着恼。皇后脸上笑意吟吟,心里却冷笑了一声,还说自己糊涂,这不清醒着呢吗?是突然开窍了,或者是这许多年来,她一直小心地在扮糊涂?
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啊,原来姊姊才最是个聪明的。
皇后望住顺娘,轻笑道:“姊姊方才亦说过了,到底上了年纪的人,不比年轻时候,何苦强撑?姊姊真就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63、心灰()
顺娘的目光稍作躲闪,便坦然地迎上了皇后的视线:“我不比皇后,一向便是个没志向的,最大的志向便是寻得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能得圣上如此待我,在我已是心满意足。当日,”她咬住下唇,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当日我固然是只是想为皇后分忧,可与圣上相处日久”
底下的话,她似乎没想好怎样说,斟酌半日,只抿嘴一笑,颊上却浮起了两抹绯红。
皇后目光一冷,却没有说话。
皇后携顺娘同乘自己的步撵,顺娘推让了一番,也就随了她。姊妹二人一路无话,心里却都有些烦闷。均想着,素日怎未发现,这宫中竟这般寂静?静得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及至到了马球场外,马蹄声呐喊声擂鼓声惊天动地,打破了这沉静,姊妹二人的表情同时一松。
进了球场,黄土飞扬,激战正酣。是太子弘队对阵沛王贤队。弘身子不好,只在看台上观战。贤不但亲自上场,更是阵中主力。
弘远远地见了母亲与姨母,正欲起身,皇后摆手止住了他。她登上看台,缓缓扫视一圈,尽情地展现了大唐皇后的威仪,方才优雅地坐了下来。至于顺娘,皇后今日有心让她清醒清醒,所以并未赐座,而是让她侍立在自己身后。
皇后表面上认真看球,眼角的余光里,却只有顺娘的脸。顺娘微微笑着,不愠不恼,似乎倒是全心专注于场上的比赛。皇后心里一软,暗叹一声,终于说了声“赐座”。顺娘依然笑着,道了声“谢皇后”,便款款地坐了下来。
顺娘如此,皇后心里反倒犹豫起来。无论圣上如何,姊姊的确是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就算她有了私心,也许也该理解几分。毕竟,她也失去了想到月娘,皇后心里一刺,别人都道她恨月娘,后宫那么多女人,她恨什么呢?若都要恨,恨得过来么?
况且,别人不知,她却知道,月娘是个好孩子。
欢呼声震天,皇后回过神来,原来是沛王进了球,胜负已定。沛王坐在马上,高高地举着球杆,正绕场狂奔,后面跟着他的队友。皇后不由转头对顺娘笑道:“这孩子,给他说过多少次了”
皇后的话未完,沛王的马已经来到了看台下,他纵身跃下马背,将球杆扔给了身后的侍从,小跑着上了看台。皇后端坐着,含笑看着沛王。沛王行至皇后面前,恭敬地行了礼:“孩儿见过阿娘。”
皇后点了点头:“起来吧。”
“谢阿娘。”沛王仰起脸,一脸的汗和灰。皇后忍不住嗔道:“跟个猴儿似的,还不快下去洗洗。”
沛王应了声“是”,却并未退下,而是对太子一礼,又行至顺娘身前,亲昵地唤了声“姨母。”
顺娘忙起身:“六郎快来,让姨母好好看看。”一边说一边掏出绢巾替他仔细地擦脸。沛王似乎很享受,待她收起了绢巾,才笑着问道,“昨儿再三叮嘱,让姨母一早就来的,怎地此时才来?多少好球都错过了。”
顺娘替沛王捋了捋头发:“是姨母不好,姨母惦记着六郎这场比赛,一夜未眠,半夜才恍惚睡了过去。谁知道早起竟睡过了头,故而来晚了。姨母给六郎陪不是好喔?姨母虽然来得晚了,不过六郎在马背上的英姿,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六郎真厉害,真不愧是姨母的六郞。”
沛王眼光闪烁:“真的?”
“自然是真的,姨母何时骗过六郎?”顺娘亲昵地揪了揪沛王的鼻子。
沛王欢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