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秘事-第2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武敏之最知道,幼年的不快记忆,会对人的一生有着怎样的影响。
皇后应该不想重尝那般滋味。
不过也难说,皇后行事,寻常人向来难以揣摩,她出身利州,没准哪天,又想起了故里。迁都利州自然绝无可能,在利州大兴土木,为自己建几座歌功颂德的寺庙却大有可能。
也许都不用皇后费心,当地的官员,自然会上赶着遂了她的心意。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武敏之觉得很是索然,天大地大,原来自己已是无路可走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这道理。命不由己,惟有随波逐流罢了,只是困兽犹斗,他不能甘心。
他皱眉,突然有些恼恨。
他努力要想淡忘的,并且一度以为已经淡忘了的,为何,母亲,皇后,偏要让他记起?
是怕他忘了那些过往吗?
他起身,将卷轴放入书柜中。那是他主持编辑的书,数百卷,整整齐齐码在书架里,在弘文馆二十万藏书里,也许算不得什么。但那是他的心血。
身后有人唤他,他回过头来,脸上是同僚看熟了的淡然微笑。
“见过武学士。”是李嗣真,满脸压抑不住的兴奋。
“李学士有礼。”他的目光,在李嗣真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敢问武学士此刻可有闲空?”李嗣真就是这般,太过小心谨慎。
当然,他的理由是,不希望其他同僚认为他攀附权贵。
“不知李学士找我何事?”武敏之也小心也谨慎,仍觉得李嗣真迂腐。
朝中谁不知道他们参与编撰三十国春秋的数人交好,偏要在人前做出这般客套疏离的模样?
不过,这是在宫中,他理解,也客套疏离地回了礼。
两个人行至一边坐下。
“常住兄。”离了人,李嗣真的称呼便变了,“我近日突然有个想法,自以为妙极,还请常住兄替我参详参详。”
李嗣真的宏大构思是:选取数十位大家,研究分析他们的书法作品,以期完成一部理论著作。他的构想是:将这数十位大家分为三品,每品中又分三等
武敏之听得漫不经心,这算不得原创,不过是仿效庾肩吾的书品体例,拾人牙慧而已,真不明白李嗣真的兴奋从何而来。
李嗣真看出武敏之不太感兴趣,不过他自有杀手锏。
“庾肩吾所作书品中,最高为上上品。上上品之上呢?常住兄对书画颇有造诣,看到一幅绝世佳品,是否有这感觉:非语言所能形容,上上品三字,哪里就能说明其妙处?”说到这里,他停住话头,笑眯眯地望着武敏之,卖起了关子。
武敏之点头笑道:“承胄兄说了这许多,原来妙处却在这里。你有何高见,倒是快快说出来的好,我如今最是个惫懒人,却懒得费心思。”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35、操心()
李嗣真不以为忤,反点头赞道:“知我者,常住兄也。上上品不能形容者,上上品之上,逸品是也。”他的眼睛星光直冒,显然对自己想出来的这个词得意之极。
“逸品?”武敏之沉吟道,“非同一般,超绝脱俗。”
并非他奉承,而是古往今来,学问难做,难就在敢想二字上。有时候想出一个字,便可闻名天下,世人皆知。
“果然是常住兄。”李嗣真道,“超绝脱俗,至高无上,就是取这意思。
武敏之不由笑道:“果然是妙极。只不知承胄兄心中,当世,能算得上逸品的,都有哪些高人?”
李嗣真微笑不答,却眼神微妙地瞟了武敏之一眼。武敏之摆手道:“罢罢,我岂是不知天高地厚之人?三品尚且不入,逸品,哪里敢想?”
李嗣真倒也不客套:“常住兄年纪尚轻,成就未可限量,未来如何,难说得很。或者,待此书完成之时,常住兄能入选其内也说不准。”
武敏之佯怒道:“承承胄兄抬爱。只不知承胄兄这话,是在夸我呢,还是在贬我?”
李嗣真哈哈大笑:“岂敢岂敢,我有自知之明罢了。这书说着容易,真要完成,也不知道究竟要等到几时。常住兄既觉得这主意好,到时你我,邀上希美和正等,仍如此前,一起参与编撰可好?不过,这入选之人,你我还得先仔细参详,待考虑周全了,再上书太子,待太子下诏后,便可着手此事。”
他的满面兴奋,右手以执笔之状,在虚空中舞了几舞,显然是已经手痒了。听李嗣真意思,不管他答应与否,倒是先定他下了。
武敏之有些心动,但只是一瞬。当初主持编撰三十国春秋的激情早就没了,留下的只是难以言述的倦意。他微笑道:“我何德何能?还是专等着拜读承胄兄的大作罢。”
李嗣真也不多说,起身欲走,又坐了回来。他凑近武敏之,似乎想说什么,躇踌片刻,还是觉得虽左右无人,但对一个自律的人来说,在这办公场所不宜说私事儿。
“我昨日送的贴子,常住兄可看过了?”他压低声音简单问道。
武敏之一愕,道声对不住,解释说昨日有事耽搁在外,并不在府中,又追问何事。李嗣真摇头道:“常住兄何必多礼,我知道你比不得我终日得闲,哈哈。不过今日回去,可得仔细看了。”
他四下看看,忍不住还是加了句,“依常住兄看,你我今日所谈之事若成,可值得痛饮几杯?”
武敏之已经猜到是李嗣真要置酒宴客,地点不用问,自然是他们惯常去的春玉娘家。
三五好友由佳人陪在身侧,推杯换盏把酒言欢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原本是武敏之时常参与的娱乐活动,也是整个大唐最流行最常见最高雅的娱乐活动。
李嗣真以为武敏之会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谁知道武敏之非但没有回答,表情么,看上去似乎还很有些古怪。
奇哉怪哉,在春玉娘家留宿胜过在自己府中的常住兄,怎地竟露出这般情态?常住兄一向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么?莫非
当然,这话只是在李嗣真的舌尖打了滚。办公重地,圣人眼皮底下,风月之事,万万不可说。
好在武敏之很快恢复了常态,他本已打定主意,近段时间决不前往平康坊,他要好好地想一想,静一静。但好友盛情,却也不愿他失望。或许,他的心中,也有隐秘的渴望。
他躇踌良久,最终吁了口气,笑道:“自当,不醉不归。”
李嗣真走后,武敏之出了好一会儿神。
他在想一个名字。
想到那个名字,他似乎,有些害怕。也不是害怕,或者说是紧张。似乎,也不是紧张。是期待?也不尽然总之很难描述这种感觉。至于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他不敢去想。
武敏之望着宫墙外的一方天空,碧空如洗,白云变幻,让人突生白云苍狗之慨。
不知怎么,他便想起了多年以前,自己与月娘随着母亲初次进京的日子。
长安日近,最初的兴奋与憧憬,都化为了忐忑。
马车里,月娘靠在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她仰起小脸,将圆润光滑的额头紧紧地抵在他的下巴上。
“阿兄,我怕。”她大睁着眼睛,一瞬不转地望着他,低低地道。
她小小的身子有些瑟缩,似乎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躲进他的身体里。
“别怕,有我呢。”对于传说中的京都,素未谋面的姨母,他其实也是紧张的。可一听月娘说怕,他便挺直了小小的胸膛,语气也显得坚定起来。
一路沉思,不知在想着什么的母亲,闻言笑了。
母亲将目光转向他们身上,她探过身子,替月娘整了整衣襟,又摸了摸他的脸。
“乖,都别怕,放心,有姨母护着咱们”母亲温柔而安心地笑着。一双眼睛,在昏暗中,泛着清亮的光。
他从小,便没少听母亲提及姨母。母亲的嘴里,姨母不但美丽善良,且敢想敢为。虽是女子,行止见识,却不输男儿。母亲最不能忘记的,便是年幼时,她们三姊妹,受尽异母兄弟的凌辱,姨母虽比她年幼,却反过来时时护着她。
后来母亲嫁入贺兰家,姨母入了宫,姊妹间一度断了联系。
阿耶早逝,母亲带着他和月娘,在族人的白眼中艰难度日。没想到,姨母从外祖母处得知他们的境况后,立刻修书一封,并附赠了盘缠,让他们立时动身进京。
名为要母亲代她照顾外祖母,其实,不过是怜惜他们孤儿寡母处境艰难罢了。
临别时,族里人前所未有的殷勤相送,母亲出尽了多年积郁于心的恶气,对姨母更是充满了感激,也充满了愧疚:”姨母在感业寺受苦的时候,身为长姊,我未能帮上什么忙。如今,她才回宫,立足未稳,便惦记着咱们“
母亲要他和月娘永远记得,姨母对他们一家的恩典。后宫凶险,姨母母族势微,只能凭一己之力,险中求生。母亲要他进京后,好好读书,争取早日入仕,不负姨母今日照顾。
日后,姨母若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定当竭尽所能,万死不辞。纵然不能帮上姨母,却也绝不能为她添堵。
母亲说得郑重,似乎忘了,那时候,月娘还小,他自己,也不过是个不足十年的少年。
而母亲,也是那么的年轻。
一晃眼,十多年的时光,过去了。
十年前的母亲,月娘,他,谁会想得到今日?
武敏之突然冷冷一笑,母亲虽然糊涂,有一句话却说对了:他这姨母,的确是敢想敢为,不输男儿。
如此手段,哪里还要母亲白白操心?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36、宴客()
武敏之回至府中,未等他吩咐,杨管事已经呈上了李嗣真的贴子。
李嗣真一向自诩风流,贴子也与众不同,他的字自然极好,旁边还另绘了幅画,画中的美人,虽只寥寥几笔,却是神形俱备。
武敏之若有所思,好半天才错开目光。
宴客地点果然是在春宅,不过时间,却是三日之后,下次休浴前夜。
武敏之微微一笑,旋即却又叹了一声。
他缓步行至门外,回身抬眸往远处望去,十数丈外,是望月阁。已是酉时,日头已经偏西,看上去似挂在望月阁顶,只露出半轮血红。
在他的角度望过去,望月阁是一道沉重的阴影。夕阳的余辉洒在他的脸上,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三日似乎特别长些,回头看时,却也是转眼即至。
春宅中,偌大的正厅,宴席已开。宾主数人加上执壶斟酒的娘子,热热闹闹地坐了一桌。
作东的李嗣真坐了上首。左首依次坐着高瑾,李善,孟利贞,倭国的安倍;右首依次坐着高璇,刘祎之,杨炯,高句丽的泉在思;武敏之独坐李嗣真对座。
安倍倭名建男,本无字,随使团到长安后,便入乡随俗,学着一众大唐好友,为自己取了“盖世”二字。
安倍个子矮小,且长了一双罗圈腿,虽自认是文人,却最是喜欢逞凶斗狠。他对汉文化极有兴趣,偶然间结识了杨炯,极力巴结,通过杨炯又结识了其他人。
大唐是礼仪之邦,自然热情好客,李嗣真等人见安倍远道而来,又见他勤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