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马-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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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秋水上前握手:“喻部长轻车简从,不让我们陪着调研,那一定让我们陪着您吃顿饭。否则,我们寝食难安哦。”
“周书记客气了,我是怕打扰你们的正常工作。”喻四海说。
走进食堂,见张木槿、江萍萍在包厢门口垂手迎立。袁晋鹏才知道,张木槿刚刚调到向阳镇担任党委副书记,江萍萍提拔做了常务副镇长。食堂的大圆桌能坐十五、六人。喻四海居中而坐,左右分别是周秋水、陈文胜,其余人分列两边。
喻四海左右看看,打趣道:“周书记的左路军对陈县长的右路军,我做裁判长。”
“喻部长是中军大帅,我和文胜是先锋官,听您指挥。”周秋水说。
喻四海哈哈一笑:“开玩笑啊,你们喝吧,我不大喝酒。”
周秋水说:“喻部长是看不起我们平安这个穷县,不肯与民同乐哦。不过,我们把酒带来了。”
张强正要撕五粮液的外包装,喻四海说:“不要开这个酒,我不喝这个酒”。
“喻部长不是喝五粮液嘛?”周秋水对掌握的信息很自信。
喻四海说:“实在要喝,就来点本地酒,要么喝点啤酒。”
陈文胜说:“喻部长,我们这不产白酒,现在喝啤酒太凉了。还是喝五粮液吧。”
“五粮液真的不能喝!”喻四海面带微笑,但语气决绝。
见气氛有点僵,袁晋鹏说:“我记得食堂一直泡制了杨梅酒,是谷烧酒泡杨梅,不知行不行?”
喻四海说:“这是好东西啊!小时候家里杨梅酒不少呢,肠胃不好什么的,喝点杨梅酒立竿见影。”
“你们家也喝谷烧酒啊?”周秋水问。
喻四海说:“我真怀念那个时候,物质地贫,但大家互帮互助和谐相处,氛围真好。我父亲当时在县里工作,哪个月都有十几二十天在乡下,吃住在老百姓家里。偶尔也有乡亲送点红薯、芋头、绿豆什么的,父亲的一个社员朋友几乎年年弄一大罐杨梅酒过来。所以,我对杨梅酒是情有独钟啊!”
去年杨梅上巿时做的杨梅酒,此时正是深红颜色,倒在玻璃杯中,煞是好看。
周秋水端起酒杯,轻轻呡一小口:“不错,很醇和嘛。”
陈文胜提醒说:“黎西县有一种杨梅酒,叫十月三。喝起来平和,喝多了要命啊。在教育局工作时领教过一次,被弄得大醉,睡了一天。”
周秋水站起来,端起酒杯:“第一杯我们一起敬喻部长,大家一起来。恳请喻部长多来我们平安视察、指导。”
大家纷纷端着酒杯站起来,喻四海说,客气了,不敢当。周秋水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其他人只好效仿,分一口两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干。喻部长豪爽,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黄涛拨动桌子上的转盘,把红烧野生甲鱼和清炖石鸡转到喻四海面前,说:“喻部长,这是野生的,尝尝。”
喻四海夹起一块甲鱼脚:“小时候,脚鱼多得很,现在成了稀罕物。吃一块,否则你们心里要骂我不近人情哦。”
陈文胜说:“喻部长轻车简从、朴素节俭的风格太值得我们学习了!”
喻四海诚恳地说:“我希望大家理解我。我没有酒瘾,不是应酬不喝酒。如果非得喝,在合适的场合我喜欢喝五粮液不假,但不是非喝五粮液不可。以前我们地区有一个茅台书记,这样下去,我岂不成了五粮液部长?千万不能让干部群众对我有这样的误解。”
周秋水端起酒杯:“是我们虑事不周,我敬部长一杯。”
喻四海说:“没那么严重,不说这事了,喝酒!”
张木槿以前在凤岭工作,难得经历这种场面,有点不知所措。袁晋鹏频频使眼色让其主动敬酒,但她好像抹不开面子,迟迟没有反应。
倒是江萍萍显得主动大方,在张木槿犹豫不决时,端起酒杯离开座位,袅袅走到喻四海身边,略略弯腰,身体前倾:“喻部长,我是江萍萍,难得有机会向您敬酒,您随意喝一点,我全干。”
说罢,将杯中杨梅酒一饮而尽。
喻四海掂了掂手中的酒杯:“小江,我哪能随意喝?喝一半吧。”
江萍萍笑道:“谢谢喻部长!”
袁晋鹏再次示意,让张木槿上前敬酒。这明显是敬酒的好时机,喻部长杯子里只有小半杯酒。
张木槿将杯子倒满酒,走到喻部长身边:“喻部长,我代表向阳镇全体妇女敬您一杯酒,您可要领情哦。”
说罢,轻轻碰了喻四海的酒杯,咕咚咕咚把酒倒下了喉咙。
喻部长站起来,将杯中小半杯酒一饮而尽,笑道:“呵呵,代表向阳镇妇女,那我得全干了。”
没想到张木槿貌似腼腆,出手却很是大气。袁晋鹏心想,这小姑娘进步很大啊。
回晴川的路上,喻四海依然没说几句话,看来,这点酒还不足以打开他的话匣子。也许,他即使喝醉了,也不多话。袁晋鹏有点兴奋,几次想找点话题,但经验提醒他,酒后千万不能多嘴。下车后,他如释重负,很多时候,强迫自己闭嘴何尝不是一种修炼啊!
第33章 茶馆清谈,茅塞顿开一席话()
撤地设市风靡全国,相关消息不时见诸报端。晴川也不例外,地委、行署成立了最高规格的撤地设市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袁晋鹏被抽派到秘书组,秘书组人不少,现在事情其实不多。离撤地设市大会还有两个多月,而多数会议材料非到最后几天才能定稿。他发现,抽派到秘书组最大的好处是,自己变成了一个逍遥自在的人,政研室认为他在秘书组上班,秘书组以为他有事回了政研室。
这天傍晚,袁晋鹏信步晴川大道。五月中旬,天气慢慢热起来,满大街飘着女人的裙子。他无心欣赏哪一条裙子更美,只是漫无目的地踽踽独行。半个小时后,他驻足晴川大道最南端的十字路口,西通平安县,东往颖昌县。抬眼东望,夜色中闪烁着几个霓虹灯大字:泰康人寿。他方才想起,好几天没有听到周自远的声音了,去看看他在忙什么。
从跳槽的随意性看,周自远是一个举重若轻的人。以县委报道组组长身份调任松下镇党委副书记,他满以为可以大展宏图,岂料,农村情况的糟糕出乎他的预料。他分管政法和农业,几乎天天“灭火”。不是这个村庄征收农业税发生冲突,便是那个村庄强收乡统筹村提留发生冲突,好不容易捱过收粮收款这一段,又是一拨又一拨的计划生育违规清理、土地使用违规清理,弄得你一年四季向老百姓要粮要钱一年四季和老百姓吵闹动粗。即使如此,镇财政仍然入不敷出,税费上解县财政和发放学校老师工资后,镇干部一年到头只能领四、五个月工资。且不说养家糊口,就是养活自己也很勉强。好在镇、村两级应酬多,再穷也要喝杯酒吃口饭嘛,他经常游走在醉与非醉的边缘。但他身上的书卷气没有褪尽,渐渐对这种生活心生厌倦。这时,泰康人寿保险在晴川日报发布的招聘启事进入他视野。在一大摞岗位里,他自以为至少能够胜任办公室主任一职,而现代保险企业的属性,激发了他对高薪酬的期望。他偷偷报名参加笔试、面试,层层选拔之后,晴川泰康人寿保险公司通知他去上班。因为只是聘用,并不办理正式辞职手续,他取得了镇党委书记的支持,以到上海开办山货窗口的名义向县委组织部报备。然后毫不犹豫直奔晴川,甚至没有和父母、老婆商量。因为一商量,家人可能阻止,而他主意已定,八头牛也拉不回。既然如此,何必找不痛快呢?
袁晋鹏直奔三楼,走出电梯,看到走廊和几个房间灯火通明,循着灯光上前,果然看到周自远独自坐在电脑桌旁。袁晋鹏推开玻璃门:“周主任日理万机啊!”
周自远猛地抬起头,见袁晋鹏在眼前,惊叫:“嗳,你怎么来了?!”
袁晋鹏笑道:“你不邀我,我只好自己来了。”
周自远站起来,在袁晋鹏肩头重重一拍,拉袁晋鹏在沙发上坐下:“怎么变成我不邀请了?谁知道你这个地委大领导什么时间肯赏光啊。”
袁晋鹏问:“今晚加班?”
周自远拿出绿茶泡上:“倒不是加班,只不过总经理家不在晴川,晚上一般没什么事情,便在办公室看看经营数据什么的。他在办公室,我自然要陪着。”
袁晋鹏将办公室环视一圈:“这里情况还好吧?”
周自远说:“似乎还好,新机制保险公司,这几个月,泰康客户增长很快。”
袁晋鹏站起来走动了几步:“那就好,还要多久?我们出去走走吧。”环视四周,
周自远说:“我带你和我们公司郎总认识一下。”
袁晋鹏随着周自远穿过走廊,直接到了最东面的一个办公室。这是一间足有六十平方米的大办公室,办公室里最打眼的是一张硕大的办公桌,一个约摸四十岁的男子背东面西端坐其中。
周自远说:“郎总,这是地委政研室的袁晋鹏科长,是我高中和师院的同学。”
郎总起身,快步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和袁晋鹏热情握手:“袁科长,欢迎欢迎!”。拉着袁晋鹏在办公桌右边的休息区坐下。
郎总名叫郎英杰,曾担任县人寿保险公司经理,去年十一月跳槽出来负责组建泰康人寿晴川分公司。郎英杰中等身材,头发稀疏,狼眼鹰鼻,自内而外透出一股精明气息。袁晋鹏有看相之嗜好,心中有所触动。
除了客套话,也没什么话可谈,袁晋鹏起身告辞。
郎英杰爽朗一笑:“呵呵!袁科长多来指导,自远去陪陪同学吧,我也马上回去。”
出了大楼,周自远问:“我们去哪里?”
袁晋鹏说:“找个地方聊聊天吧。”
周自远说:“旁边有家茶馆,还不错。要么把李中孚一起邀来?”
“不说倒忘了他,我来打电话。”袁晋鹏掏出手机联系李中孚。
茶馆距离泰康办公大楼不过一百米,在一个闹中取静的巷口,名叫玉茗堂。场所不大,却很雅致。
袁晋鹏笑道:“这里怎么也叫玉茗堂,一个晴川倒建了七八处玉茗堂了。汤显祖泉下有知怕要生气。”
周自远说:“这个你不懂吧,晴川的玉茗堂是连锁茶馆,这家是第三号,门头上标了阿拉伯数字,你自己没有仔细看。再说,汤翁看到四处是玉茗堂牌子的茶馆,应该高兴才对,怎么会生气呢?”
袁晋鹏无言以对,撇开这个话题:“你是不是真的想留在泰康?”
周自远说:“这里收入不错,看看再定。”
二楼是四个大包厢,分别以临川四梦命名:牡丹亭、紫钗记、邯郸记、南柯记。周自远领着袁晋鹏随服务员直接到最后一个包厢南柯记,对服务员说,给我把我们寄存的“雀舌”拿来。
袁晋鹏问:“什么雀舌?”
周自远说:“碧螺春的明前茶叫‘雀舌’,是好东西,郎总喜欢喝这种茶,买了一些寄存在这里。”
袁晋鹏摇摇头:“我真是孤陋寡闻,只知道碧螺春是十大名茶,哪里晓得雀舌是王中王,你们保险行业真有钱啊。”
玻璃杯刚刚泡上热茶,如同一块烫铁,周自远抽了抽鼻子,凑近玻璃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