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长歌-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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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慈伸手轻轻覆在她的眼睛上,手心微凉,轻柔的声音如在耳畔:“睡吧。”
九姑娘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合眼安稳睡去。
(三)小九,生辰快乐()
九姑娘在清竹馆并没有朋友。
唯一亲近的是身边的贴身丫鬟,是李妈妈花了几十两银子挑的,叫金枝。她便是唯一同九姑娘亲近的人了。
金枝是个好孩子,生的眉清目秀,做事儿也格外熨帖,事事都以九姑娘为先,九姑娘很喜欢她。
晨起,院里的鹦鹉学了几句舌,清晨特有的,带着清新的,挂着露水气味的草香弥漫在空气里,很是舒心。
金枝给九姑娘手脚轻柔地梳着发,九姑娘问她:“谁给你起的名儿?”
金枝平日里话不多,便微微顿了一下,才小心道:“是奴婢的娘亲给起的。图个好兆头。”
生在苦寒家,却偏偏存了心思要出人头地,想必才叫了这样一个惹眼的名儿。
九姑娘心里头有些叹息,金枝,金枝。
她思量片刻,从匣子里头取出一枝木棉花金簪,金枝瞧见了,问道:“姑娘今儿个是想簪这个么?”
九姑娘笑而不语:“低下头来。”
金枝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垂首下去。
她的发生的极好,乌黑浓密,顺滑的很。
九姑娘抬手将她发间的竹簪子抽了出来,将那根木棉花金簪挑了个好看的角度,簪到那乌水般的发里。
金枝错愕,伸手抚上那根金簪,嗫喏着:“姑娘。。。姑娘的礼太重,奴婢不敢。。。”
九姑娘懒懒地靠在圈椅里,笑道:“怎么不收?”她扬了扬手中的竹簪子,“分明是我看上了你的簪子,觉得素雅好看,硬要用这个俗物同你换来的。”
金枝还想说什么,却见镜子中那张极俊俏的面容佯怒着沉了脸色:“可不许心疼恼我不收。”
金枝迟疑片刻,终究也没再说出什么,只是握着牛角篦,更加轻柔地梳理着九姑娘的长发。
晌午,清竹馆来的人都是风雅之辈,叫上一壶清酒,自斟自酌,再听几曲戏文,委实也很是惬意。
温慈下了台,卸了妆,青衫乌发,生得一副俊秀至极的好相貌,实在叫姑娘们都看直了眼,“温小爷温小爷”地唤着。
九姑娘听见了,笑着让金枝去叫了温慈来陪她一起吃午饭。
温慈好容易从那些姑娘们的香粉气中脱身出来,见了九姑娘,顿觉亲切:“还是你这儿清静些。”
九姑娘嗤嗤地笑:“我以为环肥燕瘦,莺莺燕燕的,你欢喜得很。”
温慈不置可否,瞧见满桌的糟鹅春卷,不免歪了歪唇角:“还是铺张的很。”
九姑娘只笑:“左右也是要落到你肚子里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两人相视而笑,饭吃到一半,温慈不经意瞥见前来布菜的金枝,微微一怔。待金枝退下,问道:“你怎么把小梁王送你的那簪子送给金枝了?”
九姑娘不以为然:“这孩子可怜见儿的,那簪子又同她的名字相称,便送给她了。”
她叹了口气:“温慈,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温慈自然知道。九姑娘何等出身,什么样的东西不曾见过?这样的东西自然是不在她眼里的。
他没再说话。
九姑娘有些小失落,她想,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他怕是忘了。
赵允之也忘了。
九姑娘什么也没说,只是含笑如常,嬉嬉闹闹地将温慈送走了。
院里有一株合欢树,约莫已经几十岁了。九姑娘便将躺椅挪到这株树下,阳光透过树荫撒下来,暖融融的,在旁边搁上一个小炉子,煨上一壶茶,慢慢地等。
她已经十九岁了。
寻常的姑娘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琢磨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唯独她,纵有心上人,却也只能矜着,不敢妄想。
她隔壁院子里头的姑娘前几日已经被金主赎了出去,也算是熬出头了,如今算得上那高门大户里头的半个主子。
这些,赵允之没提过,她也没问过。
九姑娘等了许久,一直等到红霞满天,余晖渐晚,清竹馆里头开始歌舞升平地热闹起来。
赵允之还是没来。
那壶茶在她身旁滚沸了许多次,最后水干了,香气散了,雾气晕开了。
她始终没等到她想要的人。
金枝乖乖巧巧地守在一边,并不说话。只是偶尔问一句,姑娘要不要添茶?
九姑娘摇摇头。
天色如墨般浓重,她起身,只觉得夜间风凉,实在寒了人的心。她笑吟吟地望着金枝:“你别在这儿陪着我熬了,夜里风大,站在这风口上怎么不受凉?”
金枝怯生生地上前,迟疑了半晌。
九姑娘看出她的犹豫,笑着冲她伸出手来。
金枝忙不迭地将手搭在九姑娘手上,小小的手握了一握,小声道:“姑娘,生辰快乐。”
她的手很暖,握的久了,九姑娘的手和心一起暖了起来。
蓦地,她的肩上被人覆上一件披风。
温慈伸手按了按她的脑袋,笑道:“大半夜的在这儿等着,可不是作践自己呢?”
九姑娘眼底微微一热,险些红了眼睛:“温慈。。。”
温慈推着她进了屋,递给她一个锦盒,笑盈盈的:“真以为我忘了?”
九姑娘忙垂了眸子去开那匣子,嘟囔着:“那你早先一字不提。”
锦盒里是一块晶莹的玉佩。玉质格外细腻,饶是她昔日在家见惯了好玉,可如此玉质,倒也是上乘中的上乘。
九姑娘愕然:“这玉。。。你哪儿来的?”
温慈还是笑盈盈的,避开了这个问题,只是道:“小九,生辰快乐。”
九姑娘将那玉佩握进手里,抬眼望着温慈。他还是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她心里替他可惜了无数次,这样的品貌,这样的风姿,到底也是下九流的身份,同她一样,前途渺茫。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谢谢你温慈。真的。”
温慈凝视着她,半晌,皱了皱眉:“小九,他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九姑娘笑:“我知道。”
温慈错愕:“那你又何必?”
九姑娘望着窗外,那里黑黢黢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可她只是笑:“温慈,你就当我疯了罢。”
她知道,即便今日对赵允之再失望透顶,只要明日他来,他说,他解释。她总是愿意信的。
(四)阿九,你愿意跟我回家么?()
赵允之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九姑娘原本是打定主意,不管赵允之如何,她是再不对他动心的了。
一个连自己生辰都忘了的人,想必也未曾把自己搁在心上。
赵允之轻车熟路地往九姑娘院里去。谁料到这位姑娘将门一关,来了个避而不见,实实在在地给了这位小梁王一个下马威。
赵允之不恼,只是站在门外轻轻叩门:“阿九。”
金枝怯生生的,但瞧见自家姑娘的脸色,却又不敢上前,只能小声道:“姑娘。。。外头可是。。。”
九姑娘不辨喜怒,只是淡淡地:“是谁又如何?在我眼里,即便是皇上同旁人也无甚差别。都是客罢了。”
赵允之知道她的脾气,只得好言相劝:“阿九,你打开门,我自会同你解释。”
九姑娘还是不理,只是临着帖,是卫夫人的帖。
赵允之等了半个时辰,直到外头太阳毒了,又柔声道:“阿九,我给你补了生辰大礼。你再生气,哪怕要处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不是?”
九姑娘临了一会儿贴子,也的确觉得热了起来,到底怕这位身份尊贵不曾吃过苦头的小梁王受不住这烈日,便沉了脸:“进来说罢。”
金枝忙去给赵允之开了门。
九姑娘只隔着珠帘影影绰绰地望了一眼,那颀长的身影似乎清减了些,待他撩了帘子进来,一张好看的脸已经瘦的轮廓格外分明,再大的气也顿时烟消云散。
她上前拉着赵允之左瞧右看:“怎么瘦成这样了?”
赵允之懒懒地揽着她往窗下的软榻上一倒:“朝中事儿多,实在不得闲。”他捏捏九姑娘清瘦的不剩几两肉的脸:“阿九,瞧瞧我给你补了什么生辰礼物?”
小厮捧上一个不小的锦盒。
九姑娘小心地打开,里头赫然便是一件华贵非常的绣裙。
绛紫色的罗裙是光滑柔软的蜀锦缎面,袖口处用银丝以苏绣的技法绣成了清雅的合欢花。如此巧妙地将华贵同素雅合二为一,既不过分奢靡,又不显得冷清。
九姑娘摸了摸那罗裙,面上竟不见欢喜。
她转头望着赵允之。
赵允之懒懒地盘腿坐起,倚着榻沿,笑盈盈地:“阿九,喜欢么?”
九姑娘避而不答,只是定定地望着他:“阿九没有需要用到这样华贵衣裳的地方。”
赵允之笑:“从今往后自然就有了。梁王府虽不及皇宫,衣食住行却也不曾苛待过任何人。”
九姑娘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手心生热,连声音也带着颤抖的欢喜:“小王爷这是何意?”
那日院内合欢重重,疏影横斜,日光下布,透过窗棂映在赵允之轮廓分明的脸上。
他笑着,对九姑娘伸出一只手来,如同初见那样。
九姑娘难以自持,只将手徐徐搁在他手上,垂眸,不敢瞧他。
周围一下子变得格外寂静,淡雅的熏香在微风中浮动。
九姑娘听见他说:“阿九,你愿意跟我回家么?”
他说,回家。
九姑娘眨了眨眼睛,一滴泪砸在青石板的裂缝里。
不曾迟疑的,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她抬起脸来,泪眼婆娑,朦胧中见得那张好看的脸上一双灼灼的眸子,带着柔和的笑意。
九姑娘想,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过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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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的那天,九姑娘坐在门槛上,手中把玩着绢帕,百无聊赖地望着那扇门。
等到了晌午,那扇门“吱呀”一声推开了。青衫落落的颀长身影缓步而入,倒是有几分格外的风华。
九姑娘的眼睛亮了起来:“温慈。”
温慈如往常一般,温润平和,像是一块极好的玉,莹润温和。所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除了温慈,九姑娘倒也找不出任何人配得上这句话了。
温慈笑意温和,俯身伸手轻柔地按在九姑娘的脑袋上:“等我?”
九姑娘仰起脸来,灿若朝阳的笑:“温慈,赵允之要带我回家了。我想,总要跟你道别。”
温慈还是温然笑着,柔声道:“这是好事儿。你总归还是等到了,对不对?”
他伸手轻轻拉起九姑娘,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凤眸中暗流涌动,半晌,轻轻叹了一声:“阿九,你长大了。”
九姑娘记起第一次见他时,他在台上,身段极美,嗓音清润,咿咿呀呀地唱一曲,回眸顾盼间,便摄了台下人的魂。
她无端地难过起来。
到底,温慈是她落魄时候,唯一的光。
她握紧了袖口里头的玉佩,凉浸浸的,倒是很舒服。
她望着温慈,半晌,笑开了:“温慈,谢谢你,真的。”
温慈颔首,她自然不必说,他心里头比谁都清明。
他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