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长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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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她的质问更提前的,是她瞬间泛红的眼眶。
刘彻慌乱地伸手去擦她即将滚落出来的泪,一面低低地道歉:“阿娇,我对不住你,是我食言了。。。可我没法子。。。我没法子阿娇。。。”
她冷笑着一把打开他的手:“你没法子?!你是皇帝!你只想着对不住她,就没想过对我始乱终弃!?”
她喉咙已经嘶哑起来,可那声音像是从五脏六腑里声嘶力竭地喊出来的:“刘彻!你怎么能骗我?!你怎么能骗我?!”
她高高地举起手来,刘彻不动,也不躲,只是悲伤地望着她。
她的目光对上刘彻的眼睛,心里不住地一直流泪,那巴掌便狠狠落在自己脸上,掴出鲜红的指印。
“我生不出孩子。”她冷笑着,尖声喊着,又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我生不出孩子!是我!是我有罪!”
她像是疯了一般,鬓发散乱,死命用手抽着自己娇媚的面容,脸颊肿的老高,鲜红的发亮,像是下一秒就会流出血来,她眼中滚滚地落着泪,不知是因为心里苦涩,还是因为脸上火辣辣的痛楚。
刘彻彻底慌了神,半分平日的冷静自持也没了,只是死死擒住她用尽全身力气死命打自己耳光的手,一贯傲气的他竟难得的带了几分哀求:“阿娇,别这样,别这样。”
她对上他的眼睛,那平时锐利的锋芒里,此时竟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
她忽然就没力气了。
她想,她真是疯了。
待她稍稍平静下来,刘彻才伸手轻轻拨开她凌乱的头发,垂首轻柔地吻她。
她只是一直默默地流泪,她这辈子同他在一起,快乐了几年,却流尽了几十年的眼泪。
刘彻叹息着,轻轻将她按进怀里,低低地道:“阿娇,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我等你为我生一个太子。我们还有时间。”
她将头埋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两日后,圣旨传来,卫氏被封为夫人。
她脸上的红肿尚未褪去,只是痴痴怔怔地望着窗外,那时已经开始落花了。
她开始觉得很寂寞,从没有这样寂寞过。
(九)母亲,我再等等他()
自卫子夫有孕后,刘彻来椒房殿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她自幼没有什么关系亲近的朋友,一起玩到大的,也只有刘彻一人。
她想了想,这话也有些偏颇。她起先同废太子刘荣关系也不差,到底是险些订了亲的关系,又多少有表兄妹的血缘,虽然栗姬的确不讨喜,可刘荣同他母亲却是大大的不同,自幼便很照顾她。
可刘彻不喜欢她同刘荣亲近,每每见到她同刘荣多说那么一两句话,便拉长了脸不理她,日子久了,她便也不再亲近刘荣了。
她想到这儿,又觉得委屈起来。
她为了刘彻断了同自幼一起长大的刘荣的一切往来,而刘彻怎么救不愿为她弃绝一个卫子夫呢?
说到底,终究是不够爱罢。
总归是自那以后,她的人生除了家人,便唯有一个刘彻。
可如今连刘彻也少来了,她便觉得格外格外的凄凉冷寂,她拉不下脸来找他,只能派人变着法儿地去打听刘彻的事儿。
回来报信儿的人多半战战兢兢,或是今日陛下陪着卫夫人去赏花,或是今日陛下陪着卫夫人去作诗,或是今日陛下在卫夫人处歇下了。
她发了很大的脾气,将宫里的案几都掀了,连帷幔也一并扯下来了。
可等她回过神来,望着满屋凌乱,又由衷地觉得悲凉。
有什么用呢。
他的心到底不在她身上了。
母亲像是在宫里插了耳目似的,每每她同刘彻有些许嫌隙,母亲总能最先得风声。这回自然也不例外。
其实或许是因为深宫多寂寞,宫人们无处宣泄,便只能嚼嚼舌根了。皇后失宠本来也不算小事儿,更何况,她自知自己的性子实在不讨喜,怕是已经被人在背后把脊梁骨戳穿了。
但无论怎么说,母亲还是心急火燎地入了宫,
陈阿娇还是烈焰般火红的罗裙,明艳而张扬的妆容,却也没遮住她灰暗而颓败的神色。
馆陶大长公主看在眼里,心里虽心疼,却也恨铁不成钢,侍女搀着她,脚还未在地上搁稳,便劈头盖脸地斥责道:“阿娇,究竟怎么回事儿?凭着你的容色和出身,对陛下又有功劳,如何竟叫那贱民抢了风头去?!你究竟是怎么了!?”
陈阿娇见到母亲难得露出笑来,可终究那笑意还是慢慢地僵在脸上,伸出的手也颓然地垂了下去,只是垂首低声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还知道些什么?”大长公主气急,又恨她的不明事理,自顾自地在案几前跪坐下,重重一掌拍在案几上,陈阿娇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才将你扶到如今的位置上?”大长公主见阿娇只是低头沉默,心里一软,口气也不禁放缓了些,苦口婆心地道:“阿娇,你同陛下成亲也有十年了,怎么这肚子就是不见动静?你父亲无能,整个陈家如今就靠我一人撑着,你若是再不争气,这陈家怕是要垮了。”
她摇头叹着气,听得阿娇心里万分自责。
母亲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她是老了,可自己终究还是没争上这口气。
她低着头,有些哀求地说:“母亲,阿彻不是那种人,我等等他,等那孩子生出来,他自然就。。。”
“愚蠢!”母亲重重地砸了一下案几,阿娇霎时噤了声,听得母亲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才尽量平和地耐着性子说,“那卫子夫有个胞弟,名唤卫青,是个难得的将才,陛下有意拉拢,这才对卫子夫格外恩宠些。你如今若是想挽回陛下,需得先铲除卫青,你可知道?”
“铲除。。。?”她有些茫然地抬头望着母亲,正对上母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身子蓦地一僵:“母亲。。。阿娇做不到。”
“做不到?”母亲冷哼一声,撂下一句话来,冷笑着拂袖而去:“你自己想想罢。你本就无子,若是这卫子夫生了皇子,一朝得势,你这皇后还能做几日?”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陈阿娇的身子重重一颤,难以抑制地发起抖来。
是了,一旦卫子夫生下皇子,她怕是再也留不住刘彻了。
她不在意这皇后之位,她坐了这么多年,如坐针毡,早就坐够了。
她唯一在意的,只有刘彻。
可他的心真大啊,能容江山,能容天下,究竟还有多少能容得她呢?
她紧紧的抿着唇,动也不动。半晌,终于唤来身侧的亲信侍女,她的眸中再无半分迟疑,只是决然和阴冷。
她低低地道:“叫人去查那卫青,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她那时还不知道,这条路太黑,太暗,一旦走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十)阿娇,你让我失望透了()
她依稀记得事情败露的那一日,其实,此事儿若是成了,做得干净利落,人鬼不知。
可到底,她输的惨烈,甚至容不得她为自己辩驳一句。
卫青被人救下,而刘彻,不仅没有就此放手,反而升了他的官。
她得知此事后,觉得天似乎是要塌了。
陈家的势力一日不如一日,母亲年岁渐长,刘彻羽翼渐丰。
她没有子嗣,而身怀有孕的卫子夫还有了卫青这样的靠山。
她重重地倒在榻上,沉默良久,等着自己的心思渐渐平静下来,却倏尔听到屋外传来太监的叫诺声。
她猛地坐起身子来,那个身形颀长的少年缓步而入,衣袂翩跹,负手在她面前站定。
他看起来过得很好,面色红润,也不及从前清瘦了,她心里有些酸涩,原来为情所困的人,到底也不过只有她一个而已。
一段她自以为是的爱情里只剩她一头还热着,这样,有什么意思呢?
“阿彻。。。你来啦。”她挤出笑来,慌乱地亲自去给他倒茶,许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自己的举止有多自轻,又有多卑微。
她慌手慌脚地将茶捧到他面前,有些不安:“不知道你来,这茶还是冷的。。。”
她的话没说完,捧着茶的手却被他狠狠一巴掌打开,茶盏尽碎,脆响入耳,那茶水泼溅出来,打湿了她的裙摆。
“你为何如此?”他皱着眉,不带一丝笑意,连着声音都是满满的冰凉。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敛着怒气,冷若冰霜的凝视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心里很疼,可脸上却带着笑:“我不懂。”
刘彻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他冷冷地望着装蒜的她,语气中竟带了几分压抑不住的怒气:“你还装?”他一把擒住她的手腕,逼视着她:“卫青。你为何要派人暗杀卫青?!”
他的手上用了十足十的力道,拧的她手腕生疼,可这样倒也不坏,至少将她心里的疼痛分担了一些,不至于让她在他面前再次声嘶力竭,形容尽毁。
“说话!”刘彻被她的沉默逼的终于没了耐性,厉声吼道:“你知道你此举究竟意味着什么?!阿娇,我对你失望透了!”
她被他震耳欲聋地厉声呵斥弄得晕头转向,可她想了想,却终究还是笑了起来。
“意味着什么。。。”她从刘彻放松了力道的手中抽回自己的一只手,轻轻抚上他清俊的,还带着怒气的面庞,她的手被他十足的气力握的充血,指尖冰凉,“意味着你再不会看向其他人。。。意味着我不用再每日每夜地等在窗下,只为了听那些嚼舌根的下人说上你的一两句行踪。。。意味着我不用每日做梦都想着能有一个孩子,可到醒来却发现,那个能为你诞下皇子的人不是我。。。”
她喃喃地,絮絮地说着,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悲凉。
刘彻的神色渐渐软了下来,神色略略有些不自然。可终究还是放缓了语气,淡淡地道:“即便如此,你也太任性了些。”
他松了手,一撩衣摆,在榻上跪坐下,以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静地望着她。
说实在的,这距离委实不算远,可她那一刻却倏然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已经隔了千里万里的山河。
这突如其来的敏感令她慌乱的手足无措,却又悲伤的无力自持。
她咬了咬唇,跪坐下身来,伸手去捡那碎尽的茶盏碎片,尖锐的碎片划破了她的手指,她像是没感觉到一般,只是飞快地用手指擦了擦脸,蹭了一小块血迹。
刘彻抿唇,隐忍许久,终究还是上前拉起她,沉默地握着她血迹斑斑的手指,只是轻柔地用手帕去擦,一时无言。
她任他动作,只是贪婪地望着他,看他锋芒暗藏的眉眼,看他刀削般的侧脸,只觉得自己有许久没见他了。
半晌,她缓缓开口道:“昔日,卫氏同你说,每日每夜等着你的车马驾临,实在太累了。所以,你重新宠幸于她。”
刘彻的神色不大自在,只是低头擦着她的手,淡淡地道:“提这个做什么。”
她笑了起来,唇角勾勒的轮廓都像是承载了浓郁流出的悲伤:“我如今算是感同身受了,阿彻。”
她默默地抽回手来,离他站开一步远的距离,仔细地打量着他,过了片刻,才笑着道:“这皇后没意思,我犯了错,你不如废了我罢。”
“又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