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娇-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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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一个眼色,段妈妈就将那帕子扔在了诺儿跪着的膝前。
淡淡的油污,缝隙里丁点儿粉末。她不相信的伸手摸了摸,帕子,竟然是干的!
王夫人冷哼一声,“掌嘴五十。你自己下手残害林姨娘的孩子,竟还想诬陷到李妈妈和姑娘们身上,真是腌臜的东西。你若是老实交代,我便绕你一命遣到庄子上做苦力。”
诺儿的眼神空洞了起来,显然没想到王氏居然打算留她性命。可是事情败落,她若是以死承担下所有的罪名,她弟弟就能被那人送到书院里,读书学习,将来科考中举。
她弟弟那么爱读书,一定能考上。
诺儿想到这里,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若是不说,就杖刑三十,叫牙婆进来卖到勾栏里去。”王氏看见她脸上的隐忍的神色,又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来。
诺儿顿时跪在地上抖了起来。
勾栏那样的地方,是最最下等人去消遣的地方,行船走马的粗汉糙人才会去的地方。哪怕被卖到青楼楚馆里,也好过在勾栏生不如死。。。
她记得清楚,当日那人还找了府外牙婆手里的一个小丫头,谁知那丫头不肯,就被送到勾栏里待了三天。
回来的时候,体无完肤,腿间都是鲜血,身上也都是青紫色的印子,不过两天,就自己割了手腕子咽了气。
那种地方,是让人生不如死的地方。
她没想到王氏竟然这么狠的心。
可是万一她说了出来,那人手里有她弟弟言哥儿,小小的言哥儿,会不会。。。死?
一想到年幼的弟弟,她就只是趴在地上,浑身虽然抖动不堪,却也一句没有说。
王氏吩咐段妈妈去院子里找个粗壮的看门婆子过来施掌刑,诺儿抬头极其不忍地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碧玉一样。
碧玉看到她的眼神,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诺儿要让她出来替罪不成?
果然诺儿轻轻地说:“奴婢,奴婢是受碧玉姑娘所托。碧玉自从进了丛青院里,就时常和奴婢诉苦,林姨娘总是将她当丫头一样使,今天做个点心,明天捏个肩膀捏腿的,她心里有委屈,又怨恨林姨娘有着身孕却经常将侯爷拦在屋子里。。。。奴婢也是一时推脱不得。。。”
“休的胡言!”碧玉从角落里走上前来,指着诺儿声音颤抖地大声喝断了她,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王氏磕了三个头,“奴婢能伺候侯爷,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侯爷怜惜奴婢为哥哥躲债,才收了奴婢在身边伺候,夫人和老夫人都没有责罚奴婢,奴婢每日感恩戴德。林姨娘有孕,奴婢为她欢喜,也为侯爷高兴,林姨娘爱吃什么,爱让奴婢揉肩捏腿,奴婢半分怨言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诺儿平素与我交好,却这样诬陷于我!奴婢一向忠心耿耿,请夫人一定查明真相为奴婢做主啊!”
说着一脸的委屈,眼睛里也闪了泪,低垂着腰身,楚楚可怜。
屋子里乱糟糟的,王氏往前处理再复杂的事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头晕眼过。
去各屋搜查的玲珑这时候进了嘉木堂,行了礼对王氏道:“奴婢在厨房里没有发现夹竹桃粉,杏仁碎倒是厨房里四季都备着的东西不足为怪。诺儿的屋子里,只有新裁的几张素帕子,可床铺下面却平铺着几块贴金妆缎子的布料,颜色上佳,很是可疑。”
厨房里一个不入等的丫头,居然有侯门宅院里分太太小姐们都觉得珍贵的贴金妆缎子,实在是非常的可疑。
第27章 花茶()
然后玲珑又犹犹豫豫地道:“为以防万一,奴婢又去了丛青院里查了刘姨娘和碧玉姑娘的屋子。刘姨娘屋子一切合宜没有什么不妥。。。碧玉姑娘的屋子里,却在碧玉姑娘每日喜欢喝的茶里,发现这茶里,放有大量红,闻起来,也有股麝香的味道。”
茶大概是放了红一同制作,又用麝香烘制而成。味道好则好矣,只是碧玉这么天天喝,恐怕难以有孕。
王氏了然。
碧玉爱喝茶,还将她那茶宝贝的不得了,谁都不愿相让。她当初能留在侯爷身边伺候,手段使的不大光明,她虽然一早就禀明了自己愿众生为奴婢伺候她和侯爷不要名分,也不要孩子,可她当时不过听听就罢了。
她还依稀记得当日得知碧玉伺候枕席时,嘉木堂的景象。侯爷外出随皇帝南下,虽然立了秋,但秋老虎还是非常猛烈,整个侯府就像被架起来烤一样。
侯爷刚回府便去了孙太夫人那里请安。
过了一刻,福寿堂的小丫头过来道太夫人心疼侯爷长途跋涉,便安排侯爷在福寿堂用膳,歇晌。
她因为安排侯爷带回来的东西有些忙碌,便在嘉木堂静静地等侯爷回来。
可是歇晌的时间过得有些久,一个时辰后,还是没有听到消息。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太夫人一向对她不知主动为侯爷安排妾室,而时常感到不满,她担心太夫人会不会安排丫鬟伺候侯爷,于是安排玲珑出门打听。
院子里有些沉闷,玲珑匆匆进了院子,她穿着藕荷色对襟小衫,月白色褶裙,裙角绣着一支兰,因着走的急,显得东倒西歪,头发绾了个髻,珍珠珠在发髻边一颤一颤,好像要掉下来。
她正喝着茶,见玲珑回来,看她脸上尴尬发红的表情,就知道事情被她猜中了,于是示意身边的小丫头都下去,道:“说吧,是谁?”
因为侯爷回府,她特意仔细地妆扮过,穿着一件银红色流云暗纹的立领长衫,挂着一条长长的珍珠项链,颗颗有拇指肚那么大,配宝蓝色缠枝莲纹织金马面裙,一件羊脂玉的禁步坠在褶子旁,褶子整齐的散在红木椅子上,鸭青色绣鞋上缀的石榴石攒成一小丛露在裙面外,流光溢彩十分好看。
可想到这些事情,她却是神色恹恹,眉头皱的极紧。
玲珑见她眉间恹恹,赶忙过去半跪在脚蹬子上给她揉腿慢慢说“是老夫人身边的碧玉,听说是她家里哥哥赌钱欠了债,以前也都是来她这里拿钱去贴,这次竟是赌的大发了,要这个数”伸了五个手指头,“碧玉平日的私房早被他拿走不知多少了,就算当了身边的赏赐,也凑不出五百两来,又怕老夫人答应她嫂子拉她出去配人,您知道,碧玉今年也十八了。。。”
到了配人的年纪了,若是家里人又相好的,求了出去,老夫人也是会给这个恩典的。
“且碧玉的哥哥嫂嫂,打的便是将碧玉拾到拾到嫁出去,嫁个好价钱。听说连人都相好了,是北山一个乡绅家里跛了腿、败絮其中的色鬼儿子,聘礼愿出五百两银子。
“可是奴婢觉得,她也是有私心的,侯爷毕竟是侯府的主子,再没有人大过侯爷去的,她那便宜哥哥再来,她既做了侯爷的人,一句外男不便相见,虽说侯府规矩没这么大,倒也是说的过去的,二来,她知道夫人是不会把她看到眼里的,又早早的和绣房那边打了招呼让绯玉今日去领衣料,她服侍侯爷歇晌,成了事,碍于老夫人和夫人的面子,她也只是个通房丫头,顶天了是个侍妾,您看她不顺眼,过阵子捏个错处不就能打发了出去?三来,好歹伺候的是侯爷,没什么大错,侯爷说什么也会留她一命。奴婢看来,碧玉此事虽然做的不甚高明,却也是迫于无奈保全自己的法子,大约并非冲着富贵来的。以后真收到院子里来,也只会对夫人恭恭敬敬,马首是瞻。”
听完玲珑的话,她这才又喝了口茶,面色微霁。
过了两刻,福寿堂孙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绯玉就亲自过来了,带了一只黑漆螺钿匣子,里面装着雕字多宝挑心簪子和翡翠宝葫芦耳坠子,赔着笑请了安。
那支分心工艺精湛,镶嵌了十几颗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更是雕了佛字,是老夫人五十大寿时候侯爷孝敬的——这大概是给老夫人的意思,算是侯爷给她道了不是。
碧玉毕竟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翡翠的耳坠子,想来老夫人的意思是碧玉即便被收了房,也只是个通房丫头,老夫人不会抬举她,随便任她拿捏处置。
侯爷回府后第三天,老夫人就做主给碧玉开了脸,贴身侍候侯爷,又赏了大夫人两匹贡绸,并没提要抬妾,大房里也只称呼她碧玉姑娘。
而碧玉也在她身前请罪跪了一整天,垂着泪感激她和侯爷,愿一辈子肝脑涂地侍候左右,并愿意终生无有所出,请她放心。
她当日面上虽然和颜悦色,心里却有些嗤笑碧玉的做派。
怎么会有伺候枕席的人,不愿意生个孩子呢?就算做一辈子的通房,有个孩子将来也好傍身。
没想到碧玉真的用这种法子立志终身不孕。
事已至此,诺儿说的话,就十分的不可信。
背后指使,一定另有他人。
难道是林姨娘为了拉她下水,自己行的苦肉计?
毕竟林姨娘这一胎,本来就怀的不大妥当,如果不能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施展苦肉计将她和蕙芷都拉下水,也未尝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可是林氏那样娇娇调调,委实不像能周密行事的人。何况听下人们的禀报,林氏每日卧床养胎,小心翼翼,已经开始动手做小衣服虎头鞋。
那就大概也不是林氏了。
那这人,究竟是谁?王氏只觉得这件事情如一团乱麻,头痛不已,沉声问:“若是不说,就施刑吧。”
诺儿低头不语,悲从心来,垂泪不已,哭的闻者伤心。
段妈妈正要叫门外候着的粗实婆子进门里来。
突然一声清脆的女声传入耳中:“你若是不说,母亲将你卖出去,你以为你还有命,能活着看你弟弟读书成人考中秀才不成?”
趴在地上的诺儿一个激灵就抬起头来,正看到从嘉木堂内室的屏风里面走出的六姑娘蕙芷。
她身量高挑纤细,天青色莲牡丹纹的双面罗的小袄,月白色五谷丰登的织锦裙子,一身华贵又淡雅,嘴角含着笑低头看着伏在地上的她。
真是云泥之别。
诺儿心里冷嘲一声,心底无尽地凄凉。为什么平日里不问世事的六姑娘,竟然能知晓她弟弟的事?
那么,她的弟弟言哥儿,现在在哪里?会不会已经被侯府的人发现绑藏起来?
那人的踪迹,难道也被发现了吗?
王氏显然没想到蕙芷一早就偷偷坐在嘉木堂的屏风后面。
人这么多,又乱糟糟的,她根本无瑕注意屏风后的动静。
她拉着蕙芷坐在自己身边,小声嗔怪她:“你什么躲进来的?又是怎么会知道,诺儿的弟弟?难道这件事情,和外院还有牵连吗?”
蕙芷但笑不语,握了握母亲的手“您甭在意,是父亲吩咐我做的。”然后扭头对着站在身边的携芳做了个眼色,携芳下去,不一会儿就带进来一位大夫,站在门口的屏风外。
王氏有些疑惑地看着蕙芷,正不晓得她要做什么,段妈妈却将手里的物什交给一边的珍珠,过来扶着王氏走进了内室。
王氏听到那句“是父亲吩咐我做的。”知道蕙芷不曾呼来,就只得从善如流地由段妈妈扶着她进了内室,放下了帘子,在一节洁白的手腕子上搭上一方锦帕,才叫大夫进来把脉。
蕙芷看着母亲进屋,走到诺儿身边,蹲下身子,低声说:“林姨娘传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