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长城-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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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也存在这种为土匪的野蛮行为开脱的可怕想法。”
“那是他咎由自取!”苏元春见多尔把包庇凶手的帽子扣在他头上,脸色渐渐涨紫,额头上暴起一道道青筋,“我不信教,只敬奉自己的祖宗和中国的神明,但我并不认为你们野蛮。告诉你,上帝的儿子是人,玉皇大帝的儿子也是人。”
多尔见他一直忍气吞声,更加咄咄逼人:“据我们所知,贵国政府已经责令阁下出兵永安剿匪。度美总督给阁下七天期限,如果七天之内不能将凶手缉拿归案,并保障传教士今后在永安传教的自由和安全,我国将出兵帮助。”
“啪”地一声,苏元春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敢?不就杀了三个天诛教徒吗?再杀你三个又怎么样!”
多尔见苏元春突然变了脸色,不知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悻悻地看着苏元春。苏元春吼过之后,也暗暗为自己的失态后悔,见多尔这副模样,又踏实了,冷冷道:“送客!”
看着多尔悻悻离开,马盛治道:“宫保叫我不发火,自己不是也忍不住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苏元春余怒未消,想了想又叮嘱马盛治,“派几个兵远远跟着,安全送出南关,别再出事了。”
德仔还惦记着一桌酒菜:“宫保大人,酒菜都准备好了……”
苏元春想也不想:“倒了喂猪!”
第一百零六章 李代桃僵
莫寓道、韩云卿日夜兼程到了大连城,还没开口就被苏元春骂得狗血淋头。韩云卿忍不住想分辩,被莫寓道用眼光止住,只得学着他那副服服帖帖的样子聆听斥训。
等苏元春骂够了,莫寓道小心翼翼地说:“苏宫保气出够了吧?该我们说两句了。我们老兄弟这次来,跟上次出关打番鬼一样,是受永安父老的重托来的。宫保想骂人,我们也代永安父老愧受了……”他有意顿了一下,看看苏元春的反应。
苏元春楞了一下,黑沉沉的脸色渐渐平缓下来。
莫寓道心想有门,缓缓地说:“电报里讲不清楚,我们再把当时的情况向宫保详细禀报一遍。事发时我们不在场,都是黄政球告诉我们的,哪里说不到,老韩你再补充。”
接着,他把苏安宁如何勾结州府包揽诉讼,如何怂恿教徒为非作歹,如何私设公堂殴打百姓,最后又如何在古排塘横行霸道、砸烂店铺绑人游村,激起民愤被围殴致死,一五一十地述了一遍。
韩云卿道:“永安城乡那个乱呀,比当年长毛攻城时还惨。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有人说法国出动了几万兵马,方圆三十里屋要过火人要过刀,杀得鸡犬不留;也有人说朝廷已经答应拿三百条人命活祭三个死鬼,那天在场的人都要砍头,还要在永安建一座大教堂,永安州无论官民都要守孝三年。现在各村屯都在山上结营扎寨,把老人小孩搬到山上去住,日晒雨淋毒虫叮咬,苦呀!乡亲们都说,家乡父老眼看就要惨遭涂炭,两位大人不会坐视不管,才委托我们来求两位大人出面。”
莫寓道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那天苏安宁绑李元康游村的时候还放了狠话:‘你们永安人不是嚣吗?你们古排塘人不是嚣吗?以为有苏元春、有马盛治老子就不敢动你们……’”
苏元春白他一眼:“你别火上加油了,激将法对我没用。”
马盛治一本正经地说:“你别说,关前隘的弟兄们真有这样的说法:番鬼是苏宫保的手下败将,打仗打不过,就变着法子到宫保的家乡显威风,是做给苏宫保看的。”
“老马你也别火上加油了。这件事不只闹大,而是捅破天了,法国提出五个条件:惩办凶手、革除官员、赔偿四万银两,在永安割一块地皮建教堂,还要办理北海通往南宁的铁路。朝廷革了何臻祥的职,也以庇凶之罪革了黄政球的功名,责令平乐府派兵弹压。按照惯例,###之师所过之处都是一片白地,惨不忍睹哪!”苏元春把最近收到的几份电谕递给莫寓道。
“看来还不全是谣言,法国人规定了期限,逾期不办真要出兵,”莫寓道草草浏览一遍,又把电谕递还。
苏元春没有接,暗示地说:“你再好好看看。”
“‘永安教案拿犯劾官,皆应速办……着苏元春派弁协缉,务须刚柔互用,毋致激生事端。苏元春籍隶永安,想能设法妥办也’……”莫寓道逐字逐句读了一遍,若有所悟,“哦,看来是话中有话。宫保的意思是……”
苏元春明白,要他出面摆平此事是广西巡抚黄槐森的主意。永安民风强悍,强行搜捕可能引起民乱,只能利用他在家乡的影响和威望控制局面。
他沉吟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凶手肯定保不住了,只能尽量把大事化小。为了争取主动,只能不惜乡中二、三子弟,以一命抵一命,尽快了此巨案。朝廷既已有旨,我决定派管带黎瑞春率一哨兵勇回乡,他是永安人,带回的一哨人也全部选永安子弟,一百人不算多,但有我的兵在,平乐府不敢乱来。吃过晚饭你们马上包快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苏丕显、伍文瑞,还有黎瑞春的一哨兵跟你们一道走。马统领,你告诉黎瑞春,明里受知府、知州节制,协助缉拿凶犯,实则听黄政球调遣,安定民心、保护乡里。老莫,我给你带回四十支锁头枪,二十支抬枪,交由黄政球分发各村团练;告诉黄政球,头脑一定要清醒,尽快把此事了结,以免夜长梦多。”
吃过晚饭,送走了莫寓道等人和一哨兵勇,苏元春经过深思熟虑,让董乔拟了电稿,与广西巡抚黄槐森磋商结案办法,同时联衔电禀总理衙门请示机宜。想想该办的事情已经办完,苏元春叫来魁仔:“魁仔,跟了我十几年,想家吗?”
魁仔心中有数,却佯作不知:“不知魁仔做错了什么事,惹宫保讨厌?”
“你们兄弟都不错,大哥仕元在东路黄守忠那里当文案,得了同知的功名,你和二哥仕祺都是把总。家乡的事,你都听到了,我不忍看到父老乡亲整天担惊受怕,想托你办件事,你看行不行?”接着把他召近身边面授机宜。
魁仔听着,不住地点头:“是,我听宫保大人的——以后宫保有话,小人还来鞍前马后效劳。”
莫寓道一行星夜兼程,不数日回到永安。黎瑞春按苏元春吩咐,率部进驻古排塘龙头庙,每日以缉凶为名,打着熙字军的旗号巡查村屯,黄政球也将莫寓道带回的枪支分发各村团练。百姓们奔走相告:苏宫保、马统领派兵回永安保卫乡梓,还拨来好多土枪抬炮,民心顿时安定了许多。
黄政球被革了职,意识到自己已被视为包庇凶手、阻挠办案的关键人物。黄三早已远遁他乡,音讯全无,缉凶无着,结案无期,朝廷肯定还要拿自己开刀。俗话说:你死好过我死,看来只能使用李代桃僵之计了。主意拿定,便让杨治臣请来伍文瑞、苏丕显和其他几位团总。
黄政球还没有开口,陈福秀就神神秘秘地说:“州城一带都传遍了:苏宫保已经秘密回到永安。”
黄政球心中一震,低声问:“你听谁说的?”
陈福秀小声道:“州城西街潘家老六给苏宫保当了十几年亲兵,有人在街上见到他了,穿着便衣,帽子压得很低,神秘兮兮的,生怕别人认出来。有好事的到潘家拜访,家人只说见了一面,住在哪里也不清楚,还告诉人家不要到外面乱说。当亲兵的都是跟着主子,回到永安又不回家住,事情还不是明摆着吗?这下好了,苏宫保一回来,我们更不怕番鬼了。”
黄政球明白是苏元春在玩空城计,却不点破:“这事大家心里有数就行了,别到处传。昨天平乐府又派兵来,黎瑞春带人拦了回去。唉,缉凶的事,拖下去不是办法,越拖越被动……”
接着,他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到结案时,在黄二名字添上一笔成为黄三,再在狱中找一名死囚,凑足三名凶手,就够数了。”
几位团总思来想去,也觉得只能这样,便分头动手抓人。
黄政球叫住他们:“告诉李亚安,好汉做事一人当,别让父老乡亲跟着受累。他的老母由乡团供养,每年从龙头庙公田拨给六百斤谷子,生养死葬全包了,叫他放心走吧。”
地方州府连月来上受朝廷催逼,下受民众抵制,两头受气,见拿住了李亚安、黄二两名真凶,又从死牢中凑了一名死囚充数,将三人问成死罪,砍下脑袋挂到城头示众。
震惊中外的永安教案终于平息,清廷令广西藩库拿出四万银两赔偿法方,又令永安州衙代征地皮作为教堂用地,至于开办北海铁路的无理要求,则以就事论事、不得旁索利益为由予以拒绝。
永安百姓暗中盟誓,不准卖地给番鬼建教堂,吴廷燕迫于无奈,只得在州衙旁边腾出一片公地。民众便在公地上泼洒粪便狗血等污物驱邪镇魔,还到处贴出揭贴,禁止出卖砖瓦工料给教堂,泥水木匠不准接受教堂雇用,市井摊贩不准向传教人员出售柴米油盐蔬果肉菜等生活用品,也不准城乡百姓给传教人员租赁房屋。
广西主教司立修一连派去几拨教士,都因为无法立足知难而退,司立修无计可施,又不敢冒着生命危险身体力行,只得彻底打消了在永安建教堂的侈望。
第一百零七章 鱼龙混杂
苏元春让董乔吩咐德仔备马,平公岭炮台的地下营垒和通向河边的暗道已经挖通,他要亲自去看一眼,顺便到平而关巡视对汛活动开展情况。
“德仔病了。”董乔回答。
“这小子还会生病?什么病?”苏元春有点不信,在他身边十多年,德仔还没有生病的前科, “走,看看去。”
阿娇坐在门口看着阿连、阿城姐弟俩玩耍,见苏元春和董乔来到,站起来道个万福:“老爷!”
苏元春朝屋里看看:“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病得起不了床了?”
阿娇吱吱唔唔羞以启齿:“没……没什么大病,躺半天就好了。”
德仔见二人进屋,想坐起来,刚欠起身又躺了下去:“其实没什么大碍,宫保大人日理万机,还来看小的。”
苏元春见他满面红光,不象生病的样子,伸手把了把腕脉,疑惑地问:“哪里不舒服?吃药了吗?”
都是吃药惹的祸,这辈子还敢吃药?德仔在心里说,忐忑不安地看着苏元春,生怕他也有些三折肱的本事,把脉把出了自己的“病”根。
苏元春松开手,随意望望床边小桌上的洋药纸盒,又看看下身盖着被子曲膝半卧的德仔,见身后的魁仔一脸坏笑,若有所悟地嗔骂道:“你这小子!”
德仔被看得心虚,岔开话题:“大帅要出门?”
“没你的事,好好休息吧。”苏元春说完,带着董乔、魁仔走出门外。
董乔一头雾水:“德仔到底得的什么病?”
苏元春忍俊不禁:“这小子,没脸出门了!”
董乔想起几天前德仔曾问番鬼送的药会不会有毒,象是悟出什么,也失声笑了起来。他叫上一哨亲兵,跟随苏元春出了门。
刚出前闸,德仔骑着马从后面赶上来,董乔瞟他一眼,强忍住笑,继续同苏元春谈些营务方面的事情。
沿军路西行四十多里,到达一处古木参天、藤葛青翠的土岭。
苏元瑞和镇守平而关的副将杨昌魁早已候着,苏元春下了马,望望隐藏在松林中的两座山头,微微颌首:“谁能想到,两座山头下面还有一道长达三里的地下长城!”
杨昌魁引苏元春登上镇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