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伦的演艺生涯-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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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王大伦的神情,接着道:“也许你可能不相信,当初我也有这种感觉。但后来我和一个跑煤矿的记者,到山西、内蒙、宁夏的煤矿待了四个多月,整天和矿工一起下井、吃饭、聊天……”
李阳眼神迷离,似在回忆当初的情形,而后语气明显有些激动道:“记得我第一次下井的时候,就好象走进地狱,感觉生命和身体分离了,死神时刻紧盯着你。你知道吗?我接触的几乎每个矿工都能说出一个或几个熟悉的亲人或朋友,被埋在井下的故事。
后来我又查了些资料,全国每年都有六千多人遭遇矿难,这个数字相当于世界其他国家矿难死亡人数的总和。这仅仅还是公开的数字,被掩盖的死亡人数有多少?这谁也说不清。”
这种近乎用生命做赌注的工作方式,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去挖煤呢?王大伦想起当年拍《站台》时,三明去小煤窑上工签的那张生死状,那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为的就是生存,这还需要理由吗?
他吸着烟,看着烟头火星子忽明忽暗的闪动,没有说话,只是心里的悲哀正在默默地放大。
李阳似乎彻底打开了话匣子,真诚而又激动道:“我拍这个片子,没什么大道理,就是想拍。其实这几年很多人想拍矿工。?以前当然有过很多矿工题材的作品。我老家是陕西的,父亲那时是省里有名的演员,所以我小时候经常能看到一些好看的歌舞,比如一堆舞蹈演员表演矿山来了更先进的设备,奋力掘进过程中,塌方了,而后他们用自己的肩膀和双手顶住了塌方,继续钻煤,终于夺得又一个高产日。?
当时搞文艺的学习各种材料报告,从生活中来到生活中去,这样的场面本以为是创作者从实践中总结出来的,表演又那么生动,所以至今我还记得。?
后来才知道这是个动听的谎言。一个美丽的场面,但只是文艺工作者拿来骗人的。那些文艺工作者骗人之后,还可能振振有辞,是上级让他这么做的、是先进工作者编造出来的、革命浪漫主义允许夸大现实等等。反正没有人会对弥天大谎负责任。以后会不会有年轻的愚蠢矿工到塌方的时候真用肩膀去顶住,跟这些文艺工作者也没有关系。活该!?
现在你如果想拍,肯定会有人首先尝试阻止你,原因很简单,太危险!既有具体的井下的危险,又有意*识*形*态上的危险:你拍出来想放给谁看?你想干什么?”
“哼!”李阳的脸上挂着一丝冷笑,或者说是嘲笑,道:“现在我们能看到什么?这几年煤矿的各种灾害报道中,有井下的照片吗?我只记得大部分新闻照片或者视频都是一群人围在井口正在抢救。哦,有时候倒是有井下的照片,那是领导过节的时候下去慰问……”
“……曾经美国记者在他们那里发布非洲的饥民照片时,有很多人反对,那些照片被认为粗暴、窥视、暴露丑陋等,反对者居然大部分都是黑人,因为他们感觉受到了侮辱。可是,灾情并不因为某些人看不到就不存在,不会为了让所谓社会主流更舒服而自动消失。?就象我们矿井之下的生活,确实是所有人不应当看见的吗?……?”
王大伦听着李阳絮絮叨叨的感慨也好,牢骚也罢,他也不认为自己比李阳伟大多少,但就是有种冲动,哪怕不要片酬也演的冲动。
当然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他重新又点了根烟,看着一脸期待地李阳道:“具体分成怎么算?”
“呃,我这边投了一百万,你的片酬就……就算五十万吧,一共一百五十万,你占三成怎么样?”
不得不说导演都是人精,哪怕一脸真诚且儒雅的李阳,在计算王大伦片酬的时候也难免耍了个滑头,硬是扣掉十万,让他的分成比例少一点。
王大伦没有计较,其实他们这一代的导演之所以个个是人精,完全是因为这个时代,想想老贾拍《小武》时的苦逼;朱纹在筹备《海鲜》时的无奈;楼烨在拍《苏州河》时拍到最后没钱了,只能先停下来,等凑到钱了再拍等等。
你让张大导或者陈大导这样试试?他们能这样拍出电影吗?所以不精,你就拍不了电影,这完全是被这个时代逼的。
“成!”
其实李阳还算是不错的,至少四十多岁,眼睛依旧清澈,甚至还是个“老愤青”!就冲这点,王大伦对他就很有好感。
直到很久以后,王大伦才知道李阳这种近乎偏执地讨厌“高大全”式的人物,总是在自己电影中刻画人性的矛盾,是和他早年的不愉快有关系。
他小时候家境优越,就读于西安最好的幼儿园和小学,日常的生活起居有保姆专门料理。但特殊时期开始后,他们一家的生活一下子跌至社会最底层。社会上的人群被截然划为“好人”和“坏人”两大阵营。身为著名演员的父亲被划入了“坏人”阵营,后被昔日好友出卖含冤死去。
为逃避同学的歧视和羞辱,这个黑五类的儿子曾经三次转学。在他记忆中,整个童年都是在逃避歧视和羞辱中度过的。所以,长大后任何一点歧视和羞辱,都会激起他强烈的反抗。
有一次酒后,李阳讲过一个他亲身经历的故事:1990年,他曾作为导游兼翻译,带一个德国旅游团飞赴桂林。在桂林机场办理手续时,安检口顺利放行每一个德国游客,惟独把他拦下要求验血。他坚决不从,大声抗议这一歧视性规定。随团的德国游客,也纷纷以回国要挟,声援他。但机场人员以“执行制度”为由,表示不能通融。他毫不妥协:宁可丢掉工作,我也决不验血!僵持到最后,机场人员才终于让步。这次以游子身份回国,在家门口遭遇的“制度性羞辱”,让他刻骨铭心。
口头上达成协议之后,李阳很高兴,双方就拍摄事宜商量了一下。李阳这边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王大伦现在手头的戏一杀青,他那边就能开机,而且他已经在山西一个偏远地区联系好了一家小煤窑作为拍摄地点。
倒是王大伦这边有些困难,他早就跟女朋友约好圣诞节去香港游玩,而且还通知了雅各布帮忙订好了12月21日到27日的来回机票和在香港的酒店。
最后双方约定,李阳带着剧组先行赶往山西拍摄,到时候王大伦直接过去和剧组会合。
和李阳的合作公司那边倒好说,只要打声招呼就行,之前《海鲜》就是先例,而且双方的合作本来就属于松散型的,只要不影响明年的新戏《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啥都好说。
但是范子怡却跳了起来。中午老公说是去跟人聊聊,回来的时候居然又接了新戏,她原本只是为了年底这段时间又不能在一起感到有些不高兴。但在男朋友做晚饭时,她无意中翻了翻剧本,吓了一跳。
太危险了!剧本里有大量井下拍摄。这年头煤矿的事故实在是太多,没见中央台新闻隔三差五就报道哪里的煤矿瓦斯爆炸了,哪里透水了,哪里又冒顶,被困矿工多少多少。然后各类领导第一时间怎么样怎么样,然后再各种求援,到最后极少有人生还……
范子怡真的担心,谁特么知道会不会掉下一块大石头,咣的一下,她就成小寡妇了。所以她非常不愿意老公接这部戏,而且现在还只是达成口头协议,正式合同还没签呢,吵着闹着要他回了这部戏。
王大伦没办法,只得掰开来分析给她听。首先宋金明这个角色极其难得,人性矛盾的冲突,饱受善恶撕裂的煎熬,要远比《海鲜》里警察邓建国更具有挑战意义,要是演好了说不定还能得个影帝。
其次,李阳下午跟他谈的时候也透露了,他在德国时跟柏林电影节组委会那边有点关系,明年二月份肯定是赶不上了,等再下一届送过去参展。以王大伦多次参加电影节的经验,按剧本的精彩程度,要是不失手,入围某个单元估计不成问题,弄不好还能入围主竞赛单元,角逐一下金熊也不是没有可能。国外保准有市场。
最后他还跟女朋友稍稍透露了一下《海鲜》的前景,他没敢往多里说,打了一半的埋伏也是相当惊人的。
没想到范子怡听到数字只是稍稍震撼了一下,用她的话说,要是人没了,他说的这些理由全都不成立。
没办法王大伦只有发誓赌咒,保证须发无损地回来。晚上又不惜透支体力和宝贵的肾脏,连着两天当了两回“四次郎”,才换得娘娘很勉为其难的恩准。
第二百七十三章 访谈(上)()
第二天王大伦照例没能早起,一觉睡到十点钟,果然是温柔乡英雄冢啊!
今天两口子没到外面去大吃大喝,简单下了点挂面,早中饭马马虎虎对付一下,王大伦就被女朋友拉进了卧室。
扒掉棉睡衣,里面就是背心和秋裤,直挺挺地戳在大镜子前,任凭女朋友把一件一件衣服往他身上套。
“穿身西装正式一点不就完了嘛!”试了几套休闲款的都不合适,王大伦有些不耐烦道。
“别老土了,现在就流行休闲范儿。再说他们这个节目我知道,走的是轻松路线,你说你穿着一身正装算怎么回事。”范子怡唠唠叨叨道。
说着又从衣橱里拿出一件格子衬衫,道:“喏,再试试这件。”
王大伦不吭声,接过默默地套上。
“怎么样?”范子怡帮他整理一下领子,问道。
王大伦照了照镜子,浅黄色黑白条纹加红色格子,而且挺修身的,点点头道:“不错,穿着也挺舒服的。”
“那当然了,这是巴宝莉今年的新款,我托人从英国带回来,本来是想让你过年的时候穿的。”
说着她又象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件浅灰色的v领毛衣,道:“套上。”
套上之后,她很仔细地帮他整理了一番,细细打量,满意道:“啧啧!妥妥的英伦范,真帅!”
王大伦也从镜子里看了看自己,嗯,上半身是不错,但下半身却是一条白色纯棉的秋裤,跟个芭蕾舞演员似的,怎么看怎么别扭。
“裤子穿啥?”
“急什么?”范子怡又欣赏了一番,这才从柜子里拿出两条裤子,一条淡绿色较宽松的卡其布裤子,一条是深蓝色的牛仔裤。
“就穿这条吧。”他还是习惯穿比较宽松一点的裤子,舒服!
范子怡却避开他的手,拿着两条裤子反复比划了一番,才选出那条牛仔裤道:“穿这条。”
他只得拿过来往腿上套,这牛仔裤还是那种小裤管的,套起来有点费劲。穿上后他还特意做了个下蹲的动作。
“你干嘛呀?”
“我怕把档崩喽,先试试。”
“拜托,这是k的牛仔裤好不好!老土!”范子怡白了他一眼,道:“走两步给我看看。”
“哎!”
王大伦连忙屁颠屁颠地在女朋友面前走了两圈,还特地摆了两个pos要派车来接。王大伦没那么矫情,也不想太麻烦,选择自己开车前往。
录影的地点是西直门那块的电教中心,就是俗称的电视大学。那地方还真不好找,要不是对方详细说明了行车路线,光里面的胡同就能让你绕晕了。
《超级访问》这个节目属于独立制片,然后再卖给电视台,跟杨兰的模式差不多,只是比起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