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心-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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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都懒得吃,从那以后,沈浩初就再也没敢逼她了,但这些年,他研究过许多对抑郁症有治疗作用的食谱,力求能所帮助,但她的抑郁症已经深入骨髓,他所做的,不过是杯水车薪。
楚煜闻言,有些茫然,脑中无数疑问却毫无结果,早晨的那一幕,忽然涌进脑海,她所说的腿麻,原来是抑郁症,但据他所知,抑郁症最严重的机体反应,就是呈木僵状态,他心头猛缩,一口浊气憋在胸口,半响都未缓过来。
他脸色不大好,但却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近乎哽咽的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沈浩初道了声歉后,一时竟不知作何表情,静了会儿,才说:“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再救她一次。”他闭了闭眼,之所以选择告诉楚煜这些,是因为何以夏的心结因他而拧,自然也就只有他才能解得开,她能熬过这些年,不仅仅只是凭借那些对楚煜的恨意,更是因为,他,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但有一点,沈浩初说错了,楚煜并非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而是他根本就接受无能。他有一瞬间的僵硬,怔松片刻后,心底顿时澄明许多,何以夏那天在束河印象所说的“救”,竟还有这层意思,他忽然无比痛恨自己的粗心大意,顾墨言所带回来的资料里也必然跟抑郁症有所牵连,但他却因为这些年来仍然存在的期许而头昏脑胀。om
如果早点知道,她会不会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沈浩初之前所说也仿佛从未发生过,但楚煜却清楚的知道,何以夏的抑郁症,并非他凭空杜撰出来的。
他眼眶泛起些热意,见沈浩初亦是沉默,轻轻开口:“第二件呢?”
“以夏有没有跟你提过孩子的事?”沈浩初微微别开脸,目光里竟有些茫然。
楚煜眼里的光亮忽然黯淡许多,“提过,她说,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被她丢了,没活的机会。”
沈浩初心里微微一颤,着实没想通何以夏这样模棱两可的说法有何深意,考虑几秒,如实说了,“她丢的,应该是刚成型的胎儿,的确没有活着的可能。”
他不着痕迹的退后几步,眼底蕴着的茫然无措再明显不过,原以为燃起了绝处逢生的希望,却没曾想,晦涩的沉痛无以复加。
楚煜控制不住的颤抖,连眉心都泛起疼,“到底怎么回事?”
“2008年5月,我刚从澳洲回来后不久,就传来了以夏流产的消息,听她说,是个女孩,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但你可以试着问问,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说。”沈浩初的性子素来冷淡,别人不愿意提的,他也不会问,虽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但自从孩子没了后,何以夏的抑郁症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眼底的光芒流转,但却连自己都辨不清悲喜。他的孩子,是个女孩,女孩好啊,像她妈妈,聪明又漂亮。
其实,自束河印象后,楚煜一直都相信,他的孩子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他不相信何以夏真的如此心狠手辣,可真相,竟然这般残忍,像被人迎头一棒,夺了半条命走。
难以磨灭的记忆不合时宜的往外冒,楚煜不确定沈浩初有没有记错,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是2008年5月吗?”
“确定。”那年汶川地震,川内的通信完全瘫痪,他们是地震救灾快结束时才联系上的,他又怎么会记错呢。
楚煜犹如搁浅在沙滩上的鱼,被太阳灼烤得只剩下半条命,他并不相信这只是一场完美的巧合,2008年5月,他,恰好去了趟澳洲。
………
何以夏再见到楚煜时,被他脸上哀戚的神色刺得心头一阵发疼,他眼眶发红,像刚刚哭过,也不知道沈浩初跟他说了些什么。
但她暂时顾不了那么多,从兜里掏出车钥匙,“你们开我的车走,安全些。”赵孜楠这次出来得太容易,赵家和陈家明面儿上也没有派人保护,但暗地里,肯定是有人跟踪的,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万事小心些,总归没错。
沈浩初没拒绝,道了声谢,接过车钥匙。
楚煜晃了神,想起何以夏那天在束河印象跟他要身份证的情景,他当时半信半疑,却没曾想,她那样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帮沈浩初一把,心头竟忍不住怅然轻嘲。
沈浩初跟赵孜楠走了,便只剩下她跟楚煜。
因为沈浩初方才的那席话,楚煜的情绪并不高,心底的苦涩渐渐发酵,过了几秒,又逐渐归于叹息,望着伫立在枫林桥尽头的157阶,轻轻开口:“以夏,跟我去157阶走走吧。”上次跟她走157阶的时候,还是2007年,分手后,想她想得难以自拔时,总归要来157阶走一走,那些复杂的情绪才会逐渐消散。
何以夏没拒绝,她确实有很多年没有走过157阶了,凡是交大的学生,对157阶总有种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刻骨铭心。而她第一次听说157阶这个地方,是在2001年,楚煜把她从府南河救起来的时候,从那以后,她就对被誉为爱情圣地的157阶爱得无法自拔。
“把手给我。”楚煜站在157阶的脚下,他情绪恢复了些,眼里含着笑。
她有片刻的怔住,过了几秒,纤细的手指覆上去,掌心顿时一片灼热,何以夏始终未想通,方才肌肤相贴时,她竟有几分于心不忍的温柔。
“以夏,你信我吗?”他微哑的声音窜进耳朵。
她心头微颤,手下意识的往回缩。信任这个东西,就像一张柔软的纸,被揉的皱了破了,即使再努力再小心翼翼的抚平粘补,也会有折痕的存在,它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失去的东西,也是最难挽回的。且不说何以夏信与不信,就拿人的劣根性来讲,人总是有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的时候,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的信,也没有绝对的不信。
这么久以来,她在楚煜面前,近乎完美的摆出了防御的姿态,但她却清楚的知道,过去那七年,就是一道永远都无法填满的鸿沟,心理防线虽然有所松动,但却没有完全消失殆尽,说到底,她想要的,无非就是楚煜的一句话。
楚煜心蓦地一沉,连忙攥住她的手,怕她所有的柔软不过都是强撑起来的镜像,退让几分,“或者说,你愿意再信我一次么?”
“我现在所能做的,也包括愿意信你这条,但你如果一定要问我信与不信,我真的没办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阿煜,我不想骗你。”明知道有可能会重蹈七年前的悲剧,但不论如何,这一刻,何以夏都决定与他坦诚相待。
有科学调查显示:坦诚、情绪和内容是两个人沟通的必要条件,如果不够坦诚,自然不能够引起对方的重视;如果沟通的情绪不对,势必会造成内容的扭曲;所以,在沟通内容之前,要足够坦诚,要梳理情绪,否则,误会只会越来越深。
楚煜唇角的笑意虽有些清冷,但脸部的线条总算柔和了些,好像很久都未曾见她这般坦诚的模样了,几秒后,他倏地笑开,“没关系,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何以夏闻言,几乎没有半分迟疑,乖乖闭上眼,熟悉的眉眼里含着些笑意。
“1、2、3、4、5。。。。。。”简单的音节在耳畔响起,每一声,都撞击在心脏的最深处,连血液都为之沸腾,刻骨铭心的记忆犹如潮水铺天盖地的向她席卷而来,她再也没能忍住,喉头哽咽万分,一切都好似回到十四年前。
2003年,有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叫做何以夏,她被楚煜从府南河救起后,开始了一场与性病的生死较量,结果当然是性病被划上句号,而她,连夜从蓉城跑到了交大,在没有任何通讯设备的情况下,仅凭着满腔孤勇就前往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而那时候,距离高考,只有三天。
不认识路,就问;不知道楚煜在哪,就等。那天晚上下着雨,何以夏就站在157阶的脚下,沉寂的夜色里,来来往往的人屈指可数,她在心里祈祷着迎面走来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他,但这祈祷,在越来越多的失望中逐渐湮灭,雨滴裹挟着寒意,没多久,浑身就湿透了,路上的行人减少,她心知,希望渺茫。
就在何以夏准备离开时,一个撑着雨伞的男人从精勤路走来,只一眼,她就觉得,那个男人,就是她要等的人。
她唤了一声阿煜,行走在雨中的男人立时顿住,几秒后,飞奔过来,她终于看清他的脸,是楚煜。
何以夏望向他,目光清朗,眉梢眼角带着难掩的笑意,“我就是来问问你,我可不可以,做你的女朋友?”这个世界上最难捱的,莫过于等待,不过几秒时间,她索性闭上眼,连牙齿都在发颤。
楚煜连呼吸都断掉了,整个人僵在那里,雨滴砸在透明的伞面儿上,啪啪的响,157阶边儿上的路灯忽然熄了,黑暗中,有道轻巧的声音跃进耳蜗。
他说:“陪我走完157阶,我就告诉你。”
她睁开眼,点头答应。他伸手搂住她孱弱的肩膀,另只手撑着伞,踏上第一步阶梯时,楚煜开始数数,“1、2、3、4。。。。。。155、156、157。”
157阶,157步阶梯,一步不多,一步不少。他们走得有些慢,到157阶的尽头时,并不觉着累。
楚煜丝毫未动的平静表情在何以夏看来无疑不是个好兆头,她轻咳一声,掩饰住所有复杂的情绪。
在她眼里的光亮逐渐黯淡下去之前,他终于开了口:“在交大,只有一起走过157阶的两个人才能够真正在一起,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分开有多久,走得有多远,最后的结果都始终如一,他们会在一起,永远。”
楚煜并不隐瞒他对何以夏的感情,尽管当时年纪并不大,所做的承诺也没有几分重量,但他却笃定的相信,她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因为爱情从来都不是有备而来,而是在某个瞬间,忽然就心动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动了心,或许是在病房里她拔掉针头的瞬间,又或许还能追溯到更早以前,那就是他跃进府南河救起她时。
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你在心中将他奉为神邸。
或许从这一刻开始,楚煜就变成了何以夏心中的神邸,她日渐放纵的依赖才导致在突发的变故跟前,所有委屈和不甘才会被无限放大。
然后,楚煜低头吻住了她。他们把初吻都给了彼此。
何以夏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段话――如果爱情里遇到合适的人,在接吻的时候,你会发现,吻,是甜的。这句话,尚且只能骗骗十来岁的小女生,她向来比同龄人清醒和理智许多,此刻却还是忍不住一头栽了进去。
因为楚煜给的吻,是甜的。
太过清晰的记忆戛然而止,喉头的哽咽似乎好了很多,眼前的黑暗漫无边际,但何以夏心中,却是许久都未曾有过的踏实安定,或许,人的感知有时候真的会产生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七年后与157阶的阔别重逢似乎比十四年前慢了许多。
“155、156、157。”直到熟悉的数字再次灌进耳蜗,她悬着的一颗心才安然落地,楚煜顿住,但却没让她睁开眼,他的声音似乎比之前沙哑了许多,如果仔细辨别,还会听见轻微的哽咽。
他缓了会儿,情绪稍微平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