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转-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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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亭子迎风的那半边就都湿了。
薛元翰一面收拾了画纸用具,一面笑道:“还是我说的对吧?若是方才咱们回栖霞寺去,这会儿可就要成落汤鸡了。”
钱荔娘撇嘴道:“在这里也好不到哪儿去,你这画没晾干就收起来,只怕也要毁了”话还未说完,她便打了个喷嚏。
“你觉得冷了吧?这亭子是个吃风的所在,虽能避雨,可这风吹得,只怕你禁受不住。”
薛元翰拿起堆放在石凳上的披风递给钱荔娘,“把你的披风裹紧,外头再披一层我的这个,估计也能抗过去”
他的话音刚落,自己也打了个喷嚏。
钱荔娘笑道:“你莫要说嘴了,还是顾着你自己吧。”
薛元翰见她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又不肯接自己的披风,便环顾四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保暖之物。
看到这石桌时,他突然有了主意。他从布袋中取出两枚沉甸甸的镇纸,将自己的披风垂在石桌迎风的那半边,上面用镇纸压住。
“把你的披风也脱下来,罩住石桌的这半边,做成个帷幕的样子。咱们躲在这下面,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岂不是好?”
“这”钱荔娘有些犹豫,石桌下面只有很小一块地方,两个人躲在里面,势必要贴得很近。
薛元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平时看你也是个洒脱随性的女子,怎么这个时候了反倒扭捏作态起来?我保证做个君子,绝对不碰你一下,可好?”
钱荔娘白了他一眼,见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脱了披风,任由薛元翰铺在石桌另外半边。
待铺好后,薛元翰便钻了进去,瞬间又探出脑袋来笑道:“你还呆站着做什么?里面暖和着呢!”
钱荔娘心里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横竖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人知道,就是被宣惠他们瞧见,应当也不会说出去。
她敛了裙裾,小心翼翼地坐了进去。结果她还是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匆忙之中扶了薛元翰递过来的手。
薛元翰待她坐好后便笑道:“我方才可是答应了你,绝对不碰你。可你刚刚碰了我,这算怎么一回事?”
钱荔娘手上还存留着他的手留下来的余温,脸上不禁火辣辣地烧,嘴上却不肯服输:“面上是个谦谦君子的模样,谁晓得你内里竟这样坏!”
薛元翰笑道:“见过我的人可都夸我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偏你这样识人不明,该找个郎中好好瞧瞧眼睛了。”
钱荔娘撇了撇嘴,说道:“我竟不知翩翩公子也都是追捧戏子,跟人争风吃醋的?我听说裴公子这些日子没怎么理会那个小梅仙,若是等他回过神来,只怕有你吃亏的时候。”
薛元翰嘴角轻扬,笑道:“我又没对棠儿怎么样,只不过是和她有几分缘分,见她流落到戏班,有些不忍罢了。能照顾几分是几分,我可碍不着裴沐做的那些勾当。”
“那裴公子”,钱荔娘刚想要问裴沐做的是什么勾当,突然间醒悟过来,贵家公子包养戏子,还能是什么勾当?
她的脸红了又红,幸好里头光线颇暗,薛元翰也看不出来。
“裴沐怎么了?你别是对他起了心思吧?赶快打住!他浑身上下简直挑不出来一处好的,别人还说他长得好!要我说,他长得还不如慎之呢,更别提跟我比了!”
钱荔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还从未听闻有男子对自己的相貌这样满意呢!”
薛元翰笑道:“咱们坐在这乌漆墨黑的地方,闲着也是无聊,就当说说心里话了。”
“说真的,你还怕裴沐对我使绊子,他怕慎之怕得要死,慎之又怕我,你说我怕不怕裴沐?”
钱荔娘奇道:“裴世子怕你作甚?”
“我是宣惠表哥啊!他那样着紧宣惠,见了我们娘家人,马上就矮了三分了。”薛元翰得意地说道。
钱荔娘笑道:“照你这样说,裴世子该更怕王爷才对。”
薛元翰听她提起来梁瓒,忍不住问道:“我说,你住进王府来也有四五个月了,说是来陪宣惠,外头的人可没人这么觉得。实情怎么回事,只东园的人还知道两分,你别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枉担了这个虚名!”
钱荔娘听见他说起这话,便低了头,幽幽地说:“我知道可我一个女儿家,父母定要如此,我还能怎样?幸好王爷是个君子,王妃也是极好的心性,容我就这么顺着自己的心意”
薛元翰道:“可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在东园住着,等你回了扬州,怎么跟你父母交代?你这样清誉尽毁,以后还嫁不嫁人了?要我说,你不如应了,王爷、王妃都是厚道人,会善待妾室的。”
钱荔娘越听越沮丧,实在忍不住便低低地哭了起来:“我偏是不愿意给人做小,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命?王爷虽是富贵已极,可我宁愿嫁个穷秀才、小商人,与人做正头夫妻不比做妾室好吗?”
薛元翰见她哭了,急得直搓手:“哎呀,你别哭嘛!怪我嘴贱,说了不该说的话。你莫要再哭了,不然不然我就也哭给你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六十七章 独处()
钱荔娘哭得更伤心了:“你你有什么好哭的你是个男子,任凭家里有什么不痛快,总能走出去做一番事业,也不会蹉跎了这辈子我一个女子,一辈子最大的指望就是嫁人,却偏偏要给人做妾室”
薛元翰从怀里掏手帕,掏了半天才发现没带,只好拿了袖子给给钱荔娘擦眼泪。
“我不如意的事情也多着我把我此生最爱的人弄丢了再也找不到了你道我心里好受么?”
钱荔娘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薛元翰,问道:“是那个和小梅仙长得很像的人吗?你怎么把她给弄丢了?”
薛元翰看着她脸上、眼角都是晶莹的泪痕,便又伸手拿袖子帮她擦了擦,然后说道:“她是个贵家女,心地善良又有才情,棠儿如何与她相比我不过是心里的痴想头,觉得棠儿与她长得相似,若是棠儿能过得好,她必然也过得好不然这日日夜夜愧疚都噬咬着我的心,根本无法安枕。”
钱荔娘抽抽噎噎地说道:“听,听起来,你倒不是,对她多有情意,只,只是歉疚罢了”
薛元翰很罕见地没有发脾气,只是长叹一声,闭着眼睛将头靠在了石桌下面的柱子上。
半晌,他才轻轻地说道:“从我与她情定,也有三年了这中间多少事纠缠在一起,我早已分辨不出来这份情意多轻多重我总想着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像我父亲和母亲那样现在她因为我而下落不明,我又怎么可能与他人结秦晋之好”
钱荔娘从小生活在富贵之家,无论是家人亲眷还是父亲的故交好友,所听所见的无不是妻妾成群之家。也正是因为见多了妻妾争宠,大妇受委屈,小妾遭凌辱,她才抵死不愿给人做妾。
听薛元翰如此说,她有些惊诧地抬头,凝视着身旁这个男子。他皮肤白皙,两道剑眉透出些许英气,闭着的眼睛边缘是长而浓密的睫毛。她心里想着,怪不得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看,是挺俊俏的。
“那她一辈子不出现,你便等她一辈子吗?若你等到了花甲之年,却发现她已经儿孙满堂了呢?”
“我耽误了她一辈子,自然该赔给她一辈子。至于儿孙满堂的话,她不会的只要我跟她都还活着,就会她等着我,我等着她。”
钱荔娘叹了口气,也闭上了眼睛靠在柱子上。她幽幽地说道:“说到底,你还有个人能让你这么坚持着,我都不晓得我这样撑着是为了什么”
听见她不再哭了,薛元翰睁开眼睛。披风外面是风雨交加的冷冽,两个人躲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却是温暖的,可为何两颗心都这样痛?
他看着钱荔娘似是沉沉睡去的模样,心里也承认钱家父母的眼光好。以她这样的好相貌要得男人的欢心一点儿也不难,若再和顺些,即使是在内宠颇多的王侯身边,怕也有十年的好光景。他一面敬佩着钱荔娘的品格,一面又在心里替她惋惜。
山道上,刚起风的时候,秦朗便催着裴璇夜往回走。刚行两步,大雨就瓢泼一般地下了起来。
秦朗连忙脱了自己的披风给裴璇夜搭在头上:“大小姐暂时用这个遮一遮,咱们快回亭子处避雨要紧。”
裴璇夜却笑道:“你那么着急作甚?栖霞山雨中的景致也是极美呢!正该徐步缓行好好看看!”
秦朗无奈道:“原该如此,只是你身子单薄,若是淋得生了病,我没办法向国公夫人和世子交待。”
裴璇夜擦了把脸上的雨水,笑道:“有我呢!你怕什么!”说罢,她将秦朗的披风搭在头上,裹紧身子,便回头沿着山道往下走。
谁知秦朗的披风甚长,后面有一小半都拖在地上,裴璇夜一个不小心就踩了上去,脚下一滑便摔倒在石阶上,眼看着就要一层层往下滚落。
秦朗大急,连忙伸手去拉,却只抓到了自己的披风。
裴璇夜想用手撑住身子,却不料石阶上都沾满了水,滑的很,身子没撑住,倒将手划得生疼。
秦朗向下纵身一跃,赶在裴璇夜继续往下滚落之前截住了她。
他弯腰将裴璇夜抱在了怀里,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的雨水。看到她的脸痛苦地揪在一起,秦朗心中一凛,着急地问道:“你可是伤到哪里了?”
裴璇夜指了指右腿的膝盖,蹙眉道:“方才这里好像磕到石阶的棱上了,疼得很”
秦朗站起身,用披风将裴璇夜裹好,嘱咐道:“你先在这里别动,我去旁边看看可有山洞或者大石之类能避雨的地方没有。”说完他便离了山道,兔起鹘落,几下便没了踪影。
裴璇夜看着他的身法,心中憋闷,这难道不算是轻功么?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在披风即将被雨浇得湿透的时候,秦朗回来了。他道了一声“大小姐,得罪了”,便弯腰将裴璇夜打横抱起,左行右转到了一处小小的山洞。
说是山洞,其实只能算作是个上头有岩石遮蔽的凹陷处。秦朗已在中间生了一堆火,秋天的柴草虽然都比较干些,可惜正下着大雨,火堆里的湿柴还是不停地冒着烟。
秦朗小心翼翼地将裴璇夜放在一片相对干燥的地上,轻轻地按了按她的右膝,问道:“这里还疼吗?”
裴璇夜苦着脸点了点头。
秦朗张开嘴又闭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裴璇夜便瞪着一双大眼睛探询地望着他。
“方才大小姐摔得那一下着实凶险,我虽粗通些医理,却也得亲眼看过伤处才好做判断”
裴璇夜的脸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她嗫嚅道:“先熬过这会儿,等回家了再找人看吧”
秦朗却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现在看看的好。若是摔得脱骨了,我就得想办法马上将骨头接上,耽搁得越久越麻烦。”
裴璇夜气闷:“既然总是要看的,那你还问什么啊?”
秦朗有些尴尬地说道:“总得先跟你说一声,免得大小姐误会我是,是登徒子。”(。)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发现()
裴璇夜反倒被气笑了:“我说你迂阔,你还不服气。既然非看不可,你只管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