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转-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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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聿苦笑道:“公子莫要再取笑了,我是被逼得退无可退,只好听之任之了。”
宣惠笑道:“那,若我说能给你指条明路呢?”
王聿抬头看着她,见她眼神清澈,不由也添了几分兴趣:“请赐教。”
宣惠道:“你不是要听之任之。要听的,是你自己的心。”
*
过了几日,王聿看父亲情绪缓和了,才又重新开始陪着他早晚练习刀枪剑法。王锦堂也知自己这个儿子虽然孝顺,却不盲目,心里头的主意正得很。故而也不再逼迫他,吩咐他留在金陵过年,打算好好劝导。
这一日清晨,父子二人在前院演武场对招拆了几套拳法,俱是热汗淋漓,心中非常畅快。王聿又陪着父亲用了早饭,二人都有心说服对方,便一同到了书房喝茶。
父子俩围炉而坐,王锦堂吩咐丫鬟拿些洗干净的板栗过来,对着儿子笑道:“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跟你娘和哥哥的事?”
王聿低头喝着茶,轻轻地点了点头。娘和兄长去世的时候,他年纪尚小,事情虽不记得许多,可母亲那种春风化雨般的关怀一直铭记在心,是此生再没体会过的温暖。
王锦堂用刀将每个栗子都划了十字开口,然后用火钳夹着放在炭火旁边烤。他笑道:“原先你娘最喜欢冬日里在炭盆、火炉上烤东西,就是不吃什么,也要放上几片福橘皮,就为闻个味儿。”
“这板栗也是她爱吃的,常常烤了来剥给你吃。我说这东西太甜,吃多了仔细你牙疼,她就偷偷喂给你。有一次被我抓住了,你母子俩就一个劲儿对着我笑,叫我也生不起来气”
王聿双手捧着一杯茶,身旁便是热气腾腾的火炉,可心里却是一片冰凉。他长到二十六岁,母亲已经去世快二十年了,父亲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温煦地跟自己说着母亲的往事。
这样的开场白他虽未曾见过,可父亲后面的话,他倒也能猜出七八分。
王聿轻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父亲,前些天我回来时,向王爷请命继续在开封府驻守,却被王爷轻轻推却了。他道父亲说湖广军情紧急,叫我赶紧回去。如若事情有变,那也可以在金陵安心过年。父亲,”
他看着王锦堂认真地说道,“王爷已经不需要依赖咱们家了,裴世子弄来的十五万辽东军,叫王爷如虎添翼。咱们若还认不清局势,怕是日后要糟糕。”
王锦堂听了这番话也不生气,只是拿着火钳拨弄着烧得通红的碳。“看来你是预备了一大篇话,那就都说出来吧,不然也是憋得你难受!”
王聿定定神,又接着说道:“儿子虽然鲁钝,可父亲的想法也能窥见一二。但王爷并非愚鲁之人,想要把他扣在掌心做傀儡,并不容易。”
“他见事明白,肯放下身段邀买人心。身旁不但有裴世子忠心辅佐,余下的秦朗、薛元翰、林应春等人,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父亲,儿子知道您当年在京城朝堂受了排挤,不愿再将权柄拱手让人,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做不得!”
王锦堂冷笑着看着儿子,问道:“还有呢?”
王聿想想宣惠那日说的话,劝谏父母也是子女应尽之责。王锦堂多年积威之下,叫王聿有些胆怯,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父亲,咱们归顺王爷可谓是极早的。当年先帝下旨父亲进京勤王,最后事却未成,王爷难免心生怨怼。咱们解了徐州之围,也算是将功赎罪。从那之后,就该踏踏实实做个忠直的臣子。”
“咱们家为何不能做成国公府那样的忠臣、能臣?百年大族,镇守一方,已足够煊赫了。父亲为何心心念念地就是要揽权,往那佞臣传里走?”
这番话多有不敬之词,佞臣一句一出口,王聿自己也出了满头的冷汗。
王锦堂“啪”地一声将火钳扔在地上,咄咄逼人地问道:“你只见到成国公府享受的荣华富贵,可曾算过他们这些年来为梁家人付出多少?有多少裴氏子孙战死沙场,光死在战场上的成国公,就不是一个两个!”
“你说我揽权、做佞臣,莫不是你觉得我忍心叫后世子孙也如裴家这般一个个都送命在战场上?你如今连媳妇也没有,自然想不到子孙事。可你要知道,你自己想做忠臣,也要想想王家有没有那么多男儿去成就你的忠心!若是还不明白,就去想想你哥哥,想想他是怎么死的,为谁卖命死的!”
“你看不起我揽权,我现在告诉你,若到了手里没权的时候,是你想做贤臣做不得,不想做佞臣却是不得不做!”
王聿听了这话,字字句句如同重击,敲打在他的心头。他自小只知习武打仗,权谋手段、算计人心却差了那么一截。
王锦堂见自己的话有了效果,便弯腰捡起火钳,夹出来一颗板栗,剥了皮,放在儿子手心。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上元()
王锦堂舒缓了语气,慢慢地说道:“至于你的婚事,你觉得我和柳氏太过算计,也不算冤枉了我们。”
王聿低着头一声不吭,手指来回地捏着那枚温热的栗子。
王锦堂接着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结亲,本就要讲究门当户对。你哥哥去得早,家里只有你一个能顶立门户的,你的岳家不说能给你多大助力,至少不能拖你的后腿吧?”
“卢家早几十年就被你外祖父带着往破落户上走,更何况你也没有多待见你那卢家表妹,不过是你娘的一点想头,想叫她走后王家能继续看顾她娘家。”
“可若是有心,不结亲也能照顾得好。这些年你对卢家,给钱给人给地,我都睁只眼闭只眼,也算是对得起你娘了。”
王聿心中冷笑,是么?不闻不问也算是对得起人么?他暗自叹息,父亲终究还是个凉薄之人。
“柳氏想叫你娶柳家人,她的那点儿心思你也明白。你不想娶便不娶,他们家原也没人能配得上你。等来日到了京城,从功臣家里挑一个品貌德行好的也就是了。”
王聿紧紧地抿着嘴唇,不置可否。
王锦堂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耗尽了。要不是自己已经年老,又何必跟这个犟驴儿子费这些口舌?
“那你待如何?”
“我想娶个自己中意的。”
王锦堂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你可是已有了意中人?”他的心竟有些忐忑起来,生怕儿子说出来什么不合适的人来。这儿子年岁大了,有本事又有主意,这棒打鸳鸯的活计他有些做不动了。
王聿眼前闪过那双明亮的眸子,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只是儿子觉得夫妻和美比旁的那些都要紧。”
王锦堂松了口气,随口说道:“你娶亲,要相看相看,也没哪个女家能拒绝的。”他笑了一下,又说道:“就算是你要娶公主,王爷也不敢推托不叫你先看看。”
王锦堂自以为说了一句讨好儿子的话,没想到王聿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刚要询问,王聿从凳子上站起来,向他行了一礼,说道:“儿子这会儿觉得有些头疼,先回房休息了。”
说完,他便推开门走了出去。王锦堂在后面骂道:“臭小子,莫名其妙!”
*
各家热热闹闹地祭过祖、过完年,转眼已是正月十五上元节。
宣惠在平乐堂跟梁瓒、杨云舒等人吃完家宴,便抱着梁濯在正院里看小厮们放烟花。
“你看那像个什么花?是什么颜色?”宣惠指着天上炸开的一朵礼花问道。
梁濯头上戴着羊皮小毡帽,耳朵上还有白色狐皮做的耳暖,看着便是个粉妆玉琢的俊俏小郎君,分外招人喜欢。
他拍着小手笑道:“我知道,我知道!那个是菊花,绿色的!”
宣惠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笑道:“濯儿真聪明!”
梁濯笑道:“可这个花不真!”
宣惠故作夸张地问道:“哦?怎么不真呢?”
“秋天时,我见过的菊花,有黄的、红的、紫的,独独没有见过绿的。”
宣惠抿嘴笑道:“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没见过,不一定就没有呀。以前宫里的花房有好几盆绿菊呢,你皇爷爷最爱的那盆种在一个雨过天晴色的汝窑盆里,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东篱客’,宝贝得紧呢!”
梁濯一派天真地问道:“姑姑,你说的皇爷爷是爹爹说的那个吗?就是过年祭祖小祠堂里那个牌位?宫里是哪儿?是那个小祠堂吗?”
宣惠一愣,这才想起来,对宫里和父皇的记忆,现在怕是只有自己和三哥还记得些许。
脑中突然闪过“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几个字,宣惠却黯然地叹了口气,人都不在了,遑论那些物件?
三岁的梁濯哪里能体会到姑姑的情绪。天上又放出来一朵烟花,他激动地拍着宣惠的肩膀,问道:“姑姑,你快看!我考考你,那是朵什么花呀?”
等宣惠回过神来,烟花早已散尽,只有点点光亮如流星般滑落天际。
“那是山茶花,粉色的。”
正院门口出现一人,身后还拖着一盏精致的兔子灯。
“裴将军!”梁濯眼尖,看出来人是裴敏中,忙挣扎着从宣惠怀里下来,跑过去蹲下身,兴奋地问道:“裴将军,你怎么拖着这个灯呀?它是带轱辘的吗?能拉在地上跑吗?”
裴敏中将灯绳递到梁濯手里,叮嘱道:“这灯虽然有四个轱辘,可别在石子路上拉着跑,若是翻了,蜡烛倒了,那兔子可就要烧没了。”
梁濯两只眼睛亮闪闪的,但还是强压着兴奋,先向裴敏中道了谢,这才拖着兔子灯在穿廊上跑起来。
裴敏中笑着看向宣惠,问道:“走吧?”
宣惠嗔道:“总得跟三哥三嫂说一声!”
裴敏中笑道:“我已说过了,不然怎么敢这个时候跑来找你?”
宣惠不理会他,依旧进了正房,裴敏中便也跟了进去。
梁瓒正在跟妻子说着什么,说得杨云舒拿着帕子捂嘴笑个不住。两人见裴敏中进来,忙住了口,让他坐。
裴敏中拱了拱手,笑道:“原是跟王爷说好了的,今晚微臣带公主出去看花灯,亥正前回来。”
梁瓒笑道:“这可是宣惠在家过的最后一个上元节,你也非要带她出去。她在外头跟濯儿正玩得高兴呢!”
杨云舒笑道:“结草说,那小子已经被个兔子灯收服了,撂下姑姑就跑了。”
梁瓒笑骂道:“这小子,这么快就投敌了!”他向裴敏中挥挥手道:“去吧去吧,我也不耽误你工夫了。早去早回,再像上次那样跑到山上过了一夜才回来,我就把婚期推到明年!”
裴敏中无奈地看了一眼梁瓒,眼神中写满了“你好狠”,然后便行礼出了正房。
宣惠穿好丫鬟送来的斗篷,拿着手炉,便和裴敏中出了东园。
“咱们这是往哪里走?”宣惠坐在马车上,撩起帘子看着外头。
“去河边,落虹桥。那里地方开阔,不少人往河里放花灯,咱们也去放一个。”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过节()
“就咱们两个么?你怎么没把璇夜带出来?”
裴敏中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靠在宣惠身旁,贪婪地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