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满目-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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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是这样，出来的时候，天也已微微显出了深蓝色，路上的车灯都亮起来。何佳念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也被胡同里飘过的烟火气缠住了脚步。那最寻常的烟火气，最能安慰人们的孤独，也最能提醒谁最孤独。
这是怎么了？她自己也不明白。于是她就这样走着，一路走回家。
妈妈看见她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而何佳念既没给家里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也没说自己要晚回家。所以她一进门，妈妈就劈头盖脸地数落她。
“何佳念，你是不是觉得做饭特别容易？热来热去特别好玩？你和你爸为什么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为什么不回来吃饭不能打个电话？你要是不用在家吃饭，以后我就不做了。咱们都省事。”说着妈妈就把锅里的面倒进了垃圾桶。
“妈对不起，我今天手术晚了，在医院吃了点，忘了给您打电话，我下次一定注意。”何佳念说了谎道了歉，慢慢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外妈妈还在说着什么，可是她听不进去了。她觉得今天好累，好像比平时累好几倍。而且似乎她心里坠下去的东西，一直在拉扯她，就是不肯着地。让她摸不着头脑的是，她实在弄不清这不适感的来源。
所以她没洗漱，直接关灯睡觉了。
她的梦里，却突然有最激烈的逃亡，是常常入梦的张沐远，突然拉了她的手奔跑，他们像是再也没有明天般狂奔，直跑到一个悬崖边上。
身后的追兵排山倒海，面前的海水巨浪滔天。
“跳！”张沐远拉着她纵身一跃。
落入海水的瞬间，有彻骨的冰凉。可就在她以为他们终于得救的时候，张沐远的头却不偏不倚地磕到了海边的岩石上，鲜血喷涌而出，何佳念用手去压，却怎么也压不住。
最后，那场面渐渐模糊，只能听见何佳念一人痛彻心扉的哭喊，也把整个海岸线都化成苍凉。
清晨四五点的时候，和所有做噩梦更无法睡好的夜一样，何佳念头疼着醒了过来。她坐在床上，半天缓不过劲儿来，她知道自己究竟是没有忘记他，但时间太久了，无论是她选对选错，沉默还是懦弱，真的是太久了。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做如此清晰可怖的梦。
正想着，手机却突然震了一下，倒是适时冲淡乱了此刻的心焦和郁结。
“何佳念，周日去爬山啊？”是高岑，这早晨五点多？不知能不能勉强和心有灵犀拉上关系，总之这家伙今天竟然也醒得如此早。
“不去。”何佳念本来不怎么会拒绝人，但自己这儿正是心里坠坠得难受，有一股委屈撑着她，竟有了勇气拒绝。
“嗯去吧去吧。”高岑撒娇的口气，隔着屏幕都透了过来，酸得牙都要倒了。他现在撒娇撒得可自然了，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对于何佳念明摆着的无语和嫌弃，他也都视若无睹。
“我还得做实验。”何佳念又说谎了，她这两天怎么了，第二次说谎。
“屁啦！我可知道你们丁老师去杭州了，两周才回来。你师姐直接飞西安了！”高岑藏不住秘密，这一通连珠炮，直接把真相掀了个底儿掉。
“你还知道的真多。”何佳念满头黑线，啊，这人真是。不过，这两年读博生涯一起经历过的一些事情，让她也慢慢对高岑少了戒备，多了信任。这人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招人烦了，有时白目起来看着还有点想笑。
“那可不，你师姐朋友圈都发了。行了，你也什么都不用准备，穿身儿轻便的。周日早晨见吧！”高岑趁何佳念态度犹豫缓和，迅速敲定此事。哈哈哈！终于可以一起出游了，虽然他知道依然是朋友的身份，但他最近总是隐隐觉得，自己比从前有了希望似的。不，心还是要正，爬山就是爬山，准备装备和食物是重点。
高岑一翻身就起了床，额，出师未捷身先死，起猛了，眼前一黑，差点没跪了。唉，这世上就是有些东西，蒙蔽了谁的双眼。
第169章 大白（一）（）
靳希的心理，她明白，张沐远有一个绕不开的结，但是她选择了不问。她选择了要手握现在，和张沐远一起的现在。她宁愿只向现在看，向未来看。也许是出于她的自尊，也许是她给张沐远的尊重。但不问，同时也就永远失去了让他释怀的机会。
但这不重要，如今最重要的是人生的大喜，洞房花烛之夜在朦胧秋水间缓缓低垂。
忙了一整天，送走了来往的宾客，回到他们的小家，虽然还是一间简朴的公寓，但靳希已是一早布置了妥当。张沐远曾担心她太过劳累，自己要负担所有的准备，但靳希不肯，用她的话说：“我的婚礼，我的新房，都要我说了算。”
所以金白色婚礼现场的主调换了更轻柔的衣衫，在新人的新房，有袅袅娜娜的梦幻。那张舒展的大床，周围也轻覆了纱幔，地毯温暖的绒毛，一丝一缕都洁净柔暖。
半缕白润的灯光之下，仿佛一个刚刚破壳而出，未曾沾染这尘世所有寒暑的仙子，等待天生就该同齐双宿双飞的仙童，赴这世难存的良辰美景。
张沐远很紧张，他实在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他觉得自己手也冰凉，心脏也发抖，他不知进这间屋子，今天是该先迈左脚还是先抬右脚。他只默默看了靳希一眼，就赶紧匆忙去了浴室。他站在温热的花洒之下，才终于觉得身子暖了起来。但他突然想这样无休无止地站在这里，想时间猛地停止。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子是暖了，但不知为什么心口还是去不了那一抹幽凉。
但他洗个澡也洗得太久了，他也安慰自己鼓励自己不要紧张。所以吹了半干的头发，还带着一点雾气，便有些蒙头蒙脑地走回了卧室。
不是旧戏里演的那个中式婚礼，新娘没有盖着大红盖头，但她却和所有的新娘都一样，茫然地期盼地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头，仿佛已经等了一世，仿佛终于等到了一世。靳希看着张沐远红着一张脸，自己的心慌竟突然好多了：“你热啊？”
“不我不热。”张沐远有点结巴，他不敢看靳希的眼睛，因为它们那么明媚，即使是在这光线早已暗淡的夜里，依然闪闪烁烁。
“那你干嘛站在窗口吹风？”靳希的声音，比平日里更柔细了几分，听得人在这秋夜里心神荡漾。
“我”张沐远这才抬头看，窗户还开了个大缝子，他忙伸手去关，可眼神像是一点也看不准似的，“砰”就掩了手。“嘶。”这疼倒让张沐远清醒了几分。
“怎么回事？”靳希眼看着这一幕发生太快，自己不仅吓了一跳，更是本能地从床上几步跑了过来，捧住张沐远的手：“红了，还好，没破。我给你吹吹。”
刚刚才平静了几分的心池，这下子又翻回了涟漪。
“靳希，我”张沐远想说他爱她，他有幸娶她，他愿意对婚姻坚定，他愿对家庭负责。他知道自己想要山盟海誓，但他像是被魔咒黏住了牙齿，心潮再澎湃，嘴却张不开。
“不用说，我都知道。我也一样。我永远爱你。”靳希却轻轻按住了他的唇，话语温柔，眼神更是抚平了张沐远此刻所有的难安。
“嗯。”张沐远知道这便是心有灵犀，他感动，然后握住了靳希的手。
“铃铃铃！！”靳希的手机早就关了，张沐远送宾客离开的时候却因为怕停车不是位置，妨碍了别人，所以一直开着。这一晚上了，也没顾上关。
“别接了吧。”这一声浅笑，娇艳欲滴，任谁听了，心都要化了。
“嗯。不接。”张沐远自然听话，仙云仙雾，辗转腾挪。
可那电话像是要跟他俩斗一个高低一般，眼看着连续打了五六遍，这一室的温软，像是马上就要被生生搅淡。
“我去关上。”张沐远话语温柔。
“嗯。”靳希半靠在床栏，垂目颔首。
可张沐远拿起电话，准备直接按关机的时候，屏幕上的名字，却让他愣在当场。是，这是美国的手机号了，可是张沐远念旧，他虽然国内的手机号自那次心伤就再没用过，可他到底还是转了那些号码，从此跟着他的appleid，一个手机一个手机随了下来。
来电话的正是那旧日记忆漩涡中的关键人物，那个为了朋友敢两肋插刀的神奇女侠，卜爱文同学。
回忆突然决堤，张沐远头疼欲裂，许是白天太过紧张辛苦，许是用了人家写的贺词却没有邀请她所以遭了报应。张沐远想狠心按了关机，但他终究还是接了起来。
其实事情没这么宿命，卜爱文周末正在逛美术馆，结果一眼看到有一次意外加上的马靳的朋友圈，她觉得自己像一根火柴一样，脑袋上“噌”的一下就被点着了，她就顶着这团火，三拐四绕，拿到了张沐远的手机号，半秒都没犹豫，就给他拨了过来。
“你终于敢接了？！”卜爱文打了半天不通，脑袋上的火已经点燃了全身，现在就像一个大火球，直接就砸到了张沐远身上。
“我刚才没听见。”张沐远其实没什么可怕卜爱文的，但他没来由地气短。
“没听见？我扰了你的千金好梦吧？可我不在乎！”卜爱文却是恨不得一句话里能说三句话的信息，只怕不能一把把张沐远砸死。
“我知道，我没告诉你和陆宇辰，是我不对。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之前也没计划，都是家长催，我反正是要回国去再办的，到时候”张沐远明白自己没跟国内的好友说是欠了妥当，但他旧日里朋友和何佳念的关系如此紧密，他究竟是怕牵动了她，他终究是不敢触碰与她有关的一切。
“罢了，我和陆宇辰也算不上什么。但是张沐远，你可还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忠贞？你之前口口声声说的，让我们眼睁睁看着的，那些感动得我tm不谈恋爱都写出词儿来的爱情都是假的？！陆宇辰让我别乱插手你们的事，我也以为你们总会找机会和好，可你呢，你不声不响地就结婚了？！”卜爱文声声诘问，在这荫凉空荡的美术馆后墙，显得那么苍凉。
张沐远没有回答，他无话可说，是他选择让一切来到今天这个地方。他爱何佳念，他以为他放下了，他爱靳希，他自己做的决定，他不后悔。有些事情，那些绝情之语，他也不便对卜爱文和盘托出，但卜爱文突然的指责，却让尘封的旧事奔涌而出，也让他逻辑全无，心神俱乱。
“一切都结束了。替我好好照顾她吧。”良久，张沐远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连自己都不能说服的话。
“我当然会的。作为朋友和姐妹，我应该祝你幸福。但是作为何佳念的铁瓷，我希望你被婚姻琐事折磨，日日烦心。你听了可好？”卜爱文心中感情复杂，她说这话时负了气，也含了泪。
“好！”张沐远答得真情实意，眼泪也同时就掉了下来。
“好了，你去花好月圆吧，我找机会告诉念念。张沐远，从今往后，这名字，你再没资格叫了。”卜爱文说不下去了，她再说下去，只能让自己火爆坚强的形象毁于一旦。
第170章 大白（二）（）
张沐远放下电话，手指颤抖着按了关机，几个月了，自己茫茫然而有的混沌的快乐，仿佛突然烟消云散。张沐远觉得头突然疼起来，有个声音冷冷地嘲笑，你的那份感情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