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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部分

穿越死亡-第73部分

小说: 穿越死亡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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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听程明的哭喊,他觉察到对方的思路其实是清楚的,程明根本没有胡言乱语,他一句一句喊出的全是对自己指挥的这场战斗失利的愧恨,对战后肯定要落在自己头上的惩罚的恐惧!
程明不愿捡起那只送受话器,他当然也不会捡它!一天来他一直在躲避对全连的指挥,此刻也不会傻到那步田地,竟然在需要承担战败的责任时回答营长的呼叫!不管634高地战斗过程中他是否参与了指挥,只要他现在捡起送受话器,营长和刘副团长心中就会留下那种印象——他梁鹏飞是和程明在一起的,是他们俩共同打了一个败仗!
……
现在营长的呼叫声沉寂了。梁鹏飞僵直地站在那儿,发现自己生命中一个最黑暗的时刻并没有过去!
如果程明真想在这个时刻将634高地上下的烂摊子扔给他收拾,眼下差不多就算成功了!程明现在管不管连队都一样了,但程明撂挑子后他再什么也不管就不行了!现在他不出面收拾残局,战后同样会因渎职罪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
“可恶!……”他在心里骂起来,却明白他对自己的处境是无可奈何的!收拾残局就意味着从此时起对连队和高地上下发生的一切负起全部责任。634高地仍在敌人手中,只要这种局面还持续着,九连就没有完成任务!而且,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位领导命令九连可以停止攻击!
他当然可以捡起地下的步谈机送受话器,向营指挥所报告连里的情况,要求刘副团长下达命令停止攻击。但另一种危险是:刘副团长不下令停止攻击,反而一怒之下命令他带着还活着的人继续向高地攻击!
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只有一种选择:与其将情况报告给营指挥所以后由副团长命令他再次发起攻击,不如他自己主动承担起连长的职责,继续组织对高地的进攻,并把它维持到黎明!他相信到了黎明一切都会结束的,任何事情都会有一个终结,634高地进攻战斗也不例外。那时当然他们还是拿不下高地主峰,但连里所有活下来的战士都会为他作证:连长撂挑子不干之后,是他一直带领着连队同敌人进行顽强的拼杀!不是他和九连的士兵们不英勇,而是634高地主峰地势过于特殊,连队主力又早在他接替连长指挥前就消耗殆尽了!这样战后到了军事法庭上,别人就不能指责他没有尽到一名指导员的职责!
……
“吴彬,赵健,你们俩跟我走!”他没有迟疑,朝卵石圈里另外两个不知所措的战士喊一声,“啪”地打开手中冲锋枪的保险,率先走了出去。
吴彬和赵健提着冲锋枪跟上了他。
三个人走过高地东北侧洼地,沿那道分割开高地东北坡和北坡的山棱线向上攀登。
一排和二排的进攻是在第一道堑壕停止的,他应当去那儿寻找还活着的人,如果在那儿找不到,就继续向上到第二道堑壕寻找三排被打散的人。
高地上下一片沉寂。主峰上的敌人一点动静也没有。黑暗和寂静让他的胆子大起来。他开头还小心地低姿爬行,后来就半直起身子朝上走。
进入第一道堑壕后他的精神重新紧张起来。一具身份不明的尸体冷不丁绊了他一跤,马上,“哒哒哒哒哒——”主峰上敌人的重机枪就打下来一串子弹。同时从高地上方第三道堑壕里,他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背衬着显现在山棱线上方的深蓝色的天幕,梁鹏飞看到一个黑影顺高地东北坡交通壕一溜烟地跑下来,进了他们所在的第一道堑壕的东端。
“谁?”吴彬喊一声,“哗啦”一声卧倒出枪。
“别开枪!是我。”一个声音迟疑地回答。主峰上敌人的重机枪停止了射击,他才顺着堑壕摸索着靠过来。
他走近时梁鹏飞看清楚了:是天黑后自动要求上高地参战的炊事兵于得水。
“是你?”
于得水这时也认出了他。
“指导员……”一句话没说完,于得水便呜咽起来。意识到不该这样,又止住了。
“上面还有人吗?”梁鹏飞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口气严厉起来。
“没有了。……都牺牲了。”于得水又想呜咽了,梁鹏飞却用一句话止住了他:
“你们三个——都跟我来!”
既然高地上方没有活人了,他就没必要向上去了。他带着于得水他们顺堑壕向西摸去。
第一道堑壕西端,靠近西北侧山棱线,三个黑影逆着他站起来。梁鹏飞认出最前面一个单薄的侧影是上官峰。他勃然大怒了!
三排战斗失利后他和连长都以为上官峰牺牲了,没想到他还活着!因为三排的失利,连长在下面陷入了绝望,身为指导员的他被迫上山来一个个地找人,重新组织攻击,应对全连最后战败负责任的上官峰却躲在这里!
梁鹏飞觉得自己不能不愤怒,一开口就气势汹汹:
“是三排长吗?!”
“是我。”沉默了一下,上官峰回答。
“三排长,你怎么躲在这儿?!”梁鹏飞的怒火更旺了,“你怎么不带人继续攻击?!……谁让你擅自停止攻击的?!……刚才你是怎么指挥的?!……你躲在这儿干什么?是怕死吗?!”
“指导员,我们排的人都打光了!”上官峰喉咙里突然涌出一声呜咽,马上明白这对梁鹏飞是不适用的,声调重新变硬了,“没有兵你叫我怎么进攻?!”
“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这个上官峰,他把三排和全连的胜利都葬送了,现在居然还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你身后站的人是谁?……他们不是人吗?!”他怒不可遏地喊着,向前走一步,看了看畏缩地立在上官峰身后的赵光明和赵光亮,——他叫不出他们的名字,却知道他们是一对孪生兄弟——回头望着上官峰,愈加义愤填膺了,“他们不是你的兵?!……三排的人都死绝了吗?你为什么不去找一找?!……”
上官峰坚忍地沉默着,似乎打定主意不再跟他讲一句话。梁鹏飞喊叫着,忽然也意识到自己让上官峰带两个兵去进攻是荒唐的,三排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可能真没有别人了。他灵机一动,想到了身后的三个人。
“我这儿还有三个人!我把他们支援给你!……现在我以连队指导员身份命令你率领他们——加上你能找到的其他人——继续向主峰攻击!”他最后用更加严厉和斩钉截铁的语气喊道,还威胁性地将冲锋枪朝头顶举了举,以显示自己的决心,“在没有最后拿下主峰之前,谁要擅自停止攻击,我就要对他执行战场纪律!”
说完这番话,他片刻也没停,就转身下山了。到山下后他认为自己做得极好:没有给上官峰留下抗辩的时间;最重要的是,他留给上官峰和另外五名士兵的背影是坚决有力的:他说过的话是算数的!谁想临阵脱逃,都别指望得到他的宽恕!
重新回到卵石圈里,他注意的是山头上应当很快响起的枪声。现在他不再害怕营长用步谈机向他呼叫了。如果肖斌重新向他呼叫,他就要把634高地上下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给对方,还要对肖斌说:虽然如此,九连对高地主峰的攻击并没有停止,他刚刚又组织了一次新的攻击!拿不下山头,九连就是剩下最后一个人,也要继续攻击!
但是无论那台一直平躺在地面上的步谈机,还是黑魆魆的高地上方,都长久地沉默着。“上官峰他们会执行我的命令吗?”梁鹏飞忽然想道,“单靠他们六个人是无法攻下高地主峰的。……如果他们真的去攻击主峰,等待着他们的只能是死。……战前你想过无论如何也要熬过战争活下去,他们心中难道没有冒出过类似的念头吗?……你以为依靠战场纪律就能组织起一次无望取胜的攻击,但在今夜的634高地上,战场纪律对于他们其实是软弱无力的。谁也不会明知无望取胜还去攻击,因为死亡已没有意义。夜暗将会把那六个人遮藏起来,直到黎明……”这样想着,他的内心渐渐地又被黑暗充满了。梁鹏飞清醒地意识到今天的战斗实际上已经结束了,天亮之前他是再也听不到枪声了。“……这件事可怕吗?……不,作为一个指导员,连长撂挑子后该做的事我都做了,上官峰执行不执行我的命令,就是他的事情了。……如果战后一定要上军事法庭,上官峰他们活下来对我还是有利的。没有他们,我是无法证明刚才又组织了对高地的进攻的……”
但他还是渴望高地上方响起枪声。这种看来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沉寂,似乎将他心里最后一线模糊的、自己也不大相信的胜利的希望埋葬了。梁鹏飞第一次想到:一天的战斗结束之后,他和程明的处境并无多大差别。无论如何,战后他们都要上军事法庭;只不过受到的惩罚轻重不同而已。他们可能不会判他的刑,但严厉的处分是跑不掉的。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一生已经被毁掉了。
梁鹏飞突然泪如泉涌。

·56·

第三部
十六
晚上十一点钟,631高地南方大山腿上的战斗也停止了。夜色遮没了山腿上下的大部分狼藉:炮弹坑东一个西一个地张着大口;一棵棵被拦腰炸断的树,一团团树的残枝,横七竖八地躺在裂沟里;远远近近,一丛丛灌木还在不死不活地燃烧,点点火光明明灭灭。自从敌人的夜间值班炮火开始射击,这儿还成了它袭击的目标之一,一发炮弹刚落在山腿东侧腰部,距离那挺下午让鹰嘴峰山腿的敌人闻声丧胆的重机枪不到二十米,虽没有伤到人,却打燃了一棵茶杯粗细的松树,来自西北方峡谷的风将浓烟一团团向东刮过去,僵直地坐在重机枪后面的那个男人的毫无生气的脸一会儿被隐没掉,一会儿又显现出来……
从633高地上赶回来的肖斌带着通信员匆匆走上山腿,在重机枪前面站住,叫了一声:
“副团长!”
重机枪后面的男人没有回答。顺着他那在昏暗的夜气中显得呆滞的目光望去,肖斌望见了东南方夜幕中若隐若现的634高地!
一个小时前,633高地的防御战结束,肖斌草草部署了八连的夜间防御,就往631高地山腿上的营指挥所赶。下午和晚上,他在633高地上,对634高地上下发生的一切都很清楚,之所以要急着回营指挥所来,就是想向副团长通报一下情况,看看是否能对该高地采取一些补救措施!
但是副团长已不是原来那个副团长了,甚至也不是他下午离开时那个副团长了!随着整个战场枪声渐渐稀疏,尤其是自从634高地方向再也听不到枪声,副团长胸膛里那颗沉甸甸的心像是最后破碎了,他的神志也仿佛进入了一种极不清醒的状态,似乎生命已离他而去,留在这儿的只是一具空壳!
“303,303,我是304!请回答!请回答!……”他没有惊扰刘宗魁,自己通过步谈机向九连呼叫起来。他希望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样坏,九连或者还有人活着,后一种消息也许能使副团长从目前这种悲惨的精神状态中复活过来!
可他还是失望了!足足有十分钟之久,他一直没有听到来自634高地上的回答!
放下送受话器,肖斌才看清副团长脖颈上缠着厚厚的脏污的绷带。副团长受伤了!副团长听到了他对九连的呼叫,却又像什么也没听到!
“渭水!渭水!我是黄河!我是黄河!请回答!……刘宗魁同志,我是江涛,我要求你,不,我命令你与我通话!……”步谈机员身旁,那台放置在沟崖上的电台猛然响起A团团长焦躁、愤怒、嘶哑的叫喊。从包括电台报务员在内的所有人的无动于衷里,肖斌意识到江涛已不是第一次向副团长发出这样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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