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凤遗昭华纪-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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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钰侧头看着我。
“我幼年时,随我父兄征战沙场,眼见着那些平民百姓受苦,那时的我自诩巾帼,仰仗父兄威名也算得上是任性了,我那时所有的骄傲都凌驾于男人的身上,先是我父王,然后皇伯伯,后来是我大哥伏赫,最后是他,我父王战败宫中的时候,我大哥死了,那时我在想,还好,我还有皇伯伯,可是我父王说皇伯伯是我们的敌人,是皇伯伯杀了我大哥,他让我上山我就上山,遇到了师父。那时我在想,还好,我还有师父。可是直到我看清宇文政的阴谋,我就彻底垮了,没有人可以让我依靠了。”
“别人的女孩穿新衣,求心上人的年纪里,我是多轻狂啊,可是到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那时依赖男人们才表现出来的嚣张,不过是因为我不够强,当我现在能撑起自己的狂妄时,我才知道原来我那时所依赖的人也并不强大,只是因为我太弱了,才会去依赖。可是你要我现在再去感慨世间的不公平,慷慨激昂的对那些藐视生命的人予以评价,我都做不到了。”现在的我,太懂得适者生存这个道理了,没有谁是注定强大的,只是女人从一开始就注定比男人承担的药多,我的现在是自己死过几次争取来的,看淡人情,连世俗都已经欣然接受,却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
“少年时,听我父亲说起过你的一段往事。四国硝烟不断,我父亲跟随宁王出征,他说一场仗打下来,大家在清点残兵,打扫战场。你说,如果今日掌权的是我伏音,绝不会像这四国的皇帝一般窝囊,我一定会拥兵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凡我子民无论男女一律平等,不会再有如此这般的人命如草芥。”
暗淡无月的夜空,有两三流星滑落,静得让人心底都是满满的凄凉。
霍钰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时间真的是恨奇妙的,在他人的记忆里的昭华,却已经是我回不去的曾经,我年幼时的口出狂言,博得大人们的一笑,却成了他人心中对昭华的敬仰,可是现在,我俨然已经成为了和其他人无异的一个普通人罢了。
“我认识的伏音,大抵不会是个怕事的女子。”
心口带着隐隐的酸疼,尽管我刻意在藏,却还是被霍钰发觉了,伏音,你在怕什么。怕这王权之争,怕这天下乱世,怕这纷扰不清的恩怨纠葛?
“正是因为死过一次,才知道死不那么容易承受吧。”我苦笑着打趣说道,宫廷之争,我真的不想涉身其中了,我怕的是,那走不尽的长廊,哭和笑与我都无关系罢了。
第29章 徒解不相思()
两日过去了,第三天天刚刚亮的时候,我睁开眼睛有些迟疑。
今天将要给出答案了。
“郡主。”门被推开,站在书房外的人逆光,只能看得清轮廓而分辨不出五官来,他只喊了那么一声,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我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方才还是懒洋洋趴在桌子上,一个动作持续一整晚,突然直起腰来,只觉得腰椎实在疼得难受。“什么事这么慌张。”
“又出事了。”从行宫赶过来的侍卫惊慌失措的说。
又出事了。
行宫出现了第二具尸体,这一次死的依旧是西夷的人,不过却是那位尚书大人身边的贴身侍卫,还是遭人从颈后勒死,不过这一次却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被吊在了行宫院子正中的老槐树上。
我赶到的时候,霍钰已经在了,他看向我,眼神里同样是绝望。
先前的一具女尸,我们都将怀疑重点放在了她腹中的孩子身上,一心在猜测是何人要除掉她和她的孩子,但是这一次,第二具尸体的出现,使真相再一次陷入绝境。到底是我们一开始调查的方向就错了,还是有人故意在扰乱我们。
霍钰趁着宫黎验尸,不动声色的走到我面前,在与我交换了眼神之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想我明白他要说什么。
“哼,三日期限刚到,我西夷侍女被杀一事还未查明,现在连侍卫都让人杀死了,是否有人特意针对我西夷,非要让我这条老命放在这里不可!”尚书大人更加张狂,不难猜出西夷先后两个人死在了行宫里,让这老头开始慌了。
“爹,我们回西夷吧。”尚书家的公子俨然沉不住气了。
“霍钰,调遣精兵严守行宫。”我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有些缺氧,实在没有头绪又莫名的增添了太多的压力。“你跟我轮流驻守。”
“是。”霍钰低下头应声。
到底会是谁,可以在行宫内肆意杀人呢。行宫是由我军营里训练最精锐的部分士兵把守,谁可以突破层层包围,在行宫里不露声色的杀了这两个人呢。皇甫宣到底知道什么?
“啊!”我借酒意撒泼,掀了桌子,一个踉跄险些没站住脚,胸口透着比室外还要冷的寒意,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恍惚间,我像是看到了宇文政推门走了进来。
他不顾我的敌视,淡然坐下。“也许你只是忽略了某些东西,能把这一切串联在一起的关系。”
我猛地醒了过来,四周空无一人。
桌子仍然掀翻在地,我跌倒在一旁竟然狼狈得昏睡过去。
心中有些说不清楚的苦涩与失落,我都快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却在最无助的时候,还是想他,想来是深山里的那两年相伴修行,在心里已经习惯性的将他当做依靠了吧。
“客官慢走。”小二在我身后喊了一声。
走出酒馆,天已经黑了下来,寒风刺骨,不禁伸手抽动了下披肩。
“我们好像很有缘。”
温婉可人的女声,听起来很是舒服,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了。“不经意的偶遇是缘分,刻意安排的偶遇在人为。”
她并不因为我的这番话而恼怒,偏巧带着盈盈笑意。“郡主不像是个会买醉的客人,不知是遇上了什么样的烦心事,而我是否有幸成为聆听的人呢。”
我这才转过头去打量她,她披着厚重的披风,由那个小丫头搀扶着,也像是刚从酒馆里走出来的。“会打扰你么?”
沈衣摇了摇头,微微偏过头对小丫头说,“莫儿,你先回去告诉妈妈,我陪郡主走一走,晚些回去。”
“是。”被称为莫儿的小丫头极规矩,她低着头回话,没有半分怯懦。
“沈衣,你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她那简短的一句话,虽然平常,但是很有份量,她说明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很恭谨,将郡主搬出来又不容得拒绝,能在片刻之内就有如此心思的女人,一定是极其睿智的。
“将军近来,心情很不好。”看着莫儿远去的背影,沈衣的语气里带着不甚明显的失落。“我只是想看看,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嗯。我点了点头,引她向前慢慢走去,边走边说道,“西夷侍女的死我们还未查出真凶是谁,如今行宫再出命案,死的还是西夷的人,我们现在承受的压力很大,太后寿宴在即,后续还会有宾客慢慢抵达,案子再不破,只怕天下人都会耻笑浪得虚名的昭华郡主了。”
“那你呢?”她淡淡地说,语气间有一些让人心疼的柔弱,她双目直视前方,话却说进了我心里。“你怕天下人的耻笑吗?还是你怕后续会抵达的宾客里,有可能是你无法承受的人,目睹你的无助。”
心跳不自觉的漏了节拍,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阿音,”她侧过头来,带着明媚的笑容,暖暖地说,“我比你大一些,你介意我这么喊你么。”
莫名的亲切让我很是受用,摇了摇头。
“未见你时,我听过他说起很多你的事,”沈衣转过头去,慢慢走,慢慢说,“也许你并不知道,对于霍将军来说,你曾是他的崇拜,他的童年,是听着老将军讲着同一起出征作战长大的。他与你第一次出征前,特别来找我,他让我看看他的盔甲,又问我这么跟你打招呼好不好,那么跟你问候好不好。后来,你们越来越熟,他在我面前说你说得越来越多,我心里曾经很不是个滋味,我甚至很害怕,你会抢走他。”
我有些愕然,这些我真的不知道,第一次出征时,我是特别钦点了霍钰,只因为我认识他的父亲,理所当然的认定了虎父无犬子。
“可是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放心了。”我只能看见她的侧脸,那笑容里洋溢着慢慢的幸福,似乎她每一次说起霍钰,都是这样的表情。
我也笑了,“因为你知道,我不如你了吧。”
她听我这么说,倒有几分惊讶,摇了摇头继续说,“因为我在你眼底,看到一份放不下的深情,你将一个人深藏在心里,怎会注意到其他人呢。”
我吓了一跳,慌忙想要装得淡定去掩饰一下。
“却是那样一个心有执念的你,打消了我对你的担心,我们很像,心里都放了一个不可能的人,却还是苦苦挣扎在骗自己。所以那首长相思,也只有你听得懂罢了。”她渐而有些失落,我隐约听出,似乎那首长相思,该懂的人没有懂。
可我正巧记得那一日,霍钰的神色,我以为他是听懂了的。
“曾经听说昭华郡主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可以说是举世无双的奇女子。可是若连这种案子都难住你了,那么只望着你,希望你能完成他们心愿的那些人,又该如何呢?”沈衣如同话中有话,她像是在刻意点醒我一样,没有要隐藏的意思,直言不讳的说道。
我明白了那话里的意思,“你是刻意在等我的。你有事需要我帮你,是不是。”
酒馆外的偶遇,果然是人为,沈衣如我印象里的一样,是个聪明绝对的女子,可是她唯一错的,就是高估了我,现在的我毫无战斗力,只想平稳的过日子,守住东伏,守住宁王府,找到阿凝。
心里放了一个不可能的人,守着一个回不去的过去,必须背负曾经造的孽债,用我的一辈子去还这个债,我已经无力再去跟命运斗什么了。
她凝视着我的那双眼睛,发觉到了我的逃避。
“沈衣愿终生为奴为婢,求郡主为沈衣解开当年的真相。”她猛地跪在了我的眼前,语气里极是决绝。
早春的天气,没有迎来预期的温暖,这一夜的乐尧城,天降大雪。
这一夜的梦里,翻来覆去都是心疼,我梦见满城烟火,送别了我的生父,蓦然回首听闻身后那一句陛下归天了,那一刻的心口里满满是自责的酸疼,和无助。那一夜的伏宫,彻底给我上了一堂课,这世间陪在身边的,都是欺骗。
年幼的伏昂哭着抱着我的腿,他喊着,阿姐,阿姐。
兵戎分据,我终于看见了我最想见的人,他坐在敌军中间的马车里,指挥北韶大军攻城,那撞向城门的巨大声响,至今还回响在耳边,成为夜半醒来再也无法言语的痛。
我曾经没什么怕的,可是我现在真的怕了。
我斗不过命运,我不想斗了。
“怎么样了。”听到有人在房里问道。
“折腾了一夜,又烧了快一天,才刚刚才算退了烧。”李姨娘说着,取下我额头的帕子,浸在水中泡了泡,叠好又搭在了我额头上,很是心疼,“别看她再怎么逞强,也终归是个女孩子,这接二连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