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流而上-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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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赞看在眼里,赶紧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递了过去,而自家也酸了鼻子。
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天还没亮,林书岳父子二人,便顶着漫天星光快马奔驰而去了。
他们走后不过两刻钟,院子里也渐渐有了走动的声音,慢慢亮起了点点灯光。
元姐对这一幕还记忆犹新。
上次这般不过是二月间罢了,这才过了不到五个月,元姐又要搬家了,这一次的目的地,是她从未去过的武昌。
舅舅说,从光化走水路去武昌,若是顺风,不过一天一夜的功夫;即便是逆风行船,两天两夜也尽够了。
元姐这样想着,感觉好像也没走太远,心里还微微定了下了。
如今不像刚来光化那会儿了,只舅舅和李二叔夫妻跟着他们,现下有了秋云、春霞、黛柳、绛茱还有贵芜一家人,以及福婶两口子,更有些洒扫看门的丫鬟小厮,元姐觉得,即便到了武昌,也会立即有一个熟悉的家的。
元姐没有带上绿萍,还让她守在光化的院子里,帮她看着兔子。
绿萍忐忑了好几天,知道元姐对自己的安排那一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谢道:“多谢姑娘大恩大德,绿萍来世衔环结草来报。”
元姐微微地笑,扶了她起来,嘱咐她定要照看好小兔子们,帮她养出一个真正的兔园出来。
韩府的一切按部就班,卯时过半,他们便启程往码头与楚王府的人马会和去了。
珍姐和珊姐果然来送了元姐,难得的,连叶姐也过来了。蓉姐她们虽然没来,却送了仪程。
元姐感动万分,只觉得天涯海角,她都会念着这群相处了不过半年的小姐妹的。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几个闺中姑娘家都不好肆意出了城门,元姐在城门口与她们依依惜别了半晌,在韩先生再三催促下,才狠心回了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帕子打湿了好几条,连陪她坐在车里的贵芜都看不下去了,直言道:“姑娘再落泪,帕子都不够用了。春霞姐姐,赶紧扯了布再给姑娘绣几条帕子。姑娘且等帕子做好了再哭吧。”
一席话说的元姐止住了眼泪,又禁不住笑了起来,指了她道:“就你会劝人!”
马车里说说笑笑,不过一刻钟,便到了码头。
韩先生在前面骑马,这回正跟已经在那等着的青崖先生致歉:“家中事务繁多,让先生久等了。”
青崖先生不以为意,匆匆几天的功夫,就让人搬家,这般迟上半天都正常,更何况他们不过迟了半刻钟罢了。
他更看中韩先生的为人了,连忙摆手笑道:“无妨,无妨。”
二人客套了一番,韩家便开始往船上运东西。
楚王府的船主要负责各人的居住和膳食。韩先生怕自家东西太多,惹得同行的人腾出空当,挤起来住,便自己出钱租了个小船,专放行李,而自己和元姐依旧与楚王府诸人同船。
码头人多且杂,元姐并两个大丫鬟都带了帷帽,遮住头,衣裳也整齐宽松,不让人有机会评头论足。
元姐下了马车,朝着青崖先生矮身行礼,便匆匆上了船去。
到了船上,又小厮引路,领了她们往房间去了。
夏日清晨的江风拂过,温暖中夹着一起潮意,吹起元姐细细的面纱,透出一缕风景。
元姐眼角划过,正看到了船尾处长身玉立站了一人。那人持刀而立,剑眉星目,嘴角却微微上翘,眼睛看向自己。
郑牧?
他怎么在这儿?
元姐惊讶不已,刚想再看清楚一些,可惜细纱翩翩落了下来,只留给她一个模糊的视线。
又行了几步,一行人停了下来,门吱呀一声打开,元姐来到了她这个临时的住所。
她连忙摘下帷帽,小心推开窗户去寻找刚才那个像极了郑牧的身影,可是船尾那一处却什么也没有了。
一个声音突然沉沉地在耳边响起:“在看什么?元姐?”
元姐不意听见有人说话,吓了一跳,连忙往声音源头看去,正见徐纪文含笑的眼睛倒映这自己的影子,清晰可见。
“郑大哥?真的是你?”
徐纪文见她不敢相信,一副吃惊模样,不由呵呵地笑。元姐总是和那些深闺小姐不一样,自然而流畅,真诚又真心。
“没错啊,我被选上楚王府的侍卫了,和你们一起去武昌呢!”徐纪文说道。
“真的?!那太好了!”元姐毫不掩饰她的惊喜之情,每一个字都是真正地欢喜。
这样的一幕,徐纪文早已在得知韩家要和他同行去武昌时,便料到了。
可当他真正看到元姐的反应时,那种喜悦却泉涌般冒了出来,不由自主地,他很想问一问元姐,为何那般高兴。
可他还未来得及张口,却被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了。
“有人过来了,我也要去执勤了,回头说吧。”他低声匆匆道,言罢,三步并两步地走开了。
然而,关了窗户的元姐却依然眉开眼笑,原来武昌会有这么多熟人呀,那还有什么陌生的呢?
(。)
第八十八章 擂鼓()
整日的行船让元姐激动不已,她偷偷地在窗户上戳了好几个洞,趴在窗口看个不停。
他们路过茨河,那是元姐去承恩寺见舅母时靠岸的地方,元姐想起舅母,心绪又起伏了一阵。
好在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到了襄阳的口岸。
襄阳不亏是自古以来的名城,光看这码头,就比光化热闹不止十倍,车水马龙,一派繁荣景象。
从船上,隐隐可见远处的城墙,高大连绵,蔚为壮观。
一个襄阳府都有这般气象了,不知武昌又会有怎样的世面。这样一想,元姐心里又充满了期待。
他们此番行船时间不长,便没有在襄阳停留,继续前行了。
元姐一日三餐都呆在自家的小房间内,不得出来。一船之上,俱是些男子,韩先生也是与青崖先生共食,因而元姐只能由秋云他们去取了饭食,在房里吃了。
元姐吃过午饭便睡了起来,船儿摇摇晃晃倒也舒服。只是越往南走,外间越发热了,元姐迷迷糊糊之间,便像铁锅里的烙饼,在床榻上翻过来又覆过去。
春霞赶紧过来打扇,可还是热的紧,二人皆是满头大汗。
元姐睁开眼睛,坐了起来,道:“要不我们把窗户打开些吧,这边来往的人少,没事的。”
春霞有些犹豫,一时没了动作。
元姐“唉”了一声,自己站起来去推开了窗户。
清爽的江风吹进闷热的小屋,元姐身上那股暑气立即消散了大半。
“你看吧,没人的。”元姐呵呵地笑,江上的风景一览无余。
元姐的房间在船尾处,由窗口隐约可见行船拖出的一条长长波纹,韩家托运行李的船,就在大船后不远处。元姐遥遥可见贵柯和贵芜趴在船上,兴奋地朝着江边指指点点。
两岸的树木田庄,飞快地退去,这一阵顺风而行,犹为顺畅。风呼呼地吹到元姐的脸庞,吹起她因为出汗而贴在鬓角的青丝。
元姐舒服地吐了口气。
忽然有脚步声响起,只一息之间,高大的人影便到了眼前。
元姐来不及关窗,抬头望去。
“郑大哥!”来人正是在附近执勤的徐纪文。
今日,他们新晋的是的侍卫便开始当差了。
除了旁氏兄弟和徐纪文,还有一个虎背熊腰,直爽爱笑的汉子,唤作莫鼓,大家都叫他大鼓。莫鼓和徐纪文编在一组,负责船后半部分的巡防。
“可是热的紧?下了太阳就能好些了。”徐纪文见着元姐小脸红扑扑的,还有缕缕青丝贴在面颊,禁不住道。
这位郑大哥真是贴心,怪不得山村里那群小子们都爱极了他,舍不得他走。
“嗯,嗯。”元姐笑眯眯地点头答道。
她刚说完,就听风吹动窗户,发出了“吱”地一声细响。
元姐自不会放在心上,可徐纪文却微微蹙了眉:“可是胃里又不舒服了?”
“嗯?”元姐一阵迷惑,不知道他说得是甚。
而徐纪文却完全忽略了元姐的疑问,还以为她小姑娘家不好开口,又道:“这会儿还不到饭点,大概还得再过上一两个时辰才能吃得上饭,我去厨下看看,有没有糕点之类的。”
元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以为刚才那声窗户的响动,是自已肚子里发出来了,还误会自己又要犯胃病了。
“不用,不用…?…”元姐赶紧摆手,刚想解释一二,却被徐纪文打断了。
“如何不用?胃疼不能等,我这就去看看。”言罢,大步流星地走了。
留了元姐独自趴在窗台上苦笑,笑着笑着,又转成了真心的喜悦。
“姑娘认识那人?”春霞早就听见动静了,这回徐纪文走了,她赶紧上来问。
“嗯,以前在山村就认识呢。郑牧,郑大哥。”元姐点头回道。
春霞松了口气,又听秋云在一旁道:“可是上次姑娘从枣阳回来遇见的那人?”
秋云这样一问,元姐又想了起来那次的巧遇。这样算来,真是和这郑大哥遇见很多次了。
从山村里他养好了腿上登门拜谢,到枣阳书肆不意撞见,再到四方茶楼路见不平,还有和宝丫一起吃过热腾腾的鸡汤面…?…
原来她和郑大哥,竟是有缘人。
这倒是有意思,元姐想。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吧,像书里写的一样。
可有缘无缘究竟有会怎样?元姐却从未深入想过。
她怕秋云误会郑牧,解释道:“舅舅也认识郑大哥的,他不是外人。”
而手上端了一碟绿豆糕的徐纪文,却突然听到了元姐的这一句话,脚步顿了一下。
不是外人吗?可元姐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吧。是她心思太过单纯,像山泉一样清澈见地,还是她真觉得自己亲近,可以信赖呢?
徐纪文脑海里也浮现出,那些过往的一幕幕画面。
大树后面不小心露出的裙角,承恩寺里翻飞的衣摆,茶楼里俊美的扮相,江风中飘扬的细纱…?…
徐纪文心里却浮起一丝异样的情绪,让他的心强劲有力,又迅速地跳动了起来…?…
直到元姐和丫鬟们说话的声音,又一次传进他的耳朵里,才想停战的鼓声,让他飞扬的思绪沉了下来。
忽然间,他有点害怕靠近那扇窗子,他有点不确定他是否应该把这碟糕点送过去。元姐会不会嫌弃他来的太慢?或是嫌弃他拿来的糕点不合口味?他还真的不知道她喜爱什么口味呢,只想着绿豆消暑,便端了过来。她会不会因此而又一丝不悦呢?
从小到大,他好像从没有过这么多不确定,这些不确定纷纷扰扰地在他脑袋里晃来晃去,绊住了他前行的脚步。
有白鹭展翅飞过,尖尖的叫声唤回了徐纪文的清明。
端着碟子现在这里算是怎么一回事?他突然有些想笑,不想自己竟然也有如此呆傻的一刻。
他定了定心神,快步走了过去。
元姐先瞧见了他,见他靠近,展颜一笑,笑靥如花。而徐纪文刚定下的心神,又搅动了起来,心如擂鼓。
他再不敢细思细想,把碟子往元姐手里一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