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贵性-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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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奇往窗外望去。
只见微雨轻点着庭院方池的水面,却涟漪不生。池边的荼蘼花怒放。
一带清流,自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间。远处是一片茫茫无际的松海。
庞籍万未料到,在繁华喧嚣的京城里,竟有如此幽雅怡人之处。
眼前人风姿隽爽,穿一身素色的绞缬绢直裾。
白衣胜雪,儒雅不羁。
庞籍心中这样慨叹着。
“你寻我何事?”
冷不丁地,乐信开口问他。
“我……”
许是气氛太过静好,庞籍一时也忘了自己为何前来。
想了想,他才问:“我今日在吏部交接文书。”
乐信往他跟前的杯子了里倒满茶水,又用自己的杯子碰了碰:“以茶代酒,恭贺你荣升。”
庞籍青黑着脸道:“我听到他们在闲谈你。”
“他们?”
“吏部的两个吏员。”
乐信不由得笑了起来,但这笑也是淡淡的,似云一样轻。
他道:“换在几年前,该是六部的尚书们在议论我。”
庞籍顿时语塞。
乐信说这话的时候,既非自怨自艾,更非愁眉苦脸,只当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比那两个吏员闲谈他的时候还要淡然些。
“你知道他们说你甚么吗?”
“浪得虚名、惺惺作态、金玉其外、不思进取,胸无大志。”
乐信想了想,又补充:“大概,还有穷奢极侈、骄奢淫逸?”
他抿一口茶,笑说:“我又未做过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能说道的,大概也就这些罢了。”
“那倒是没有说这些,他们说你‘四全公子,不过尔尔’罢了。”
“哈!”乐信点头道:“吏部的人,还算是有口德。”
庞籍问:“你不恼?”
乐信道:“恼甚么?乐某夏炉冬扇、过时黄花,尚可为他人提供闲谈话资,亦是荣幸。”
庞籍黯然:“你明明不是他们所说那般。”
乐信摇头,道:“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庞籍奈他没法子,只好道:“你我约定好,还要在朝堂里一绝胜负。”
乐信又用自己的杯子碰了一下庞籍的茶杯,道:“恭喜你大获全胜。”
说罢,一饮而尽。
大获全胜?
庞籍愠怒。
应是不战而胜,不,是不战而败。
眼前人一日不回朝堂,自己便永远没有法子胜过他。纵然他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心中亦是戚戚然。
庞籍跟前的茶杯纹丝未动,他冷冷看着乐信道:“你要置这江山社稷不顾了?”
“这江山社稷没有了乐某,亦并无任何不妥。”
庞籍皱着眉,心头苦涩得无以名状。
在河东西路的六年里,他想方设法,寻得乐信的策论文章拜读。
乐信的策论言之有物,高瞻远瞩、统揽全局,又细致入微,设想周到。
他是真正的鸿猷懋着、鹏翮高抟。
这样的人,辞官而去,岂非明珠暗投,暴殄天物!
“有你与无你,大大不同!”
庞籍忽而激动起来:“你策论里的方田均税法,对百姓何止大有裨益!还有募役法、兵部的革新……”
他只觉得嗓子一阵沙哑,几乎是带着哭腔道:“这些革新,绝不能无你!”
乐信却挑眉问道:“你对我的策论似乎很熟悉?”
何止熟悉!
庞籍在心里呐喊。
简直倒背如流。
他有时会很心酸地想,太子薨了之后,他庞籍可算是最熟悉乐信的人了。
可惜,他与乐信是永远做不成知己的。
因为他嫉妒乐信。
但是,他们也成不了仇人。
因为他敬佩乐信。
难为知己。
难为敌。
他们是惺惺相惜的对手。
而最熟悉自己的人,往往不是知己,而是对手。
这是他唯一觉得自己胜过了柴仪的地方。
……
第五十四章 白露茶()
清劲的凉风吹过窗外。
申时的午后,分外寂寥。
“你对我的策论似乎很熟悉?”
乐信挑眉,含笑而问。
庞籍不答反问:“难道你不想把这些策论变为现实?”
乐信轻轻摇头,说道:“如今不想了。”
被微雨湿润的空气中,漂浮着松针的味道。
隐约有风吹过松林的声响。
庞籍怊怅若失。
自己这番前来,似是一拳头捶在了软绵轻柔的棉花上,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徒增气恼。
他万般无奈,几近哀求地劝道:“官家虽有些稚嫩,却也是个仁君,你是有真才实学的,假以时日,他必定对你另眼相看。”
乐信冷笑:“他英明得似尧舜禹汤,抑或是昏庸得如夏桀商纣,又与我何干?”
一时间,搁在二人之间的,是难以言明的沉默。
一两只春蝉,在低声鸣唱。
隔了大约一盏茶的时光,才听得乐信道:“我曾与你说过,乐某只为太子所用。”
他望向庞籍,目光厉然:“此话,至今不变。”
话已至此,庞籍只得放弃。
乐信处事通达,但骨子里,却是他见过的最最固执的人。
只是,可惜了这一身的文韬武略。
庞籍摇头叹息,苦笑道:“那便莫要谈这些了,此番前来,权当贺你辞官归故里吧。”
乐信亦笑道:“如此甚好。”
说罢,又指了指面前的一菜一汤,道:“试试这得月楼的招牌菜。”
庞籍细细看了看这两味菜肴,甚是平平无奇。
左边的一碟,似是鱼肉切片,白花花的摆成了莲花状。右边的一小盘,装着的竟是清清寡寡的白菜汤。
“你竟吃的这般朴素?”
庞籍好奇地调侃。
乐信道:“你先尝尝。”
庞籍半信半疑地夹过一块鱼肉片。
至今,他也想不出有什么词儿能确切表达那种美味。
难以言喻的鲜甜,入口嫩滑,还有淡淡的、若隐若现的桂花香。
“这是甚么?”
他惊而问道。
“这味菜,名唤‘桂花莲’,是用桂鱼肉做成。”
“桂鱼?”庞籍讶然,桂鱼他爱吃,也常吃,但从未吃过这般惊世难忘的。
乐信细细解析说:“这桂鱼需自小以桂花喂食,方能有这淡淡的桂花香味。”
“原来如此。”庞籍恍然。
桂花鱼从鱼苗养至成鱼,起码三四个月,那得多少桂花来喂殖?
奢侈,实在奢侈。
乐信又道:“而且……”
“而且什么?”
“只取鱼脸颊那里的月牙肉而制。”
月牙肉?!
庞籍大惊:“那这般一碟‘桂花莲’,岂非要二、三十条桂花鱼?”
这何止是奢侈?
简直骄奢淫逸、挥霍无度。
庞籍又指着那盘清水问道:“那这盘也定必不是普通的白菜汤。”
他径自勺了一口来尝。
清爽,鲜美。
这奇异而美妙的口感,也是他从未尝试过的。
“这又是什么?”
“清水白菜。”
“不,”庞籍不信:“白菜绝对煮不出这种鲜甜。”
乐信笑答:“必须是将熟未透时的白菜,只取其嫩心,将鸡、鸭、干贝、鲜蚝放入,炖两个时辰,再打去肉沫,隔至汤色清如水。”
……
简直骄奢淫逸、挥霍无度。
庞籍又指着那盘清水问道:“那这盘也定必不是普通的白菜汤。”
他径自勺了一口来尝。
清爽,鲜美。
这奇异而美妙的口感,也是他从未尝试过的。
“这又是什么?”
“清水白菜。”
“不,”庞籍不信:“这白菜绝对煮不出这种鲜甜。”
乐信笑答:“必须是将熟未透时的白菜,只取了其嫩心,将鸡、鸭、干贝、鲜蚝放入,炖两个时辰,再打去肉沫,隔至汤色清如水。”
……
简直骄奢淫逸、挥霍无度。
庞籍又指着那盘清水问道:“那这盘也定必不是普通的白菜汤。”
他径自勺了一口来尝。
清爽,鲜美。
这奇异而美妙的口感,也是他从未尝试过的。
“这又是什么?”
“清水白菜。”
“不,”庞籍不信:“这白菜绝对煮不出这种鲜甜。”
乐信笑答:“必须是将熟未透时的白菜,只取了其嫩心,将鸡、鸭、干贝、鲜蚝放入,炖两个时辰,再打去肉沫,隔至汤色清如水。”
……
简直骄奢淫逸、挥霍无度。
庞籍又指着那盘清水问道:“那这盘也定必不是普通的白菜汤。”
他径自勺了一口来尝。
清爽,鲜美。
这奇异而美妙的口感,也是他从未尝试过的。
“这又是什么?”
“清水白菜。”
“不,”庞籍不信:“这白菜绝对煮不出这种鲜甜。”
乐信笑答:“必须是将熟未透时的白菜,只取了其嫩心,将鸡、鸭、干贝、鲜蚝放入,炖两个时辰,再打去肉沫,隔至汤色清如水。”
……
清劲的凉风吹过窗外。
申时的午后,分外寂寥。
“你对我的策论似乎很熟悉?”
乐信挑眉,含笑而问。
庞籍不答反问:“难道你不想把这些策论变为现实?”
乐信轻轻摇头,说道:“如今不想了。”
被微雨湿润的空气中,漂浮着松针的味道。
隐约有风吹过松林的声响。
庞籍怊怅若失。
自己这番前来,似是一拳头捶在了软绵轻柔的棉花上,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徒增气恼。
他万般无奈,几近哀求地劝道:“官家虽有些稚嫩,却也是个仁君,你是有真才实学的,假以时日,他必定对你另眼相看。”
第五十五章 雪球花()
夜。
一盏茶,一段话,又一盏茶,再一段话。
不知不觉,已是戌时。
窗外夏虫脆鸣。
夜,如黑沉沉的浓墨,层层涂抹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池里的菖蒲间,隐约有萤火虫飞过。
一闪一闪。
姚宏逸问:“恩师,乐松是个怎样的人?”
坐了许久的庞籍悠悠地站起来,舒展筋骨,踱步到水榭上,临池而立。
乐松此人,他竟是丝毫不情愿忆记起。
庞籍转过身来,冷声问姚宏逸道:“作为我的门生,你自问如何?”
姚宏逸微笑谦虚道:“晚生愚鲁,蒙恩师教导,大有精进。”
庞籍长呼了口气,摇头道:“老夫桃李满天下,你是我第二聪明,第二勤奋,第二有慧根的弟子。”
姚宏逸心领神会:“那第一聪明、第一勤奋,兼且第一有慧根之人,必定是乐松了。”
庞籍点头。
……
在同一片夜幕下,一辆马车驶过长街,不紧不慢地往那城郊的方向驶去。
车厢内,竟是乐琳与柴珏。
深秋,寒意渐浓。
柴珏裹紧身上的披风,双手捧着汤婆子,方才暖和了些。
汤婆子是黄铜做的,冬日里,灌上热水,放在被中可以暖被窝。
乐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