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贵性-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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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与太后,早已是面和心不和。
设身处地,倘若他是赵忨,也必定害怕重蹈覆辙。
暗中联姻,实质是虚与委蛇!
想到这一层,柴琛当下恍如雷轰电掣一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片刻,他回过神来,抱着最后的微小希望,反驳道:“赵家与高家、韩家亦是势同水火,赵忨他还能押注于……”
他还能押注于谁?
这“谁”字还未说出口,电光火石间,柴琛已经想到了。
“柴璋?!”
他脱口而出。
“嗯。”乐琅点了点头:“赵忨不甘与人平分秋色,柴璋的母妃身份低微,是最好的人选。”
“而柴璋背后无人,纵使继承大统,亦只得万事以赵家为重。”柴琛默契接口道。
他顿觉茫然失措,木木然似个泥塑木雕的偶人。
他太天真了,不,就连是外公也太天真了。
“乐琳”说得对,有外公在,难道还能赵忨越得过王家?他有什么理由非要选自己不可?
外公利欲熏心,竟没有想到这最简单的一层。
而自己,实在太过浅薄了。
柴琛觉得脑袋快要炸了,想安静一会儿,但无论如何平静不下来。
他恍然问:“旁人都会首先猜想是高、韩所为,你是如何想到赵忨的?”
“刺客知道你在竹林里,为何不进来寻你?”
柴琛惊讶:“他们知道有机关?”
“嗯,”乐琅点头:“只有赵家的人知道这里有机关。”
细思之下,柴琛更加不解:“那他们后来为何又跟随而来?”
乐琅答道:“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
“保护你不被机关杀死——赵忨并非要杀你,而要致残你。”
“致残?!”
乐琅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仿似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废你一手,或一腿。”
柴琛皱眉,满脸都是不解疑惑。
乐琅径自说道:“依你外公的性格,倘若你残废了,他必定对你弃之如敝履。”
“届时,赵忨再来离间我与外公,我走投无路,必定对他死心塌地。”
“嗯,”乐琅见他已经相同其中关节,表情略有了些温度,仿佛觉得‘孺子可教也’:“加之你以为是高、韩所为,对赵忨来说,被仇恨蒙蔽的你会是最好使的刀。”
竟有如此狠毒之人。
半日前,柴琛还是志得意满的。
他从小便才思敏捷,纵是在众皇子之间,亦是出类拔萃的。故而自视甚高,总觉得储君之位,舍我其谁?
但今日一役,他方知道自己是如此稚幼。
要坐那个位置,并不是如自己所想那般轻易。
柴琛像掉进了没底儿的深潭,绝望的情绪像狂潮一般涌上心头,霎时间浑身冰冷。
自己竟是比柴璋还要无依无靠。
王家的势力,比那春日融雪之时的湖面薄冰还要不可靠。
更遑论笑里藏刀、阴险毒辣的赵忨。
他不是天之骄子,他不过别人刀俎下的鱼肉。
他更似一只鹿,看似是庞然大物,但凶猛的野兽要伤他、要吃他,自己只有逃跑。
一时,万念俱灰。
忽闻得乐琅冷笑道:“回头是岸,为时不晚。”
“回头是岸?”柴琛皱眉。
“这般的事,以后还会接踵而来,在局势尚未胶着之前放弃,还来得及的……”
“不!”柴琛打断他,一把扯住乐琅的手腕,抓得那样狠,连关节都发白了。
他炯然道:“我岂能把这天下,拱手让给如此阴险歹毒之人!”
乐琅叹气道:“这条路再走下去,只会更艰苦辛酸,你的敌人会为难你,你的朋友会出卖你,甚至于连至亲都会伤害你……”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柴琛并未被吓到,反而笑着背起了《孟子》中的这一句。
乐琅动容,接口背道:“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柴琛问:“你可要助我?”
乐琅道:“我无权无势,有何助力可言?”
柴琛冁然而笑,朗声道:“朕得乐慕仁,胜契丹得兵马百万。”
这是《列相传*乐山篇》里面,柴荣对乐山说的话。
用在此时,更觉意味深长。
乐琅摇头莞尔。
……
第四十一章 各退一步()
又是一个午后,暖暖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射这。
几个官员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闲聊攀谈。
时值深秋,路旁的榉树叶子都黄了,地上零零散散地又许多落叶。
——“刘阁老。”
一个官员朗声喊道,他称呼的“刘阁老”正是刘沆。
刘沆心里本来就颇有些着急,偏生早朝之时,几个官员啰里啰嗦地禀奏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几近未时才能退朝。
只见他黑板着脸,点了点头,算是与对方打过招呼,便步履匆匆地往前方走去。
今日是《汴京小刊》第七刊的发行日。
这一刊里,有个笔名叫“甫介”的人投了份社论,洋洋洒洒数百字,讲的是“发富民之藏,以济贫民”,有理有据,文采斐然。
文彦博赞誉有加,称其有悲天悯人之心,胸怀家国,其志可嘉。
然而,刘沆向来推崇“天助自助者”,又觉得这个叫“甫介”的人,观点太过偏颇。
“此文不可刊,‘发富民之藏,以济贫民‘,这岂不是惩勤奖懒?”
那日,刘沆这般与文彦博说道。
文彦博十分坚持:“《汴京小刊》向来中立,此文既非毁谤朝廷,亦无不合世情之处,为何不能刊?刘阁老觉得不合您心意的话,大可撰文相斥。”
刘沆担忧的是,“甫介”此人的文笔极佳,这篇文章更是深入人心,定会煽动百姓,以长远计,后果可大可小。
文彦博为官多年,依旧书生气得很,虽一心为民,却不一定能看到当中利害。
想着,他摇头叹息,文彦博的话他无从反驳,为今之计,也只有自己另外撰文一篇,逐条反驳“甫介”的观点。
余光瞥过一旁的“乐琅”,看见“他”仔细读着“甫介”的稿子,眉头深锁。
刘沆心中一喜,以为“乐琅”与自己所见略同,便问道:“安国侯有何看法?”
不料对方却道:“文大人所言甚是,小刊当以中立为先。”
可是,“他”寻思了片刻,又对文彦博道:“文大人,‘甫介’此人虽有才华,但观其文,度其人,想必是个刚直执拗之人,所谓刚极易折,可能不太好相处。”
“我又不与他相处。”文彦博脱口回道。
“乐琅”愣了一愣,笑道:“是在下想得太多了。”
……
那日“乐琅”的神色有异,刘沆历历在目。
他不认为这个黄毛小子能看出此事的后患,但“他”的表现又实在古怪,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眼前更重要的事情,是百姓对“甫介”的文章有何看法。
于是,这年过半百的阁老,竟小跑了起来,快步奔向宣德门外。
马顺木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伺候刘沆上了马车。从宣德门到编辑部,约莫也要小半个时辰,马顺木想得周到,递过来一本刚买的《汴京小刊》,想着让刘沆消遣之用。
刘沆接过一看,大吃一惊。
这小刊比他们定稿之时厚了差不多一倍,足足有四、五十页。
难道文彦博私自加了文章进去?!
刘沆既惊又怒,气着翻开小刊细看。
……
未时二刻,甫一进了编辑部,刘沆便想寻人来大骂一场。
想不曾想,刊长房里传来文彦博的吵闹声。
——“你把这乱七八糟、铜臭不堪的甚么‘广告’放于小刊中,要置天下读书人于何地?”
他连忙推门而入,看见文彦博争得面红耳赤,对面的柴珏反倒是悠然淡定。
刘沆平日与文彦博意见相左,但此刻却是站他这边。
他把手中的小刊往柴珏面前一扔,声援文彦博道:“殿下,你可有解释?”
这一期的《汴京小刊》看得他怒火中烧。
一本四十六页的小刊,为商户摇旗呐喊的所谓“广告”,竟有二十四页,比正文都还要多。
这些甚么“广告”,用词浮夸,十足的招摇撞骗,自己的文章和它们放在一起,简直斯文扫地。
柴珏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又拍了拍手。虞茂才随即抬了一托盘的银两进来。
“这是两位这一刊作为主、副编辑的酬劳。”
柴珏笑道。
“你不以为过也罢了,”文彦博痛心疾首:“还想收买我们!”
他用力拍了拍桌子,怒道:“殿下你是何时开始,竟变得这般的坏!”
柴珏摇头,叹息道:“实不相瞒,《汴京小刊》一直入不敷出,倘若不打广告,这第七刊便是最后一刊了。”
文彦博不以为然:“最后一刊又何妨!”
其实,他如何能舍得小刊停刊?
他的文章学问,是依这小刊来发扬;他的济世情怀,也是全靠这小刊来排遣。
但嘴上却寸步不让:“有前六刊,足以名留青史,好过如今遗臭万年!”
那边厢,刘沆听闻柴珏这样说,心里也是浓浓的不舍与忐忑。
他比文彦博务实,想了小一会儿,便想通其中关节。
两害相权取其轻也,打“广告”,总比停刊要好。
只好作最后的努力,他问柴珏:“不能提价吗?五文钱一本,提价到十文钱,能否平衡收支?”
柴珏摇了摇头,道:“杯水车薪,而且,提高十文钱,读者便少了。”
他拿出账本给二人细看。
“一千六百一十贯钱?”
刘沆虽不是爱财之人,但看到账本上的这个数目,也是惊得瞪目结舌。
“正是!”柴珏趁机劝道:“打广告的话,不但平衡收支,还有降价的盈余,有朝一日,一文钱、两文钱一本,甚至免费也不是无可能的。这样,小刊能被更多的人读到,比提价要好得多了。”
刘沆在柴珏面前的椅子坐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敲着书案。
沉思片刻,他道:“打广告可以,但本座有一个要求。”
“阁老请说。”
“广告在小刊的位置,须由编辑来决定。”
柴珏歉意道:“广告的位置不同,由价格决定。”
说罢,他翻到第一页,是辛家裕景丰商号的广告,道:“这个首页的位置,便价值千两。倘若由阁老来决定,定必会放在所有文章的后面,那谁还会投这个价钱?”
“三殿下!”文彦博气急败坏道:“我们都已经让步了!你……你莫要欺人太甚了!”
刘沆抬手,示意文彦博稍安,又翻到小刊里“树人先生”的栏目道:“这个‘三国故事’的连载,本座很喜欢。”
“阁老喜欢便好。”
刘沆脸色一沉,道:“但是这刊出来的,和我们定稿时的不同。”
他指着几处地方,问:“何以每隔几行,就变着法儿出现荷香居的菜式?三国那时有丝鸡面、蟹肉馒头、金花饼这些么?”
柴珏有些心虚:“这是安国侯向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