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贵性-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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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亮的黑眸里,满满的温柔。
柴瑶看得失了神,只懂得瞪大眼睛发愣。
“五公主?”
乐琳轻声唤她。
“嗯?怎么了?”
“记得送一些给阿璃。”
“本公主记得的。”
大约是想到了什么,柴瑶忽然感到心头一揪,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酸酸的,涩涩的,莫名的难受与压抑:“诶,你为什么唤她‘阿璃’,却唤我‘五公主’?”
“因为呀……”乐琳转了转眼睛,狡黠地说:“阿璃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本公主’、‘本公主’地摆架子呀。”
乐琳一边打趣她,一边在心里想:这真是个被宠坏的小屁孩,但凡人家有的,她也一定要有,哪怕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称呼。
“你……”柴瑶蹙眉,抿着小嘴巴,想了许久,才下定决心:“你也可以唤我名字的。”
“唔。”乐琳抚着下巴,抬眼看天,假装在考虑,半晌,笑说道:“如此委屈公主殿下,还是算了吧。”
柴瑶鼻尖一酸,别过脸去,哼了一声:“随你喜欢!”
“说笑啦,”乐琳揉了揉她的小脑瓜子,哄她道:“名字是你自己的,你爱我唤你什么,对我来说都不过一句话而已。”
柴瑶回头,黑亮的大眼睛向“乐琅”瞧了瞧,随即垂下睫毛:“那,既然你唤了我的名字,我也要唤你的名字。”
“可以啊。”
乐琳也乐得看见她放下公主的架子:“你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咱们到天黑都忙不完了哦!”
“才不会呢,我可是伶俐得很!”柴瑶笑着,大声反驳道。
“嘘,嘘嘘!”
乐琳朝她做一个噤声的手势,放低声音道:“不要吵醒你三哥,他好不容易睡着了。”
柴瑶乖顺地点头。
二人同心协力,一朵接一朵,一本接一本地,将金梅夹入书本中。
日渐偏西。
夕阳映得侧窗绯色的薄纱更红。
“乐琅!”
柴瑶盯着“乐琅”手里的书页,目光一亮,蓦然朝她唤道:“你手中这本,能不能给我?”
乐琳低头一看,那是《诗经》的其中一本,她方才随意掀开一页,正往里面夹入金梅。
“这……”
她略有迟疑。
柴瑶的心,紧了一紧:“这本你打算送给别个?”
乐琳犹豫着点头。原本没打算的,但发觉到是《诗经》,她心里有个念头。
“你想送给阿璃?”柴瑶试探地问。
“不,”乐琳摇头:“我想送给你三哥。”
柴瑶在心里松了口气:“哦……”
“官学的所有课目里,他最喜欢《诗经》这门了。”
“三哥已经学过《诗经》了,”柴瑶放软语气,诚恳地问:“但我下月才开始学,这本给我可好?”
乐琳想了想,也觉得不无道理:“无妨。我再替你多夹几片金梅吧。”
“不,不必!”柴瑶敏捷地将那书搂到怀中,目光里闪过一丝慌乱:“我只要这一朵就够了。”
“随你喜欢。”
乐琳并没有想到太多,自顾自拿了另一本书,继续手里的动作。
傍晚昏暗的光线下,她察觉不到柴瑶的嘴角,泛起满足又得意的笑。
……
文德殿。
厅前的青石阶台,在夕阳的映照下,泛起青铜一样的颜色。
偌大的内殿,只有官家与柴琛二人。
“阿琛。”
官家依旧坐在御案后面,只有父子二人的时候,他依旧唤儿子“阿琛”。
他问:“为什么是这六个人。”
这句话不是询问。
是一个考核。
官家对太子的第一个考核。
“父王,”柴琛淡定从容,他心中一早有了答案,一个和他父王一样的答案:“重点不是哪些人在,而是哪些人不在。”
官家嘴边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那庞籍怎么办?”他又问。
这是第二道考题。
“另选一人为首揆,丞相便是虚职了。”
柴琛直视官家,也浅浅地一笑。
官家笑意不减,又从上到下将柴琛扫视了一回,目光里尽是玩味:“刘沆?”
第三道题。
柴琛微微一顿,他心里有人选。不过,他拿不准该不该说出来。
“阿琛。”官家催促。
柴琛一愣。
是的,考试有题目,亦有限时。
悠游寡断,岂是储君所为?
“刘沆镇不住,”他朗然对答:“儿臣心中首揆的人选,在邓州。”
官家笑意更深。
“为什么选葛敏才?”
最后一道考题。
柴琛答道:“必须有他,这六人才不至于变成另一个六部。”
“好!”
官家抚掌大赞:“朕的太子,没有选错人!”
他指向旁边的一张太师椅,那本是庞籍的专座:“坐下吧。”
柴琛一撩袍脚,顺从地坐了下来。
“你昨天,与安国侯聊些什么?”
冷不丁地,官家又问道。
这不是考题。
却让柴琛比方才更紧张。
转念一想,皇城司手眼通天,怕是早将自己与“乐琳”的过往查得一清二楚了。
“儿臣与安国侯并无交情。”
柴琛心下淡定不少,一字一顿答道。
神色是发自内心的坦然。
官家眉头一紧。
可是这份不悦,只有短短的一瞬。瞬即,他恢复原来的表情,佯装狐疑:“哦?”
“儿臣与他的姊姊……机缘巧合,曾经相识。”
“嗯……”
官家表面装作不以为然:“既是心悦,纳了又何妨?”
柴琛连连摇头:“有缘无分,何必强求。”
“阿琛,”
官家紧紧盯着他,重复问:“回答我,安国侯与你说了什么?”
“安国侯问了我一个问题。”
柴琛不打算隐瞒。
“什么问题?”
官家不眨一瞬,不想放过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柴琛反倒是笑了笑,叹气道:“父王你方才问我的第一个问题。”
……
第三百零一章 酒囊饭袋()
“什么问题?”
官家伸出食指,轻轻敲着御案,深幽的黑眸直望柴琛。
“父王你方才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柴琛没有躲避他探究的目光,抬眼回视官家,眸子清澈坦荡:“他问我为什么要选那些人。”
“你怎么答他?”
官家立即追问。
显然,这个才是着紧的事情。
柴琛反而放松地倚在靠背上,接过杨献茂呈上的茶水:“儿臣劝告他们,莫要胡乱猜度父王的心思。”
官家唯一迟疑,微微皱眉:“他们?”
柴琛不禁坐直了身子,官家的不解,让他感到错愕:“他自然是替刘沆那几人来探问的。”
“……”
官家不置可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双眸,变得更深幽无底。
这让柴琛更是惊讶:“乐琅酒囊饭袋一个,他哪能想得到这些?”
“安国侯府才不会有酒囊饭袋。”
官家一个失神,将心事脱口说出。
柴琛一怔,心中数种滋味陈杂,苦笑叹气——大概,安国侯府的精华灵气,都去了“乐琳”那里吧。
“你做得不错。”官家朝他轻轻挥手,笑说道:“退下吧。”
柴琛躬身拜别。
片刻,待得他的身影远离了文德殿,官家冷声对杨献茂吩咐:“叫于甲鹇过来。”
杨献茂领旨而去。
却还不曾等他跨出门槛,官家又变了主意:“慢!”
“官家?”杨献茂暗暗抬头,细细观察官家的神色。
“不用了。”
只见官家脸色黯然,嘴角不自觉地往一边扯去,成了一个轻蔑的角度,明显的不悦与厌恶。
杨献茂心下一惊,慌忙低下头。
……
戌时。
街道上积了一层雪,商家们有不少还在营业。
今年的大年初六,朱雀大街比往年更热闹些,来往马车的车辙、途人的脚印,纷纷留在积雪上,却很快的就被另一层白雪覆盖。
“史掌柜?”
还未入到八宝茶楼,乐琳便看到史昌在门口来回踱步,忐忑不安。
“又怎么了?”
她无奈地笑着叹气——史昌什么都好,勤奋、忠诚,处事也圆滑,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谨慎了。
史昌左右顾侃,确定无人窥听,伏身到她耳边:“东家,刘阁老、欧阳大人、司马大人他们三位在牡丹馆……”
“史掌柜,”乐琳抬手,截住他的话:“你倒是说说看,他们有哪天是不过来牡丹馆的?”
说起来,牡丹馆如今仿佛变成了《汴京小刊》的编辑俱乐部。
下朝之后,来牡丹馆吃个点心。
审完稿,来牡丹馆喝杯茶。
闲来无事,来牡丹馆赏鱼、谈天。
那几位编辑呆在牡丹馆的时候,兴许比在编辑部还要多些。不,指不定比他们待在家里的时间还多。
“但是,他们自来到后,就一直不住地喝酒……”
史昌忧心地说道,眉毛皱得能夹住苍蝇。
乐琳见怪不怪,没有往心里去:“文少保还一边喝酒,一边骂人,对不对?”说着,她学文彦博的语气:“葛敏才这个大混蛋,王八蛋!可恨,可恨!”
“不不不,”史昌连连摇头:“文大人并没有一道来。”
“啊?”
这下,乐琳终于察觉不妥:“那,他们是……”她想了想,整理好辞措,问道:“他们是高兴地喝酒,还是不高兴地喝酒?”
史昌答说:“十有八九是不高兴。小的去传菜的时候,听得他们几个不住不住地叹气,幸亏如今是冬天,否则树叶都要被他们呻落不少呢。”
“好吧,我且去看看。”
乐琳跨进门槛,往牡丹馆的方向去。
……
叙福居。
水榭旁,炉火烧得红透。
细雪一落到炉子的旁边,就瞬即化作水雾。
水榭下的湖水,如今结成冰,然而,冰层之下,隐约还有水在荡漾。
冬日的景致,丝毫不逊色于春秋夏日。
庞籍持杯不语。
他本应该高兴的,然而,事情太过顺利,反倒让他生出忧虑。
“恩师。”
一旁的姚宏逸不晓得他的心事:“官家是想削弱六部之权?”
“唔,”庞籍转着杯盖,另一手捏起小杯,抿了一口白露茶:“岂止六部。”
“不止六部?”姚宏逸联系前后的事情一想,大惊,颤颤道:“还有……您?”
庞籍没回答,定定瞧着他,片刻之后忽而笑道:“不是我,是‘丞相’。”
姚宏逸神色住了一住,神色与其说惧怕,莫如说是震惊:“不可能,自古……”
自古什么呢?
他没有往下说。
自古不自古的,又有什么用?
“可是,恩师您让葛敏才这么一搅和,不正是让官家有了由头么?”
自那天替庞籍去联络葛敏才,姚宏逸心中就一直有这个疑惑。
庞籍却不屑一顾:“比这个更顺理成章的机缘,从前不是没有过。然而,官家却拖到此时才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