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贵性-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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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彦博闻言,心中一股暖流迸发。在朝堂上所受的委屈与曲解,此时都烟消云散了。
是啊,自己一心为民,又何须介怀太多。
后来的日子,他把想要进谏的话,都用“汴河愚公”的名义写在小刊里。
不曾想,在朝堂的沉默,竟有意外收获——同僚们对他,比以前要友善得多了。
一切是这般完美。
直到前一刊,那个叫“城北智叟”的人,撰文驳斥他的《浅议常平仓、广惠仓》,居然引得一众好评。
文彦博不屑。
此等哗众取宠之人,分明是借反驳自己来出风头,虽则旁征博引,但所述观点在文彦博看来,都是无视百姓民生,误人至极。
《汴京小刊》的宗旨是“民生无小事”,“城北智叟”此人,全然没有《汴京小刊》作者应有的操守!
文彦博曾提出不要刊登此人之文,柴珏与乐琳却都表示,《汴京小刊》应该保持中立,既然文彦博说常平仓需要改革,便也要看看觉得不需改革的人怎么说。
无奈之下,他心生一计。
纵然不够光明正大,不过,为了百姓不受奸人蒙蔽,只得出此一着了。
……
这边厢,过了小半刻,刘沆的马车到了《汴京小刊》编辑部的门前。许德水正要往前伺候,刘沆忙道:“他们认得你,你上来,在马车里呆着。”又往官服外披了件粗布的衣衫方才下车。
编辑部的门口与之前有甚大的不同。
门口的两边都立了长长的木板,写着“留言板”三字。板子上面贴满了许多写满字的纸。旁边有一张小案,放着一盒印泥。
朱雀大街比东市略要宽阔,这“留言板”前面站满了人,络绎不断有人走出或进来,几乎把路也塞住了。
刘沆费了好大劲才挤到板子前面,来到写着“城北智叟”的那一栏,细细数着,共二十三张“帖子”。
不错,不错!
再细看,大多数的“帖子”都是赞同“城北智叟”所言,又或是夸他文笔出彩、有学识的。
于是,笑得喜逐颜开。
不经意地,往旁边的“汴河愚公”那栏看去,心里顿时凉了几分。
“汴河愚公”那里的“帖子”骤眼间看来,比“城北智叟”要多起码一倍,数一下,竟有五十一帖。
刘沆急忙细看“帖子”内容,心中便又宽慰了许多——这当中有近一半都是反驳“汴河愚公”的。
忽而,后面的一个书生轻推了一下他,问道:“老伯,倘若您不点赞的话,能否换我上前?”
“点赞?”
“哦,这是编辑部新推出的物事,”书生举起自己的大拇指,上面印了红红的印泥,他耐心解释道:“老伯您看到哪篇帖子觉得合心意的,便往上面印一个拇指,以示支持。”
刘沆恍然大悟,难怪帖子的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印子。
再细看一番,笑得更开心了——点赞“城北智叟”的帖子的,也比“汴河愚公”的要多。
于是,心满意足地走出人群,准备离开。
“刘阁老?”
忽听见有人在后头唤他,转头一看,竟又是文彦博。
刘沆笑道:“本座来看看热闹。”
文彦博正要回话寒暄,柴珏的侍卫邵忠小跑过来,对他道:“文大人,您终于来了!殿下和安国侯正等着您开编辑会议。”
说罢,又递过一份小刊,道:“这是新一期的样刊,已按照您的吩咐,把‘城北智叟’的文章放到第十一页,请您先过目,殿下说等下要再议。”
文彦博翻了翻样稿,道:“好,好得很!”
利用副编辑负责排版的权力,把“城北智叟”的文章放后面,是文彦博对付他的最后办法。
虽然乐琳质疑过,这样做是否滥用编辑的权力,但是在文彦博的“据理力争”之下,也只好作罢。
刘沆闻言,大惊道:“第十一页?”
这小刊拢共就二十来页,放到第十一页!?
赶忙对文彦博问道:“为何宽夫你能够决定文章放于何页?”
文彦博笑了笑,说:“此小刊是三殿下与安国侯所创。三殿下是主编辑,负责审阅稿件;下官暂任副编辑,裁决文章在小刊中的前后位置。”
竟有此事!
刘沆既惊讶,又不忿:“为何“城北智叟”放于这般后?”
“这……”文彦博面有难色:“这当中,是有许多因由的。”
“本座十分喜爱‘城北智叟’的文章,”刘沆表明立场,嘴角微微一翘,道:“既然宽夫说事出有因,那本座便去旁听这编辑会议,好听你详谈。”
“阁老,”文彦博汗颜,道:“这是编辑部的内部会议啊!”
刘沆恍若未闻,大步往室内走去。
……
第二十四章 好友告白()
“有点凉呢。”乐琳搓了搓手,看着窗外不曾停暂过的雨,嘟哝道。
柴珏漫不经心接口:“嗯,快要立冬了。”
乐琳问:“文大人怎的又迟迟未到?”
“你莫要五十步笑一百步了,”把手中的稿子整理好,柴珏打趣道:“整个编辑部最守时的只有本殿。”
乐琳自觉愧疚,拱手道:“见谅,见谅。”
柴珏正要趁机数落乐琳几句,门口传来文彦博的声音。
——“刘阁老!”只见文彦博便喊,便追着前面的人,急得满头是汗:“此处闲人免进啊!”
前面的刘沆转过头来,佯怒道:“文大人,你的意思是,本座是闲人?”
文彦博闻言一惊,忙道:“下官并非此意,只是,这……”
乐琳好奇地打量刘沆,他比文彦博要年长,大约五十来岁。与文彦博方方的国字脸不同,此人是略尖的长脸型,看上去要更瘦削些。
她悄悄问柴珏道:“他是?”
“参知政事刘沆。”柴珏压低声音道。
参知政事?那不就是副宰相!
乐琳心中一惊,只觉来者不善,推了推柴珏,问:“你怎么不担心?”
柴珏淡然:“倘若他对《汴京小刊》有微词,早对父皇说了,又怎会独自前来?”
说罢,便站了起来,对刘沆拱手说:“刘阁老。”
刘沆回礼:“臣刘沆,参见三殿下。”
柴珏笑问:“无事不登三宝殿,阁老有何指教?”
刘沆也不打算与他客气:“老夫向来对《汴京小刊》爱不释手,得知殿下是主编辑,适逢今日贵刊编辑会议,便想来观摩一番。”
说罢,回头挑衅地看了文彦博一眼,又对柴珏道:“三殿下该不会拒绝老夫吧?”
“求之不得,”柴珏朗然笑道:“难得阁老不吝赐教,鄙刊荣幸之至。”
便吩咐虞茂才加座位,又为刘沆引荐道:“这是鄙刊的刊长,安国侯乐琅。”
乐琳对刘沆一拜,道:“晚辈拜见阁老。”
刘沆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文彦博见事已至此,已无回旋的余地了,只好叹息。
待众人坐下,柴珏命虞茂才给各人分发样刊,道:“第六刊编辑会议,如今开始,各位请畅所欲言。”
乐琳细细翻看样刊,不觉有何特别,抿了口茶,便打算发呆到散会。
文彦博看了看众人,似乎大家也没有什么异议,他打算先发制人,开口道:“第六刊的大小事项,上次初稿会议已讨论得七七八八,若无他事,不如散会?”
乐琳闻言心中一喜,正要附和。
——“慢!”
刘沆摆了摆手,望着柴珏道:“老夫有一事不解。”
柴珏道:“但说无妨。”
“‘城北智叟’的文章一向不俗,何以第六期竟放于第十一页?”
柴珏看了文彦博一眼,狡黠地笑了笑,一副“我把球踢会给你咯”的表情,道:“此事乃文少保提议,不如由文少保为阁老解释?”
文彦博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强自镇定解释说:“额,这是因为,嗯,因为‘城北智叟’的读者向来比较固定,纵使放于后面也不会影响,可以把前面的位置留给新发掘的作者。”
刘沆反驳:“‘汴河愚公’的读者亦是固定得很,为何放于第三页?依宽夫所言,何不把‘汴河愚公’放于后面?”
“这,此事……”文彦博无言以对。
综合文彦博的表现,刘沆心中又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想,而且愈发觉得自己猜对了。
“宽夫,你与‘汴河愚公’有何干系?”
文彦博连忙道:“下官办事一向秉公,断不会有失偏颇!”
刘沆慢慢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盯着文彦博好一会儿,盯得他心虚不已,方才道:“老夫觉得,‘汴河愚公’文笔犀利,和宽夫颇有相似之处。”
文彦博怔住,顿时不懂得反应。
柴珏不忍文彦博尴尬,为他解围道:“阁老明察秋毫,‘汴河愚公’正是少保的笔名,不过,他专栏的读者向来喜之甚喜,厌之甚厌,极富争议,放于第三页也不为过。”
刘沆并不接口,食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沉思片刻,才道:“殿下,老夫也相信宽夫不是有意为之,只不过,此事瓜田李下,万一传了出去,恐怕影响贵刊声誉。”
又看着文彦博,似笑非笑道:“宽夫啊,你何不辞了副主编一职,安安心心做你的‘汴河愚公’?”
老狐狸!
文彦博心中骂了一万句,但还是强颜道:“下官其实也只是暂代而已,无奈副主编一职,寻觅良久也未有合适人选。”
“哦?”刘沆耸了耸斑白的眉毛,道:“老夫有一十分适合的人选。”
柴珏道:“愿闻其详。”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罢,刘沆笑而不语。
文彦博惊讶道:“你?!”
老狐狸,老狐狸!
他在心中又骂了一百句。
难得看到文彦博吃瘪,刘沆心中似是乐开了花,再火上添油道:“论资历,论文采,论博学,老夫有何不可?”
眼看二人势成水火,柴珏长长叹了口气,轻声往乐琳耳边问道:“你前些天不是说,这刊长之职厌烦得很,你不想做了?”
“你想让刘阁老做刊长?”刊长负责经营盈亏,乐琳不认为刘沆是合适的人选。
柴珏拍了拍她肩膀,胸有成竹道:“交给我。”
转身对二人道:“阁老,少保,本殿有一安排,二位不妨一听。”
文彦博想到自己与柴珏一向相熟,他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的,便道:“但凭三殿下吩咐。”
刘沆不语,算是默许了。
柴珏道:“文少保妙笔生花,对编辑部亦是熟悉,本殿认为,副主编一职少保十分称职,无需请辞。”
刘沆抬了抬眉,不耐道:“三殿下此言差矣……”
“阁老稍安,”柴珏打断道:“您方才所言一事亦十分在理,瓜田李下,难免惹人误会,故而,望阁老能担任本刊主编辑一职,负责审核监督之职。”
刘沆闻言大喜,道:“承蒙三殿下抬爱,老夫定当全力以赴,确保《汴京小刊》采稿排版公允。”
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文彦博。
刘沆资历都比文彦博要老,官职也比他高,而且所言亦在情在理,文彦博无从反对。
老狐狸,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