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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部分

侯爷贵性-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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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百零四章 太师椅() 
庞籍想也不想,直接答道:“此乃良策。”

    官家颔首:“嗯,易咏棠所奏甚合朕意。”

    庞籍询问道:“那么,准其所奏?”

    这句问话,其实也不过是形式而已。

    官家却不答。

    文德殿的午后,静谧无声。

    庭院里的银杏叶无风自动,叶片摩擦着,听来近似人言。

    御书房里,庞籍就坐在官家的身侧。

    隔着中间的茶几,官家的侧颜近在咫尺。

    茶香渺渺。

    此情此景,二人似在茶余酒后的闲谈,多于似君臣之间严肃的商议。

    朝中那么多人,只得他有这种特权。

    流水的百官,铁打的丞相。

    身下的花梨木太师椅,是一年前官家命人为他定做的。

    靠背与扶手连成一片,形成一个五扇的围屏。靠背板、扶手与椅面间成直角,样子庄重严谨,用料厚重,宽大夸张,装饰繁缛。

    随着此椅一同到来的,还有任命庞籍为太子太师的诏书。

    丞相兼任太师虽是惯例,却也是官家给予的最高荣典。

    “既是为了贺丞相新任太师而定做的,不如,就换作‘太师椅’?”

    当时,官家是这么说的。

    这是自古至今唯一用官职来命名的椅子。

    为着这背后象征的尊荣显赫,时人纷纷跟风模仿。凡官宦、权贵之家,无一不备有“太师椅”。这种充满富贵之气的精美坐椅,风靡一时。

    然而,椅背太直,久坐的话并不舒适。

    庞籍不着痕迹地挪动了几下,调整着坐姿。

    似是早有准备,官家递予他一份奏折。

    ——“右谏议大夫易某所言,臣无法苟同。”

    开篇便是这么一句。

    之后,洋洋洒洒地列举了众多盐税改制的弊端。

    有理有据,言之凿凿。

    庞籍细细阅读,暗自纳闷:这笔迹他见过,却想不起是何人的手笔。文章的用词手法也是十分熟悉,偏偏又同样说不出是何人的风格。

    他心中有诸般疑团,轻皱着眉头,翻到了奏折的最后一页。

    ——“臣庞籍谨奏。”

    庞籍执奏折的手如像触电了一般,猛地站起,肃然道:“官家明鉴,老臣赞同易咏棠所言,不曾写过这样的奏折……而且,这奏折上的……亦非老臣笔迹。”

    “朕晓得。”

    官家悠悠地说完这三个字,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

    庞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笑容。

    明明是人畜无害的浅笑,他却无由来地感到心中一凛。

    “所以,烦请丞相替朕再誊抄一次。”

    官家似是在吩咐一道稀松平常的事情。

    庞籍一听,登时如梦初醒。

    无怪乎那字迹看着熟悉,那是官家的笔迹。只不过,这笔迹向来是用朱色写下的,他才一时认不出。

    无怪乎那文章的遣词造句都似曾相识,那分明是他自己的文风。只不过,出现在陌生的奏折上,他才一时想不起。

    官家模仿他的风格写了这么一份奏折。

    庞籍心乱如麻,不得要领:“官家,臣赞同易咏棠所言。”

    官家端起杯盏,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再将瓷杯搁在桌上,用指尖沿着杯缘打转,绕了一圈又一圈。

    “丞相赞同与否,朕并不在乎。”

    他说道。

    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从来不用多余的废话。

    只这么一句,庞籍霎时清明了前因。

    ……

第二百零六章 鸟尽弓藏() 
官家想要借他来立威。

    “哈!哈哈……”

    庞籍轻轻摇头,难以置信,更是忍俊不禁。

    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会无条件屈服?

    他还能开出什么价码让自己配合?

    好笑,真好笑!

    幼稚,太幼稚!

    但接触到官家淡定锐利的目光,庞籍脸上的笑倏地凝住了。

    “丞相,”

    官家自袖中取出一封薄薄的书信,交给他:“这位故人的信,你想必不陌生。”

    庞籍接过一看,手微微地颤了颤,缓了一口气,才镇定下来打开信封。

    这字迹他当然不陌生。

    那是关怡兴的字。

    栽桩的事太过重大,他不敢假手于人。

    淳昭二十一年,庞籍暗中模仿了许久,才将关怡兴的笔迹学得了十足十的相似。

    不过,他只用这种字迹写过唯一的一封信。

    就是那封“关怡兴”写给述律牙里果的信。

    所以,眼前这封是关怡兴的真迹。

    信是关怡兴写给在庐州任职的堂弟的,简要地提及了修葺祠堂、侄子赴京赶考等琐碎事情。

    这是一封平常普通的家书。

    庞籍忧心忡忡地读完,却是微一迟疑,虽然心中已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始终看不出这封信有何不妥。

    官家明了他的疑惑,伸过手来,为他指出了其中一句。

    ——“水榷横木,难以渡人也,莫如筹资修石桥待之。”

    独木之桥曰榷。

    此话联系前文,说的是关怡兴老家祠堂门前有条小河,上面架了条独木桥,但关怡兴觉得这样不太安全也不雅观,建议堂弟牵头在家乡筹款修石板桥。

    庞籍依旧莫名其妙。

    这独木桥、石板桥和他有何干系?

    官家念道:“‘河间府一事已定,然裁军之事尚待商榷。’”

    这是庞籍模仿关怡兴笔迹所写的书信里头,最关键的一句。

    只是,这和关怡兴老家祠堂门前的小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事,任他想破脑袋,也实在联系不上来。

    唯一有关联的,是两句话里,都有一个“榷”字。

    “榷”字?

    “榷”字!

    庞籍细细看那信中的这个字,果然发现了端倪。

    真迹里的“榷”字,竟是个错别字。

    那右边“隺”的旁边,并不是“木”字旁,而是一个“术”字。

    他微微一惊:“这……”

    官家道:“关怡兴的父亲单名‘榷’,他为了避其名讳,逢写到这个‘榷’字,都会多加那么一点。”

    殿内的炉香,交织成一种让人安宁的气味。

    丁香、荳蔻。

    杭菊。

    还有麝香与佩兰。

    庞籍却怎也静不下心。

    一阵冷风穿帘而入,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意。

    “朕最好奇的是,”

    官家笑得温柔可亲,如同在说笑一桩无关痛痒的闲事:“丞相难道不知道这事情?”

    是的,他不知道。

    和兵部大部分的世家子弟不同,关怡兴身世平凡,据闻其家中只是寻常商户。不过此人聪敏玲珑,又擅于钻营,加之对吕夷简曲意逢迎,得以在兵部青云直上。

    正正是因为他不涉及朝中的世家,庞籍才选的他来构陷。

    万未料到,千算万算,竟是挂万漏一。

    ——“关怡兴克扣军饷既是证据确凿,已经足够治罪,少保何苦非要和那事情牵扯上?平白脏了自己的手……”

    乐松的这句话,如同一个过了时效的讽刺,让庞籍忽而记起。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握成了拳。

    沉吟片刻之后,他定了定神,轻哼了一声,冷笑道:“真是可惜,若非崇文院的那场大火将关怡兴一案的文书都烧毁殆尽,官家定能还他一个清白。”

    既然官家想要过桥抽板、兔死狗烹,他也无惧撕破脸皮。

    是,是他陷害关怡兴的。

    那又如何?

    这桩事他做得滴水不漏,就在关怡兴满门抄斩后不久,收藏百官奏折的崇文院便“无缘无故”起了一场大火,与此案有关的文书证据一律化作了烟灰。

    死无对证,他就要看看官家拿什么来翻案,拿什么来要挟自己。

    寻着些许蛛丝马迹,就想借题发挥?

    用这样的小手段,就想叫他退让?

    天真!

    想到这里,庞籍心里顿时放松了下来,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官家,”他道:“今日你我所谈之事,臣权当未曾听闻。明日早朝,臣自会保奏赞同易咏棠所言。”

    言毕,他起立正衣,准备告辞。

    “丞相且慢,”官家也不恼,依旧微笑着说道:“有一个人,朕想你见一见。”

    庞籍不耐烦地撇了撇嘴,又复坐了下来。

    在他看来,官家再多的动作,也不过是故弄玄虚。

    难不成,他还能把关怡兴从地府里请来?

    ——“啪啪!”

    官家重重地拍了两下手,一人推门而入,跪在他们跟前,恭谨叩首道:“臣,于甲鹇叩见官家。”

    于甲鹇?

    庞籍不曾听说过此人。

    群青色?

    与朝中百官的紫色、绯色宽袖广身官服不同,此人穿的是窄袖窄身的群青色常服。

    这是皇城司的服装。

    皇城司直接听命于官家,执掌宫禁、宿卫,还有刺探情报。

    庞籍虽略有诧异,却无惧。

    倘若当年皇城司查得出此案的任何底细,早就汇报与先帝了。如今事隔十数载,还能查得到什么?

    “平身,告诉丞相你是什么官职。”

    官家吩咐道。

    于甲鹇站了起来,答道:“臣乃皇城司总管事。”

    总管事?

    庞籍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他。这人不过三十五六的年纪,外表平平无奇,五官身材都没有任何让人记得住的特点,是那种放到人群中一下子就找不到的人。

    “那东西带来了么?”

    官家问于甲鹇。

    “回官家的话,带来了,都在这里头。”

    “去,给丞相瞧瞧。”

    庞籍这时才发现,于甲鹇手里还捧着一个十来寸长宽的锦盒。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抽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展示在庞籍的眼前。

    庞籍只看到那信封上的几个字,霎时仿如晴天霹雳。

    是那封他亲手伪造的信。

    “这……”

    于甲鹇似乎怕他不信,从里头抽出信笺,摊开,又举到庞籍的眼前。

    确凿无疑。

    那句“河间府一事已定,然裁军之事尚待商榷”的“榷”字,没有丝毫的错误。

    ……

第二百零七章 黄雀终现() 
庞籍脸如槁木死灰那般的颜色,喃喃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皇城司会有这封信?

    “回丞相的话,在淳昭二十一年,关怡兴一案判决之后,官家料到有人欲行毁尸灭迹之事,特地暗中命微臣事先将有关此案的证据偷龙转凤。”

    于甲鹇简洁清晰地解答了他的疑惑。

    庞籍皱着眉头,疑窦又添:“你说的‘官家’是先帝?”

    先帝知道关怡兴是被陷害的?

    “不,父皇并不知情。”这次回答他的是官家:“他说的‘官家’,是朕。”

    庞籍楞着两只眼睛,发痴一样地看着官家。

    官家当年就知道这事情的底细了?

    但先帝却不知情?

    不。

    不可能!

    皇城司只对皇帝负责,倘若他们当时就掌握了证据,怎的会不告知先帝。

    他的反应,在官家的意料之中。

    “丞相,你记不记得皇城司最初的总管事是谁?”

    一言惊醒梦中人!

    赵匡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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