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与梦想-第4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它的社评说,“根据不完全的报道,各大小城乡没有一个幸免于难。纽黑文仍然灯火绝灭,破碎不堪;新伦敦市中心已成废墟,烟雾弥漫。”
据红十字会报告,飓风过后,有七百人死亡,一千七百五十四人受伤,六万三千人无家可归。罗斯福总统派霍普金斯率领陆军、海岸警卫队、工程兴办署共十万人北上,不久就恢复了电力供应,可是风灾太大,有好些损失再也无法弥补。新英格兰各州树木损失惨重,单是斯普林菲尔德就损失了一万六千株;有人还计算过,被吹倒的树木足够盖二十万所房子。秋季苹果已熟,竟被一扫而光。好些海滨别墅因房屋已破,海滩又冲走了,只好廉价拍卖。当时的工厂只有百分之五投了保险,那些自股票市场大崩溃以来已经处境困难的工厂,这时有不少只得关门大吉。
有个时候,有个异想天开的叫化子竟在波士顿广场上大模大样地来回走,胸前挂着一块牌子:“谁给我二角五分钱,我就听他讲大风暴的故事。”最有趣的故事是,由于风狂雨骤,那高悬纽约白厅大厦顶上的美国国旗竟扯成了一缕缕的。在这国旗几英尺之外,全国气象局纽约区分局就在大厦里办公。
※※※
那年秋天,长岛和新英格兰居民到国内别处旅行,发觉那些平时消息灵通的人有不少竟不知有风灾这么一回事,不禁惊讶。这一部分是由于风灾影响太大之故。风到后开头那二十四小时,《纽约时报》完全得不到可靠的消息。《波士顿环球报》那些编辑虽则目睹本港有不少货轮船底朝天,可是也只能在星期五,即风过后两天,才发表一篇劫后灾民访问记。同天早上《纽约时报》把若干篇零星报道拼在一起,才知道灾情之重竟超过芝加哥大火、旧金山地震和密西西比河的历次水灾,于是加上横跨八栏的大标题,说发生了大风灾。出奇的是,这些报道没有几个读者看过,看过了也没留下印象;不到一周,此事人们已置之脑后,仅仅是美国史上被人忘记的一个片段了。
有大风灾竞然记不得,这是因为美国人全神贯注在捷克问题上。当时的欧洲危机,人人都感觉到了;向整个社会报道新闻竟能有如此结果,这还是第一次。后来1954年陆军部与麦卡锡参议员对质。【麦卡锡诬告陆军部有共产党。——译者】1963年举行肯尼迪总统葬礼等等,都上了电视,可是捷克事件虽然没上电视,只有广播,影响仍然非常之大。听众觉得自己是束手无策的旁观者,明知事变进程会严重影响自己的一生,也只有眼睁睁望着。9月29日慕尼黑条约签订后,哥广说,广播事业“非但已成为传播新闻的媒介,还成为一股社会力量了。”
这是事实,可是广播不见得只有好处。听到广播,人们更是怕上加怕。由于希望结局圆满是人之常情,所以事件一结束,对于慕尼黑协定,大家都往好里看。在英国,张伯伦竟成为当代英雄,在美国也是如此。要再过好些时候,人们才看出这个家伙原来是个没骨头的老浑蛋,只因希特勒写下一句不值一文的诺言,就轻轻地把一个坚强果敢的盟国出卖了。丘吉尔一眼看穿了,他说:“英法两国要在两件事情里边挑一件:要么打仗,要么丢脸。他们宁愿丢脸,可是到底还是免不了要打仗的。”罗斯福也是明白的,他写信给驻葡大使说:“欧洲独裁者对我国的威胁越来越近了。”默罗和夏勒也是有眼光的人,他们俩在巴黎会面,一致认为下年麦收之后,难逃一战。卡顿伯恩也懂得这是怎么一回事,甚至在张伯伦到贝希特斯加登之前他就说过“我觉得这不过是暂时喘息一下。张伯伦此行到底是否能带来和平,大有疑问。”
美国人民开始醒悟过来了。据《幸福》月刊在某地的调查,只有百分之十一点六的人以为墓尼黑协定是可取的,却有百分之七十六点二的人相信欧洲大战一起,美国就会参加。这个百分比也适用于全国各地。《幸福》月刊的编者评论说:“这可是新闻啊。一年半前只有百分之二十二的美国人以为两三年内美国会卷入国外战争,现在竟有三倍那么多的人相信,战争虽然暂时幸免,要是真的打起来,我们是会参加的。……早先我们有一种想法:“感谢上帝,美国两边都有广大无边的海洋!”这种借助海洋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思想,如今已经打破了。
总之,捷克危机已把我们从长期的沉睡中惊醒,全国人民都提心吊胆,十分着急,咬指甲,用手指敲起桌面来了。轰炸、侵略、战争,这一切在过去不久的夏季还是不可想象的,而今可凛然在望了。广播把整个美国变成了挤满心神不宁的观众的大戏院,在那里,一个二十三岁的才华出众的导演,仅在慕尼黑条约签订四周之后,就大声喊道,“开始!”
※※※
新闻人员撒谎编人,这已有一段很长的历史,颇有“骗客传奇”的意味,也并非完全不光采。埃德加·爱伦坡【美国小说家(1809-1849年)。——译者】之得名,是因为写了《汉斯·福尔奇遇记》。H。L。门肯【美国记者、评论家兼小品文作家(1880-1956年)。——译者】编了个浴缸发明经过的滑稽故事,逗得全国哈哈大笑,有些百科全书编者竟当是真人真事,收入书中。最成功的是理查德·亚当斯·洛克【美国记者(1800-1871年)。他这个虚构故事使《纽约太阳报》销数激增,连耶鲁大学也上了当,信以为真。——译者】1835年凭空杜撰的月亮新闻。这位记者向《纽约太阳报》那些好奇的读者报道,说有一位“约翰·赫谢尔爵士”用“按新原理设计的大望远镜”,竟望见月亮上头有“蝙蝠人”。以上三位记者虽则说了假话,人家很快就饶恕了他们,因为报纸乃是马歇尔·麦克卢汉【加拿大作家和电迅交通专家(1911-?)。——译者】所谓“低温宣传工具”,人家看了不会头脑发热,酿成乱子。广播可是“高温”的,而温度达到最高点则在1938年万灵节【十一月一日。万灵节前夜是人们开玩笑、搞化装跳舞等等的时候。——译者】前夕。
当时摆弄这高温玩艺儿的是百老汇大街最多才多艺、成就也最大的青年人,名叫奥森·韦尔斯,他既是演员,又是导演,还是负责演出者。韦尔斯年刚二十,就在广播节目《影子》里演过拉蒙特·克兰斯顿这个角色。他上演《恺撒大帝》用现代日常服装,又让黑人以中美洲海地岛为背景演《麦克佩斯》【莎士比亚戏剧《麦克佩斯》是苏格兰历史剧。——译者】而且居然大赚其钱。他原定为工程兴办署演出《摇篮就要摇起来》,可是开演那个晚上,华盛顿由于政治原因临时下令停演。韦尔斯不听政府禁令,率领整个剧团连同大批观众走过好几条街,另找一个空戏院上演,结果竟大获成功。因此之故,哥广认为他是戏剧界的奇才,请他每逢皇期天就在下午8点从第一广播室播送一个钟头的戏。这个节日没有商人出钱主办,是电台自己搞的。哥广这样干,也并非有钱不赚,空做宣传,而是因为这个钟头的广播时间没有主顾,它的对手全广所播送的广告节目《蔡斯和桑伯恩》听众最多,又在同一时间。在全广那里,主持节目的是唐·阿米奇,歌唱的是桃乐赛·拉康,高级讽刺剧则由口技家埃德加·伯根连同红头木偶查理·麦卡锡上演。这个木偶是芝加哥一个酒吧招待员以三十五元钱代价替伯根刻的,蓝本是伯根画的一幅报童速写。它在广播界高踞王座,足有一年半长。由于他机智百出,放言无忌,星期天晚上人人爱听。
如果广播有两种不同的节目,有正经戏曲又有伯根和木偶的对白,多数美国人宁愿听伯根的。万灵节前夜那一周,克罗斯利和胡珀这两家听众意见测验所都说,大概有百分之三十四点七的人听《蔡斯和桑伯恩》,百分之三点六听韦尔斯的水星剧团节目。(这里有一个隐蔽的因素故意不让广告商知道,怕他们泄气,往后我们就要谈到,可是平时星期天听众的比例确是如此。)当时美国居民有三千二百万户,其中二千七百五十万户有收音机。这样每逢哥广播放柴可夫斯基的小音阶降B调钢琴协奏曲前奏(水星剧团每周开场的主题曲)的时候,韦尔斯不妨设想有一百万人收听。到了十月三十日,人数还要增加呢。
9月26日,罗斯福亲自电告希特勒,请他停发最后通牒,以谈判代兵戎,马上召开一个“与目前争议有关各国全部参加的”大型会议。至于开会地点,他说最好在欧洲“一个中立国内”。这个建议没有下文,因为当时准备开的是另一些会,可是同一天韦尔斯却心血来潮。他想,为什么不把H。G。威尔斯【英国科学幻想小说家和历史家(1866-1946)。——译者】的《宇宙战争》改编为戏剧呢?他的代理人认为这个主意很蠢,负责写剧本的霍华德·科克也觉得办不到。但是韦尔斯硬要这样做。他的个性很强,别人只好顺从,于是科克就去着手把威尔斯的小说改编为韦尔斯的剧本。10月25号,星期二,也就是广播这戏之前五天,科克打电话给水星剧团总编辑约翰·豪斯曼要打退堂鼓,因为科学幻想小说无法改编成广播剧本。剧团女秘书表示同意,她嚷嚷说:“当然你办不到嘛!说什么火星人来到地球,这是梦话!我们才不当这样的大傻瓜呢!”豪斯曼想换上《洛纳·杜恩》【英国小说家R。D。布莱克默(1825-1900年)的历史小说。——译者】,可是韦尔斯认为没有讨论的余地,因此改编威尔斯原著成为集体创作。星期四晚上就要上演了——人人都说,这是一出十分沉闷的戏。
忽然间有个人——没人记得是谁了——提了个建议:整出戏都学新闻节目那个样子播出去好不好?不妨弄得十分逼真嘛!连罗斯福的口音也摆进去!这是全能办到的,包括学罗斯福的口音;肯尼思·德尔马(后来弗雷德·艾伦让他演参议员克莱霍恩,因此出名)能模仿他那种庄严的语调嘛。要在戏里演卡尔·菲利普斯(他是哥广第一个广播员)的那个演员把电台收藏的录音翻出来,再三细听这个广播评论员当时是怎么半歇斯底里地描写“兴登堡”号在莱克赫斯特肮空站【美国空军航空站,在新泽西州东部。——译者】爆炸的。演普林斯顿大学那个科学家的是韦尔斯本人。开头先来个天气报告,再放舞曲,而后播送号外新闻。演员们认为这样开头未免拉得太长,可是韦尔斯摇摇头,他说要逼真就非得这样才行呢。
这样果然逼真。捷克危机发生时,广播常常忽然打断,听众已习以为常了。每次打断,都插进一些重要新闻,这些新闻后来果然登在报上。真的,人们已经公认,宣布重要新闻最好是用广播了。此外还有种种因素增加广播的真实可靠性。据《幸福》月刊的调查,1936年大选以来,广播评论员比报纸在群众当中还有信用。说真的,有不少人已经不大能分辨什么是事实(新闻),什么是幻想(戏剧)了。韦尔斯广播完了之后,《剧艺报》发表了一篇较为深刻的分析,它说:“尽管再三说明这是一出戏,人们可能还当是真人真事”,因为“每天连播放完后,就有许多听众来信,十分关心地评论戏里的人物和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