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狮记-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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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荞笑了,“他也不傻嘛……但是我们没有名帖却也不太方便,要不让染秋翻墙进去?……”
沈玉谦闪闪眸子看着沈荞问,“三姐姐你是不是听多了三侠五义的故事?怎么见个凌安许还要翻墙?我和他二弟凌安诺是同学,他家里我想去便去!”想想犹未说尽又得意道:“我去拜访他,他高兴都来不及呢,他说和我一起可比上学有意思……当然我们两都不怎么爱上学就是了。”
第46节 冲进书斋()
姐弟两在车厢里聊天,沈荞问:“为什么你们三房出了你这么一个混世魔王?”
“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该像幽灵一样?”他睫毛一闪狡黠一笑。
“其实,就算是母亲,也不像外面大家看见的那样……”
“那她是什么样的?”
沈玉谦摇摇头,“以后你就知道了,她可能过一阵要见你的……你别问为什么。”
沈荞失笑不已,这个小孩啊!
“那你哥哥呢”
“别提我哥!”他突然打断,眼睛里有不容反驳的寒色,像一只备战的猫。
随即又颓唐下来:“其实是,沈玉丰他样样都比我厉害……他十六岁就中了举的,名次又那么好,明年春闱我看他非中个进士不可!”
“沈玉谦,你以后会更厉害的!”
破小孩居然脸红了……
马车停在信鸽胡同口,沈玉谦牵着沈荞的手下车。
“三姐姐小心,还有一段路我们走进去,方先生门口的路还是不坐车的好,省的扰他清静。”
他整理衣冠甚至掸掉鞋面上的灰,“三姐姐一会儿不该说的话就别说啊,别惹他不高兴”
“三姐姐你出门没熏香吧?没涂胭脂吧?金首饰赶紧都取下来吧!”
沈荞叹气道:“我看我还是别进去了,你的事若不成,定然是我害的。”
他哑声张了下嘴有点尴尬。
“可是,你若不陪我,我也心里没底啊!”
到底还是个孩子!沈荞安慰他:“别怕,我能见到凌安许,你就能见到方净土。”
“这根本是两回事嘛!”破小孩知道这是个善意的谎言,还是忍不住揭穿。
四人来到一座清静的院落门口,古朴蝉头纹铜环的黑漆大门紧闭,一块黑漆匾额上书小篆的《四方书斋》,门廊下挂两只菱格纹糊米色薄绢的桶形灯笼,在风中优雅的转着圈,白墙内伸出一截高大的竹林,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就是让人无缘无故的放轻了脚步,不敢喧哗。
沈玉谦决定自己去敲门。
沈荞拉过他问:“门开了你打算怎么说?寻常的说法恐怕连门都进不去吧。”
“是啊!我来过三次了,前三次都没进得去啊”
沈玉谦脸冻的红红的说。
“那今天打算怎么办?”沈荞觉得这孩子韧劲还挺足的,或者说脸皮挺厚的。
“还是说学生沈玉谦求见呗,大不了还是进不去,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你看过方先生的著作吗?”
“当然!他那本《过恒论》我可是视若瑰宝一读再读!”
“那本书你可有疑问的地方,或者自以为读透了的地方?”
“有啊!方先生所说的恒,和易经里的恒卦既有相通之处又有不同,恒在于永恒之动,所谓的静不过是酝酿动力而已,追求静是愚蠢的,静态越长久之后的动越难把握,倒不如适时主动去消耗动力,方可避崩塌之祸……可是恒卦的上六爻却说,恒振,凶,我以为……”
沈荞听得头皮发胀道:“好了,你把这些总结成一句话,敲开大门后就朝着里面大声的讲出来,一遍不行就两遍,估计他听见了就会出来见你了……”
沈玉谦眼睛一亮抓住沈荞的袖子:“三姐姐你厉害!不过……这样会不会有点不要脸?”
“你是要脸还是要先生?”
沈玉谦苦着一张白净灵秀的小脸说:“能不能都要?”
他冥思苦想的样子像个嫩生生的小老头,沈荞心里在笑,脸上却不带表情。
“算了我可不想来第五次,我还小呢,今日丢了脸面,以后再长就是了……”他咳了一声,整整衣衫向大门走去。
望霞阁正房里,小秦氏用一个柄似扁豆的银匙漫不经心的搅着蜂蜜水,她每日上午喝蜂蜜,午后喝燕窝,睡前喝雪蛤百合。
她有心事。
那日凌夫人走前的态度实在是暧昧,既没说要放弃沈萝,也没有给看中沈茵的暗示,恐怕还是顾及凌魁志的意思和沈老太爷的面子。
也许冯妈妈说的对,她若真的推了沈萝,必不好意思再聘沈茵,那么茵儿,可要伤心了。
不行,还是要再加把柴。
四齐进来说:“阮妈妈有事要回”,小秦氏点头。
阮氏刚一跨过门槛快走两步跪下道:“三小姐跑出去了……”
她不敢抬头看主子,她知道小秦氏生气的样子,脊背挺的直直的,额头略向后仰,目光定定的。
“什么时候的事?”她沉声问。
阮氏便将几人打雪仗跑到了西面夹道的事情说了,至于什么时候跑出去的,她只能硬着头皮说:奴婢委实不知,还是奴婢发现三小姐的茶一口没喝,又掀了被子,发现是松香躺在里面的时候才……
“你的意思是,珍娘和五少爷出去的?”小秦氏的身子微微前探,右手扒在炕桌上,新染的指甲抠了抠桌边,闪着珍珠般的光泽。
阮氏点点头。
“也不知怎么回事,姐弟两好像一下子特别亲,上回还在院子里说了好一会儿的知心话,奴婢想听,就是听不清楚”
小秦氏无意识的剔着指甲,这个问题她也想不明白。
但是,偷偷跑出的沈荞也犯了一个不小的错,也算送了个机会到自己手上。
“呵,还以为她变聪明了……不过如此”
“你回去好生守着院子,这事我自有办法处置……”
阮氏走后,四齐过来捏着小秦氏的腿问:“太太,如今三小姐还是要嫁际少爷的吧”
“嗯”她忍着小腿的酸胀。
“不是还有一年吗?这一阵子忙凌家的事又要忙着过年和老太太的生辰,脚底都快冒烟了,她的事情也只能搁一搁,再说了,如今有秦楦在干涉,他不是也不喜欢沈际嘛?……能借他的手阻止这件事我也好省心一些。”
“那太太今天还要罚三小姐吗?”
“要啊!这是两回事,她即便不嫁沈际了,在这个家里还是我说了算,她不听话我岂能不管?”
“你去叫四全进来”
“是”……
敲开了门的沈玉谦向门童文雅一揖。“小哥好!”
“怎么又是你?”门童年纪也不大,一张包子脸逆着光,嘴里还缺了一粒门牙。
“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家师不收学生……”包子脸皱着眉头就要关门。
沈玉谦猛地推开他,像地鼠一样窜了进去,嘴里大声嚷着:“学生通读先生的《过恒论》,感触尤深,所谓恒者并非趋静避动……”就这么一路大叫着进去了。
第47节 有方净土()
沈荞傻眼了,她万万没想到沈玉谦竟然就这样“冲”了进去!她没让他冲啊,这里面要是有护院在,还不揍他一顿扔出来吗?
“染秋快进去看看,别让人家打他!”
小门童经历了片刻的目瞪口呆后勃然大怒,扯着嗓子叫抓贼,大门就开了一人多宽的样子没人把守,沈玉谦的书童抱着那瓶红云浆傻不愣登的站着,不知道也冲进去还是在门口等着。
沈荞忙说:“你在这里等着不要动!”
她向里张望着,一眼便看见原本该是大照壁的地方,堆了一组形状奇异的太湖石,瘦漏透皱四神兼备,孔洞里斜曳着松竹枝,十分入画!
耳边还听见沈玉谦边跑边大声在说:“恒者,实为恒动……”
还夹杂有狗叫声!沈荞一惊,不知道狗有没有拴着,沈玉谦身体瘦弱,被咬上一口可就麻烦了。
然而沈玉谦没让她担心太久,很快就看见两个护院一左一右抓着他的胳膊,押着往大门口出来了,他跑得满头是汗,小脸不正常的绯红,衣襟歪歪扭扭,神情激动却强作镇静道:“小心些,莫要拧断了我的胳膊,这里不是书斋吗?大家都是读书人,好歹也斯文一点……”
缺牙的门童伸着胖嘟嘟的手指指着他说道:“我可认得你啦!再不会给你开门,哼!你还要斯文一点,像你这种乱闯大门的人,简直和土匪强盗一个样!我没放狗咬你就不错了!”
听见狗是拴着的,沈荞好歹松了口气。
缺牙门童一转头看见门口还站着一位漂亮的小姐,不由得一愣:“你是谁?总不会是他妈妈吧?”
“瞎说什么呀!”沈玉谦转眼被押送出来。
“她是我姐姐!”
沈玉谦被推了一把踉跄着跌到沈荞怀里,沈荞满心歉意的揽住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没想到他豪情万丈的哈哈大笑起来,“还是被轰出来了!不意外不意外……”
沈荞心里一动,这个孩子看似孱弱,心胸还挺宽的。
“疯了吧!白脸小土匪!”缺牙门童一脸鄙视的看着他,随即又打量着沈荞,这么好看的姐姐啊……为什么不管管自己的弟弟呢?
大门当着两人的面咣当又关上了,宣告沈玉谦的拜师行为再一次流产。
正要转身,沈荞突然叫道:“哎呀,染秋还在里面……”说着就砰砰去敲门。
“我也来了”
大门又打开了,染秋也被推了出来,缺牙门童探出半个包子脸怒气腾腾道:“你们到底来了几个啊?里面要是还有,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从来也没客气过呀,吓唬谁啊!”沈玉谦抢白他,此刻只觉得他的包子脸万分的讨厌,恨不能放到脚下踩一踩!
包子脸翻了个白眼又咣当一声关上大门。
沈荞问:“你死心了吗?以后还来不来?”
沈玉谦理着自己的衣裳,拍掉鞋面上的灰,“来啊!我气死他!以后我要是真的成了方先生的学生,我就,我第一个就赶他出去!让他流落街头把另一颗门牙也磕掉!”
一个平静温和的声音道:“亦真怎么得罪你了,要赶他出去,还让他掉门牙?”
四人齐齐转头。
寒风吹起一幅淡青色的衣角轻曳,一个高大男子伫立在门口,他语气冷淡温和,周身带着山岳里松涛一般的气质,看到他的脸后几人更是迷惑,他五官深邃俊朗,却偏偏剃了个光头!不过看着并不奇怪,反而有一种清傲出尘的洁净。
他说,“我们从侧门进去,别去惹亦真了……”
他能进去?莫非他就是方净土,参云居士?淡青色的山岳在缓缓移涌…
“小公子为何独独喜欢恒论?”
沈玉谦这才回过神来,跟在他身后落落大方道:“世人追逐的恒,其实是无经纬无古今的虚妄……”
“小小年纪虽有些见解,却是极端了些……你是谁家的孩子?”
“学生家在南居贤坊,是沈氏三房的孤子沈玉谦。”说着深深一揖。
“我还没收你就自称学生了?”口气温和却又透着不容接近的距离感。
“全京城的读书人在先生面前都是学生!”
沈荞脸大气都不敢出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