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胚-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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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也不避讳,直言道:“如果你真的在乎她,就不应该把她送我这里来,既然你把她带到了我面前,我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希望溜走,你抹掉了她手臂上的朱砂,却没有毁了她的清白,这就是你没有资格让我做出解释的地方。”
眼看着他们两人争锋相对互不相让。小六哭着说:“我师父一身的伤,又舟车劳顿,你们要吵就出去吵,别扰他休息。”
师父推着竹椅往外走:“怎么,你不是想要解释吗?跟我来。”
他们密谈了一个下午,栩栩去偷听,说他们师侄俩争吵激烈,好像在说救命的事情。
我在竹廊里等他们出来,北离轻鸾不许我去救那个人,可师父却坚持要我去救,我满脑子都在想,我到底该听谁的话。
我知道我答应师父在先,可有不愿意违背我对北离轻鸾的承诺。
我几乎崩溃。手心手背都是肉,难以抉择。
北离轻鸾从屋子里气冲冲的出来时,师父跟在后面不温不恼。
我还是第一次见北离轻鸾气成这样,师父到底是年长,一张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还带着浅浅的笑容,想来这场舌枪唇剑的争论,是师父占了上风。
北离轻鸾带着一身的怒火走到我身边: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哪怕从此以后风餐露宿颠沛流离,甚至无家可归无地可容?”
他向我伸手,我心里慌乱,害怕的问:“你又跟师父吵架了吗?有话好好说,你这样会伤师父的心的,庄主,要不,我去救那个人的命,救了他之后,我再回来跟你走,好吗?”
北离轻鸾清冷如霜,缩回了手:“所以在我和他之间,你选择他?”
这分明是给我为难,我一时间难以作答。
北离轻鸾继而神情忧伤,斗志全无:“罢了,我的命由不得你们,救与不救,你们说了都不算。”
说完拂袖而去,我听得一知半解的,走到师父跟前问:“庄主此话是何意?”
师父倒是平静如常,酝酿许久才开口:“玉笙,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推着师父走在曲折蜿蜒的竹廊里,心里虽然担忧着北离轻鸾,却也耐心的陪着师父走这一段,但师父过来许久都没讲那个故事,直到我们走到竹廊尽头,远远的还能看到善娘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微风吹送来食物的香味,让人垂涎三尺。
师父示意我蹲在他面前,我照办了,给师父捶着腿。
“庄主对您一向敬爱有加。为何你们要数次争执?师父,您要我救的那个人,是不是只有我才能救?他病的很重吗?是不是要我的血才能救活他?要多久时间呢?如果只是三年五年的话,我去劝庄主,让他答应我帮您救人。”
师父慈祥的看着我,哀叹一声:
“十六年前,有一个女人被关押在无盐禁狱,她不是美人胚,也不是丑八怪,烈焰焚身的那天,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大火吞噬着她,无人相救。”
我听人说起过,十六年前被关押在无盐禁狱中的那个女人,不是被大火烧死的,而是无法忍耐冰火两重天的折磨,咬舌自尽的。
我听的认真,师父的眼眶蓄着泪水:“她被焚以火刑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八个月的身孕。”
一尸两命,何其残忍。
“后来呢,她死了吗?”
师父仰了仰头,那滴眼泪横流在他耳后,良久,凝噎。
“师父,你哭了。”
我拿了绣帕去擦师父的眼泪,师父笑了笑说:“人老了。风一吹就流泪。”
师父不过四十出头,正当壮年。
我把师父推到了竹廊尽头的小亭子里,避开风口。
师父接着说:“苍天有眼,那一年的冬天大雪迟迟未下,就在那个午后,皑皑白雪说来便来了,霎时间淹没了整个火苗,天火一灭就不能再燃起,奄奄一息的她被人丢弃在河边,河面被冰封住了,那个孩子呱呱坠地,生在大雪纷飞的夜里。”
算一算年月,那个孩子与我差不多年纪。
阿婆说捡到我的时候,我六七个月大,咬着手指躺在竹篮里,那一年的山坡上桃花开的极好,篮子里装好了落花,我的手上仅仅抓着一块绣帕,绣帕上写着三个字:楼玉笙。
从那以后,我就叫楼玉笙。
也是从那以后,我就成了阿婆的孩子。
“那么冷的天,孩子生在冰河里,应该冻死了吧。”
我感到很惋惜,靠在师父的腿上。
师父拍着我的后背:“她没死,她遇到了生命中唯一的贵人,那一年。他才十岁,他自小身体孱弱,能活下来已是奇迹,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江湖风起云涌,朝廷诡谲不安,他与亲人走散了,瑟瑟发抖的他走在结了冰的江面上,听到孩子的哭声时,那女人还存有最后一口气,请他帮忙咬断了脐带。”
我不敢想象那个场面,血腥,冰冷。
“十岁的他抱着带血的孩子。紧紧裹在自己怀里,在东躲西藏的七个月里,他为了养活小小的她,每天都去一个老婆婆家里偷那一丁点可怜的吃食,后来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吹着笙箫哄着小小的她入睡,那一年四月,桃花炫目,春光璀璨。”
结局完好,令人喜出望外。
我欣喜的抬头:“师父,这是您编的吗?”
师父饱含泪水望着我:“但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带一个小孩在身边,于是,他把小孩放在桃花坡的桃树下。瞎眼婆婆听到哭声,从此领养了她。”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师父又十足肯定的对我说:“没错,那个被瞎眼婆婆领养的小孩,就是你。”
原来我的身世还有这么多的坎坎坷坷。
我沉思了一会儿,脱口而出:“师父想让我去救的人,是我的恩人?”
师父的神情稍显凝重:“是你的恩人,在你很小的时候,他把唯一能够延续性命的琉璃月给了你,他生下来就得了一种从母体中遗留下来的寒症,古怪的是这种寒症不畏寒,只怕热,每年四月末,他就会三不五时的陷入昏迷中,六月后就必须前往有冰雪寒城之称的凌霄城避暑,这些年来,我与师娘竭尽所能,却无法将他根治。”
那一年他向我招手,说送我一样东西,赵微摇时常会羡慕我,说北离庄主对所有的美人胚都一视同仁,唯独对你,过分偏爱。
原来,北离轻鸾是我的救命恩人。
所以,他不许我救的人,是他自己。
师父不容我多想,追问道:“如果这个世上只有你能救他的命,你会选择袖手旁观吗?”
绝不!
我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
但是面对师父,我并没有多说。
夜幕悄悄降临,栩栩拿了小棉被过来,师父的残腿遇寒就疼,所以入了秋后,栩栩给师父缝制的小棉被,就会越来越厚。
我快速的奔跑在竹廊里,我想找到北离轻鸾,我想亲口问问他,十六年前,是不是他咬断了我的脐带,在冰河之上救了我的命。
我找遍了竹云居的每一间房,他不在。
茶白已经转醒,见我破门而入,只对我说了两个字:“救他。”
我最终在离园找到了他,他坐在湖泊边,吹着笙箫。
我仿佛看到了十六年前的他,小小少年哄着襁褓中的婴儿,我都忘了要问一问师父,为何我的娘亲不是美人胚,生的也不丑,却要惨遭火刑,我也忘了问师父,当娘亲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有没有临终前的交代。
我甚至很不孝的拔腿就跑,根本没有问及娘亲的尸身是被野狼叼走了,还是被人埋葬了,或者就扔在梵音山上的乱坟堆里。
我满脑子想的就是,我要说服北离轻鸾,我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但当我真的站在他面前时,我却只说了一句:“我跟你走。”
他收了笙箫,起身:“为何突然想通了?”
我走近他,右手抚上他的唇:“十六年前,有一个少年流落在冰河之上,用这张嘴咬断了一根脐带,救了一个早产的新生儿,十岁的他将她抚养至七个月大,十六年后,她就站在他面前,如果她能够报答这份恩情,就算是死,她也愿意。”
北离轻鸾稍显吃惊,我捂着他的嘴:“但是他不愿意我救他,那我就不救,他要我跟他走,我就义无反顾的跟他走。”
说完后,我握着他冰冷的手,放在我的胸口:“从此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若是死了,黄泉碧落我都陪你。你要能活着,刀山火海我都跟你。只求你从现在开始,不论去哪儿,都带上我。”
北离轻鸾从我的手中抽离,转身背对我。
我们就隔开两小步的距离,却仿佛离着千山万水。
许久,他冷语回我:
“我命由我,不由任何人,你从小就是个麻烦,我对你好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现在你既然知道了这一切,我也没必要再费心遮掩,你就在竹云之端好好活着,我明日便回绝色山庄。”
我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我以后不再给你惹麻烦,我改,我都改,只要是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掉,我听你的话,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走,不要再丢下我。”
北离轻鸾将我的手掰开,转身来用嫌弃的目光瞅着我:“你有没有想过,凭我的能力,让你在绝色山庄活下去不成问题,可我为什么会把你丢弃在桃花树下?”
师父说。以他的身份不能把我带在身边,不管什么原因,都已成了过去,并不重要。
但他太冷漠了,让我一时难以接受。
我哽咽着问:“为什么当初要丢弃我?”
他朝我咆哮:“因为你很讨厌你知不知道,你睡觉前哭,睡醒了也哭,风一吹凉着了要哭,天一晒热着了要哭,你就只知道哭哭哭,你上辈子是渴死的吗?我告诉你,楼玉笙,我很讨厌你,我就是想让你从此以后别再找我,别再缠着我。”
他真的好凶,我的泪水不断往下落。
我上前去拽他的手:“你不是的,庄主,你救了我,你把我丢在桃花树下,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看,你都把养命的琉璃月给了我。”
当我抓住脖子上的琉璃月,他却一把抢去扔在湖泊里。
随着琉璃月溅起的水花,我的心仿佛裂开了一般,灼烧着。
我冲向湖泊,被他拦住:“李瑶送你的和田玉坠。我已命人送还,从此以后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
我哭着喊着拼尽全力的冲向湖泊,那可是能养命的琉璃月。
他将我狠狠的推倒在地,用手指着我:
“当初怪我一念之差不忍看你冻死饿死,才会出手救你,早知道你是个只会惹祸的麻烦精,我会离你远远的,你上归藏山不就是想让我救你吗?好啊,现在我救了你的命,给了你一个栖身之所,我们之间,恩怨分明,再无瓜葛。”
他朝着我句句话都带着火气。最后自己抚着心口踉跄了两步,一口鲜血缓缓流出,我爬起来奔向他,他口中喷涌的鲜血洒了我一脸。
我急忙扶住几欲跌倒的北离轻鸾,他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我:“不用你管我,是死是活都是我的命,凭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想来操纵我,这条烂命我活够了,活够了你知不知道,我不用你管,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