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宫情史-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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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着的两个人顿时分开,边急遽穿着衣物,边听见皇帝大喊:“都聋了?围住!”
分散在四围的十数个侍卫迅速地朝他聚拢来,王药瞧瞧身后,自知就算逃掉一时,他的营帐就在小丘之后不远的地方,也无力避嫌,索性乖乖被执,不心虚,或许有一线生机。
很快,他的头被按在散发着*气息的地上,那气味连绵不断地钻进他的鼻子,就像死亡的味道。他看不见皇帝萧邑澄,但听到他一个人的橐橐步伐向自己走过来。皇帝粗重愤怒的呼吸声,和王药粗重紧张的呼吸声彼此相闻,旋即穿着硬皮靴子的脚狠狠向他肩膀一踢,王药痛得喉头发咸,却动弹不得。
眼看沾着泥的靴子在他脸周围转了片刻,似乎在找一击毙命的位置。王药的太阳穴一鼓一涨,却尽力用最大的声音说:“陛下何必脏了自己的脚?”
靴子停了下来。“给朕砍了他!”皇帝低沉地暴喝。
抽刀声毫不犹豫地响起来,王药毫不犹豫地哈哈大笑,接着说:“陛下慎重!一步不周,贻害颇重。”
他的肩膀又挨了一脚,比刚才轻,但是正好踢在摔下马的旧伤上,王药张嘴呼痛,“咝咝——”倒抽了一会儿凉气,觉察那抽出的刀似乎没有往下砍的意思,才忍着痛说:“陛下下午才遣皇后那里赐送烤肉,若是晚上却又杀了,不知皇后细心,会不会觉得奇怪?若是追查起来,臣一身事小,不知陛下可能一切瞒得滴水不漏?”
他感到摁着自己头的那只手都松了松——在场就这几个知情的,事情有漏洞,自然他们首当其冲。而面前精致的硬皮靴子,也不安地在地上微微一动。
王药略微抬了点头,看见靴子上方凌乱的衣服正在被胡乱地整理着。好一会儿,萧邑澄的声音淡定了一点:“大半夜的,你出来干嘛?”
王药定了定神,说:“臣今日摔伤,半日都没能起身,陛下赐食之后,才有了些气力,所以……是起来如厕。没想到惊扰了陛下猎雉。”
雉鸡一般晚上视力弱,所以通常选择在晚间猎杀。他如此知趣,果然是个聪明人。萧邑澄的杀气减淡了很多,冷笑一声:“是呢,吓走了朕的雉鸡,不罚你可说不过去。”他目光一凛,冷冷说:“给朕打!”
随侍的侍卫都没有带打人的家伙什儿,抡起皮刀鞘不论上下就给王药来了一顿。萧邑澄居高临下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抬手道:“可以了。”又对王药说:“你识趣,事情就揭过了;你不知趣,日后自然有的是弄死你的法子。今日这顿,先给你长长记性。”说完,拔腿而去。
第25章 问询()
周遭静下来,王药动动身子,到处痛得要命,火辣辣地连成一片,也不知道受了多重的伤。他又休整了一会儿,慢慢地撑着地坐起来,又慢慢撑着地站起来,身边一株小树,被他撑得东倒西歪的。
踢踢腿弹弹胳膊,倒还都能动弹,王药咬着牙,一步一挫地回到了自己住的简陋营帐,解开衣服一看,胳膊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瞧不见的背上挨得更重,估计更是惨不忍睹。他苦笑了一下,还不如被俘时宁死不屈,在牢房里被一顿打打死了,说不定反倒光宗耀祖成了殉国的忠臣,也省得遭这些零零碎碎的罪。
枕边还有军医先时留下的药酒,反正都是治疗跌打损伤的,管他对症不对症呢。王药倒一掌药酒,搓热了往青紫的地方一盖,顿时被*辣的痛激得倒抽一口凉气。伤处太多,如法炮制完,天边都出现鱼肚白了。他又痛又累,又心大不担心明日的事,栽倒在一堆皮毛被褥里胡乱睡下了。
感觉只闭了闭眼还没有睡熟,王药就被一阵鼓声和号角惊醒了。他翻了个身用被子盖住耳朵,被子旋即被人拉开了。“别睡了别睡了。”来人对晚上的情形毫不知情,推推他的伤痕累累的肩膀,“陛下说今日全体哨鹿,没有重要的事不许请假。”
王药苦笑着捂着肩膀起身,睡了一小会儿,反而浑身更疼了,起来后一瘸一拐地打水洗漱,披了件打猎的软皮甲,集合到皇帝发令的空场上去。
哨鹿是打猎中的重头戏,整个过程和行军打仗一般,从头戴鹿角、口含鹿哨的士兵从林中引诱雄鹿开始,再到众人随着指挥的令旗将雄鹿群包围在丛林间,再到最后放箭将鹿猎杀,环环相扣,算计得宜,尤其是围鹿的过程,是人与林中最灵慧敏捷的鹿交锋的过程,既要围猎的人灵活善变,更要指挥的人善于前瞻。整个一天的围猎极其精彩。
王药一瘸一拐到了空场,有人牵了一匹马给他:“今日你在左队,从林子东边看着哨鹿的令旗行进。”
王药脸一呆:“我今日真不能骑马!”
皇后完颜绰的声音冷冷地从他后面传过来:“还装相,你就不害臊么?你们南人说人无信不立,我看你这个人品,大概是倒而不起了。”她手中也有一柄令旗,红艳艳的似火,衬着她一身黑色窄褃猎装,脖子里鸽血一般的红宝石璎珞,冷中带艳。她横了王药一眼,不等他出声求告,把令旗一抬:“和昨儿一样,给我把他抬到马上去。若是今天再摔——摔死就摔死吧。”
这次,倒是一旁的皇帝为王药求的情:“王药今日倒不是装的,昨晚上他出恭,打扰了朕猎山雉,被朕下令痛责了一顿,虽然只是皮肉之痛,不过——南蛮子娇弱,哪里经得起呢?”他大概昨晚回去晚了难以交代,使劲儿找人佐证,趁完颜绰不备,对王药使了个眼色。
王药撑着腰,苦笑着说:“昨日是被陛下教训了。劳燕分飞,雉鸡起降,扑朔迷离,不能不和皇后殿下解释清楚。”
“什么乱七八糟的!汉人说话,也酸溜溜像吟诗么?”萧邑澄一皱眉,不过也没听懂王药的心机,挥挥手道,“你就蹲那里养养伤吧。”
完颜绰嚼着王药的话,总觉得他在暗示着什么,见他果然费劲地蹲到一边,不由在马上回顾再四。
王药低着头,仿佛与她从来没有过交集,完颜绰听见诱鹿的哨声响起来,顾不得多想,策马到高处的小丘上观看形势,只见丛林中出现了一丛鹿角,片刻后,鹿角下露出人的脑袋,他口里含着木哨,吹得“呜呜”作响。一只雌鹿闻声而至,雌鹿之后,又跟着几只求偶的雄鹿,大约恼恨那个抢地盘的家伙吧。
各队都是如法炮制,远处的猎队也慢慢把哨鹿的包围圈缩小,接踵而至的鹿,以及其他尾随着鹿的肉食动物,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硕大的包围圈中。完颜绰冷静地手搭凉棚看了看远处的情况,慢慢举起手中火焰似的的令旗,向天空的方向指了指,又向林子东侧的一丛榛树林指了指。
榛树林那儿有条布满蹄印的小道,几十个参加哨鹿的侍卫在一名武官的带领下悄悄围了过去。
刹那间,围着这一大片围场的人哄叫起来,随之响起的是高亢的哨声、激烈的鼓声,鸣镝上天,其音尖锐而漫长,猎鹰飞起,翅膀扑扇出巨大的风声,猎狗狂吠,等主人手中的拉绳一松,就飞驰了出去。被围困的动物都慌了,无不撒开四蹄恣意飞奔,向各个方向逃窜。
西山上皇帝的绿色令旗,和这里东山上皇后的红色令旗,上下翻飞着,下头的武官也各有各色的旗幡,随着帝后的指挥,挥舞着指挥下面的侍卫和猎手。一时间只见丛林里人头攒动,飞镞之声不绝于耳,时不时传来猎到动物的欢呼。
眼见一群鹿向着东边的小道飞驰着,就要越过榛树林了,埋伏在那儿的人一下子跃起,张开大网,撒出狼狗,向着鹿群奔去。
完颜绰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切,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她手里的令旗,就像是最厉害的兵刃,翻飞指挥间兵不血刃而大获全胜。而她没有注意到,那个蹲在地上一脸颓容的王药,此刻也仰首瞻望她端坐马上的飒爽风姿,喉结上下滚动着,在她看不见自己的时候,尽显倾慕之色。
一天的哨鹿,收获颇丰,完颜绰虽只是指挥,却也累得浑身倦怠,晚间篝火歌舞的庆祝,她只参加了一会儿,对皇帝道:“妾不知怎么,实在累得不行,先回去休息了。”
萧邑澄的眸子在火光里一闪一闪的,点点头关心体贴地说:“你去休息吧。一会儿烤鹿肉和烤獐子好了,我叫人给你送一份最好的去。”隔了片刻又道:“昨天猎雉鸡,叫王药那混蛋给毁了。今天月色好,我打算再去猎雉鸡,如果太晚了,就随意睡在行帐里,你不必等我了。”
完颜绰不作他想,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应下了。
她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睁眼时,恰好看见萧邑澄在宫女的服侍下脱沾满泥的皮靴子。他见完颜绰醒了,抢先说道:“运气还是不大好,看见一窝雉鸡在那里,不料后头的人踩到了枯枝,生生都飞走了。”
“昨儿已经收获满满了,少几只雉鸡又如何?”完颜绰披衣下榻,帮他宽解衣服,“昨儿累了一天,陛下又给自己加了一晚上的劳累,再不休息,怎么打熬得住?妾也心疼呢!”
他把脏兮兮的鞣皮外衣解下,里头是衬着丝绵的短襜褕,一瞬间,完颜绰又嗅到了熟悉的花香味,她心里一沉,故意随意问道:“陛下去射雉的地方,可是开着好多花儿?”
萧邑澄笑道:“大秋天的,哪儿来的好多花儿?你想要花儿了,听说从汴京过来的商队,有时会带南方的像生绢花儿,做得跟真的似的,回上京后叫人寻着给你买!”
完颜绰笑道:“陛下哪只眼看着妾像是那种喜欢花儿粉儿的女人?”调笑一阵,挥退其他侍女宦官,独自服侍他躺在榻上睡了。她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丈夫很快就熟睡的模样,他身上散发着甜香的异味,梦中有满足的笑容,时不时的呓语:“别怕,别怕,朕为你做主……”完颜绰心一点点沉到最幽暗的地方去。
她呆呆望着床上的人,好一会儿轻轻地揭开帷帐帘子出门。外头正是大好的晨光,这是哨鹿成功后休息的日子,大营里除了在烧煮早餐、刮洗皮子的女奴外,大部分人都静悄悄地在营帐里安睡。完颜绰脸色铁青,四下转了一会儿,听着丛林里鸟鸣的声音,平日的婉转动听,今日只觉得异常烦躁。
她从马厩里牵出自己的马,提着鞭子飞跨上去,对跟紧自己的几个人说:“我要去审问一个人,你们要跟着,远远的就行。”横着眉把鞭子甩得山响,大家知道皇后在生气,哪里还敢靠上去找抽,无不是躲得远远的,跟着她到了背山挺远处一座孤零零的营帐边,才又远远地候着,若是里头有传唤的声音,再过去服侍不迟。
王药正在给自己敷药酒,上半身脱得罄尽,不料突然门一揭开,进来的不是平日那些与自己说笑话的南院汉官,也不是营地里随处可见的侍卫兵卒,而是红艳艳火似的一团丽影。
王药急遽取衣服的动作缓了下来,慢悠悠把长衫披在背上。刚刚猛地发力,受伤的胳膊腿儿都是一阵刺痛,他一边“咝咝”地倒抽着气,一边嗔怪道:“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男女有别’这样的说法,不过贸然闯进来,万一我是在如厕,可不是彼此难看?”
完颜绰一句不说,一鞭子挥上去,正好在王药露出的胳膊上划出一道赤红的血印子,打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