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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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就没死。”挣扎着坐起来的庄澄絮絮叨叨的说:“硕儿一直没离开。昨天夜里我还看到她来找我。”
庄望舒把庄澄的话完全当成笑谈。但他一点也不介意顺着儿子的话说下去。
“硕儿若没死,你倒是长长本事娶了她啊。且不论硕儿身世,光是庄家嫡女,是你这种躺在床上一直昏睡的人能求娶的吗?”让神色变得严峻了起来,庄望舒抱着胸说:“你即说硕儿没离开,就拿出求娶的实力来。你以为出自陇西庄氏,同辈男子中排行第七的身份够娶硕儿?”
庄澄听得出父亲话里面的挑衅和嘲弄滋味。
他对自己说:是啊。若我都觉得硕儿离开了,又有谁能相信她没有死,又有谁还会记挂着她呢?一个人活在世上,若是连个牵挂她的人都没有,她还算活着吗?不管硕儿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只要我相信她还在,便有求娶的机会。
“我会用最好的东西求娶硕儿。”庄澄一个激灵,居然坐了起来。铺天盖地的眩晕感让他晃了两下,到底握住了父亲伸过来的手。“父亲是要告诉我硕儿是谁了吗?”
这话一说完,庄澄激动了起来。用殷切的眼神看向父亲,庄澄期盼能立刻知道庄硕的身份。提前得知求娶所需的实力,是他想知道的。连寻找方向都没有的现在,真实出身亦是庄澄目前唯一能够抓住的方向。
“硕儿她……”庄舒望停顿了片刻,对满脸期待的儿子说:“她的身世,等你到陇西寻机会问你祖父吧。”
庄澄拒绝去陇西,在庄望舒明言要他到移居到陇西。得知全家都要离开源庆镇,去往京城,他更是急得双眼泛红:“硕儿还不足一岁就到了这里,只知道源庆镇忠武将军府,根本没去过陇西老家。我不在硕儿回来了怎么办?您和母亲也带着哥哥走了,硕儿不是回来了找不到一个认识的人?”
他还企图用事实阻止父亲的打算。他说:“驻将不得擅自离开驻地。为防朝中起疑,至亲也不会擅自离开原驻地。”
“这就是我说的‘今日不同往日’了。”带着得意的神色,庄望舒故作试探的说:“定南公蒋赫拒不入朝,交趾和西越两国同时拒绝上贡,圣上急需助力以平浩乱。”
在“硕儿一直没离开”的信念下,庄澄不过花了半碗茶的功夫,便知道了父亲的意思。
定南公拒不奉宣已有两次,第三次宣召仍无任何回音,是个大吴人都知道这是不再承认皇帝的举止。废太子的亲舅,一直为大吴镇守南部的定南公蒋赫终于以行动表明谋反之意。而交趾和西越两国正与大吴的南部接壤,整个大吴只有定南公才能镇住。若非交趾和西越两国为乱大吴愈演愈烈,一登基便收了定国公兵权的皇帝,又怎会将实权再次双手奉还给定国公?现在,定国公谋反之意一表,交趾和西越便不再上贡。就算二国没与定南公站在一边,也一定有趁势添乱的打算。
可怕的是,定国公驻守大吴南部不仅能镇住接壤的小国,更对南部的盗匪起到了作用。非正常继位的皇帝为了坐稳皇位,不得不将整个大吴的南部交托给蒋赫。这使得定国公掌兵的范围愈加扩大,辐源辽阔到足有整个大吴三成。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对谋反之事坐视不理,更不会在失了三成江山后依然无动于衷。为了平反也好,为了镇压住尚在犹豫的臣子,皇帝当然急需助力。
“父亲要升迁了?”庄澄无力的呢喃,没有任何喜色:“这次又是去镇守哪里?”
“圣旨上是说,回京领副都护一职。但京里来的消息却是,圣上有意将我困在京城。多半会赐个军器监之职。虽是个手下无兵,只能监管死物的官职,好歹能把你大哥带回京城了。”
庄澄记得西席说过的话,也知道在天子脚下任个调不了兵的官职,比在边关镇独掌兵权能得到更多。
庄羽已经十五岁,眼看就要成亲。继续在源庆镇待下去,对庄羽来说毫无仕途可言。更何况,世家能依仗的只有声誉,大多是无官无品的清廉人士。正三品以上的官员中,几乎没有世家子弟,想靠世家之力为庄羽添助力显然不行。而军器监虽是个无实权的官职,却能与各个有实权的将军们打上交道,比较起来,回京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能自从气候恶劣的源庆镇回京,庄澄不得不承认是托了定南公谋反的福。
“大哥在京城必然会更有发展。可我不想离开源庆镇。”复又躺下的庄澄看着天花板说:“父亲便让我留在这里吧。”
“这是忠武将军府,自然要腾给下一任驻于此地的忠武将军,你如何能留在这里?”
见庄澄毫无反应,庄望舒也懒得再废话。站起身来的他冷冷的道:“半月后起程。”
20。 上路()
获悉将由父亲手下最寡言的副将送回陇西,庄澄知道自己不能留在源庆镇了。他请大哥庄羽扶着他上了马车,以虚弱到无法骑马的姿态绕着源庆镇转了整整一圈。
从他记事起,父亲便带着全家生活在这个边关小镇。恶劣的气候和偏僻的地形,令母亲偶尔透露出厌恶之感。可庄澄知道,无论是大哥或是父亲,对驻守源庆镇的圣意除了无奈,也有欣慰。
这里是远离朝廷,又不受重视的小镇。能成为这里的驻将,虽然仕途渺茫,却保住了全家的性命。
庄澄知道,曾在废太子手下担任右卫率的父亲,光是官职便令新皇忌惮。踩着废太子尸身登基的新皇,龙袍加身便开始料理所有曾为废太子办事的官员。
庄澄不知道的是,父亲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不仅逃开了新皇的打压,还得了一个明升暗降的调令。
现在,一守十几年看不到升迁机会的生活即将随着定南公的谋反而终结。父亲和大哥都可以趁势去往大吴的权利中心,庄澄却高兴不起来。
对源庆镇,他有感情。对庄硕所有记忆,也都在源庆镇。就连庄硕回来的唯一希望,似乎也只能借助源庆镇才能等来。
这个被大吴人称之为“不毛之地”的边关小镇,自己却再无能力留下。除了叹息,庄澄也想借着游历旧景找到办法。
借着车上并不大的窗户,他贪婪的打量着每一处或熟悉或陌生的场景。黄土飞扬的街道、大门紧闭的马市、黄土砖瓦拼凑而成的民居,他还特意去了唯一一次让庄硕停留的小店门口。专门贩卖京城和外邦时新玩意的商铺还在,也让他起了一个念头:翻过长城去往外夷的女子若真是硕儿,我该怎么办?
回家后,庄澄二话没说便接下了母亲递来的补汤。不用苦劝便主动进食的庄澄,让郭英英笑中泛泪,也让庄望舒长舒了一口气。当驻兵全部离开自己的小院,庄澄先是去了先生们给自己授课的侧厅。知道所有的先生已经先行离开的他并不慌张,在空无一人的偏厅内,他读了一个下午的太祖实录,方才叫来小厮磨墨。
他写了几封给各个书院的信。几年前,庄澄便在先生的鼓励下,与书院的有学之士有书信往来,这种信庄望舒和郭英英都不会有兴趣查阅。正因如此,他才能在写给榆林书院的信中,放心大胆并且态度诚恳的发出乞求。乞求躲在暗处关注庄硕的人不要错过任何一个机会,乞求对方派人去外夷打探。
他们会去吗?庄澄不确定。他只能凭借着在边关城镇生活了十几年的经历,在信中详细告知与外夷贵族暗中通商的办法,企盼金钱收益能让躲在幕后的人心动。
离开源庆镇的前一个夜晚,他再次去了庄硕的院子里面,只叫几年前提拔过的小厮陪着。
出了院门,绕过一片种满了沙棘的小园,再穿过母亲特意叫人堆砌在假山上的亭落,便能望见庄家小姐的院门。本该有仆从穿梭不止的院门紧闭,还贴上两张白色纸条。无人打理的院落不仅连大门都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沙尘,悬在门上的两个白色灯笼也破了好几个洞。
整个院子的人都死了,庄澄知道这样的院子在下人眼里代表着不祥。可没有人愿意接近的院落,他却恨不得住到死去。他记得这里曾经有多喧闹,吸引着所有庄家人的关注。他也记得自己每次站在院门前的心境有多欢愉。
亲手撕掉了纸条,庄澄推开了大门。
许久未曾开启过的木门发出尖锐的声响,让身后举着灯笼的小厮也不禁抖了一下。庄澄毫不理会,在开始晃动的微弱光线下,大步走向黑漆漆的大宅。进入主厅的他并不停留,执直进入了寄予多年欢笑的暖阁。借着随后照进来的微妙烛光,他看到荒废月余的寝房内依旧保持着庄硕离开的模样。
用手轻碰熟悉的每一处。手指每到一处,便在那里的灰尘上留下印记。最后,他坐在了依铺着柔软被褥的榻上,感觉又回到了庄硕仍在的时刻。名义上的胎妹,令他想厮守一生的女孩闯了进来,歪着头嘟起嘴向身边的乳母抱怨:“哥哥又跑来占我的床。”
下一刻,女孩的抱怨声便会被欣喜替代。她会笑盈盈坐在身边,抓着庄澄的手说:“哥哥的药我偷偷帮你尝过了。不是很苦。”
想到这里,庄澄不禁笑了一声。笑声过后,记忆中的景象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冰冷又漆黑的暖阁。微弱的灯光下,庄澄转头看了看身后空空的床榻。
“你见过小姐吗?”他问静静立在门边的小厮:“若见到她,还能认出来吗?”
“小姐那么标致的人,见过都不会忘。自然认得。”不常在后院活动的小厮偷偷看了一眼庄澄,到底低声提醒:“二爷,小姐她已经不在了……”
不。只要我相信她一直都在,硕儿便会等我来娶她。
庄澄没把这句心里话说出来,而是对小厮交待:“庄家不日就要离开了,你也可以我们进京或是去陇西。可我有件事想求你待在这里才能办,不知你能否留在这里?”
“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小厮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的说:“有何事只管吩咐小的办便是。别说留在这里,便是留一辈子,只要是为二爷出力,小的也乐意。”
“那我便不跟你客气了。”起身扶起了小厮,庄澄神色严峻的说:“到门房去,留意所有打听庄家的人。若能打听到他们的身世或去向,把信发到陇西来。”
“公子放心,小的一定把事办好。”
得以小厮这句回答后,庄澄稍感愧疚的说:“多谢你。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你回庄家……”
“给庄家公子办事,不就是在庄家了吗?不过没在公子身边伺候罢了。”与庄澄年岁相当的男孩眨了眨眼睛,全无怨言:“公子何时需要小的了,再来信叫小的回去便是。”
21。 纷争()
庄澄被父亲私下请的副将护送到陇西的那天,刘婷第一次被扎西带去参加酒会。
在女仆的刻意打扮下,刘婷整张脸都被带着羊膻味的粉脂涂了个严严实实。她还穿上了一件像样的外袍。好在外袍的裙摆够大,足以将她依然捆着木板的断腿遮掩住。可笑的是,外袍居然是汉人棉袍。在这无处不充塞着铁勒粗犷风格的地方,棉袍袖口和领口的精美刺绣更显秀丽。
可扎西并不满意——粉脂只能稍稍遮住脸上的青紫,并不能完全掩饰。
刘婷听懂了扎西的铁勒语。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