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第1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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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还有果贝勒弘时,他们都有差事给你。曹寅的儿子曹邶已经解到北京,他的亏空没还清,皇上说着你追比,恐防曹家在南京流散藏匿家产。另外,一枝花女匪在江西兴白莲教,有些剿抚的事宜也要和弘历商量办理。
我离京前和弘历聊过,他很有些见地,要能等我回来更好,等不及时你就照宝亲王的指示办理就是。“
允祥说着,外头进来一个军校,双手捧着一份火漆通封书简,禀道:“王爷,军机处转来的,六百里加紧。”允祥接过来,就着灯下拆开看时,却是军机大臣、上书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张廷玉的亲笔书信
老臣张廷玉敬禀怡三爷讳祥:据奉天将军伊章阿密札,驻盛京简亲王勒布托、果亲王诚诺、东亲王永信、睿亲王都罗接内务府咨会,进京帮助旗务。臣思此四王皆为八旗旗主,世袭罔替亲王,驻奉天积世有年,例非奉旨不得入京。询之内务府堂官俞鸿图等职官,皆称不知此事。奏闻皇上,皇上命臣即询问怡王,知否此事,亟盼急告,
切切以闻密勿,观后即焚。
允祥看完,将书简信封一并就烛火燃着了,怔怔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卷纸烧成灰烬。因见范时绎和李卫都在盯视自己,笑道:“你们别发怔,信里的事与你们无干。”因起身来把灯端到另一张桌前,濡墨援笔写道:
衡臣枢密:札悉,莫名惊诧。此四王奉先帝诏书荣养奉天,从无干政之例。祥何许人,敢不请旨而私召入京?整顿旗务,历为廉亲王允禩的奉差,盼速将情形密陈圣上,令四王不必进京,徐图查明实蕴,允祥草。
写完,亲自用火漆封了,交给那军校,说道:“你带几个人星夜返京,天明时交到张廷玉手。记住,如果四更天之后赶到北京,张廷玉已经去了畅春园,你们在园门口双闸那儿,准能见到张相。如果他已经进内,就叫侍卫张五哥代转,此外
不准给第三人拆看,明白么?“
“扎!明白!”
“去吧!”
看着那军校退出去,范时绎和李卫对望一眼,似乎有点不知所措。李卫说声“夜深了……”刚要起身,允祥却拍了拍他肩头。说道:“再坐一时去,我今晚有点心神不定。”范时绎料想是方才那封信件惹得这位王爷心里不安,便道:“十三爷,奴才请先告退。
明儿回马陵峪,营里的人都不晓得,奴才要先派个人知会一声儿,给王爷腾处房子。高其倬如今就在景陵,王爷方才说也想见见,也得通知一声,他原说这几日就动身到泰陵去的……“
“我见高其倬也没大事,至少说不是急事。”允祥的目光幽幽,在灯光下不易觉察地流动着,“他风水看得好,正在给皇上看地宫;我想请他给我也留留心,选一处住地。早已写信告他说了,这次见不见的都无所谓。”
他沉吟着,突然问道:“范时绎,你马兰峪守陵大营实有兵力多少?”
“回十三爷,
花名册上三万二千七十三名,出差在外的除去,还有病员……能立即应召办差的三万不过一千人。“
“你吃多少空额?”
范时绎似乎有点意外,看了允祥一眼。允祥笑道:“你不用瞅我,俸禄低嘛,哪个将军不吃空额?
朝廷正在想办法,你不要觉得丢人。
年羹尧不吃空额,那是因为他在西边打仗,军饷里的火耗银子就吃饱了他。年羹尧赐死,户部兵部查他的私财,只有十几万。其实我心里有本账,光是塔尔寺,他缴获了七十万两黄金,都没有上账,连同内地剿‘匪’
,他洗了
几个镇子,我估约他的私财总在一千万两银子上下。恐怕是早已藏匿起来了。你实说,吃多少空额?“
范时绎知道,在允祥这样的人面前再扯谎等于自寻其辱,脸一红赔笑道:“主子是练过兵的王爷,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我的驻地往来的都是朝廷大员,应酬的数目大,大约也就吃三五百名兵士的空额罢了……“
“我方才已经说过,不追究这事。”允祥一笑即敛,又道,“马陵峪这个地方冲要,不单是因为景陵是列祖列宗安寝之地。它又控制着喜峰口,同时策应北京、热河、奉天这三处国家根本重地。一旦有事,随时要用你的兵,所以要有规矩,不要学江南大营,一半兵带家拖口,一半兵有名无实,拉出来实战,一点用处也没有。你可知道利害?”
“奴才领训。随十三爷回营,请十三爷监督,奴才把兵额全部补齐。”
“对了,不要吃空额。”允祥点点头,“但你有应酬,也要照顾到。我从兵部军费特支你每月三千两用度。你不要见官就奉迎,那是个无底洞。要学你本家哥子范时捷,除了皇上,谁的账也不买,你这个特简的羽林军总兵才算够分量。”
“是!谢十三爷体谅!”
范时绎和李卫对视一眼,允祥这话似训似戒,还带着点郑重其事的安抚,像是谈心,又在不动声色地安排军务,摸不清他到底想的是什么。两个人都觉得和方才张廷玉寄来的急件有关。但允祥不说,他们又怎么敢随便问?李卫叹道:“其实今日朝廷财政,比起圣祖爷在时已不知好了多少,皇上要刷新吏治,我看就是抓了三件事。”“也没有大的说头,”李卫永远是一副似笑不笑的面孔,“一是廉洁,二是节流,三是开源。”
“老生常谈。
“
“是。”李卫嬉笑道,“不过皇上说过,凡老生常谈都是圣贤之言。撇开开源节流,单就‘廉’字儿,有多大学问?您想让老范廉,不吃空额,可他一年年俸只有一百六十两,想廉也廉不起来。
陆陇其是圣祖爷手里最清的县官,一个县令,死了谥号‘清献’,这个荣耀谁有过?
可家里现在式微到这地步,要女孩子抛头露面采桑度日!所以没有制度,想廉也廉不起!范时绎的哥哥范时捷是个中人,十三爷是当今皇上最心腹的股肱。
不瞒你们说,前年报的江南省无亏空是假的,是我从秦淮河嫁客身上征重税,挖来的婊子卖肉钱顶了库里的亏欠。河南省无亏空才是真的,田文镜在那里当巡抚,如今又是总督,硬生生挤压着官儿们还亏空。官儿们不会屙金尿银,就逼老百姓。如今山东、安徽和江南讨饭的,你去听听,
十个有九个是河南口音,这样治‘贪’能是长法儿?“
允祥听得目中炯炯生光。
良久,抚膝长叹道:“说的是极。
不过,两江总督的位子总归不能你李卫包揽一辈子,如果换你去河南当总督呢?开封只有一条黄河,没有秦淮河,你小叫花子又从哪里榨钱?“
“我有办法。”
李卫笃定地说道,“从去年我就开始了火耗归公,由省城统筹安排,按各官缺份苦乐肥瘦,发给养廉银。
上等县缺一年三千两,中等二千五百两,下等的两千两。今年开春,我请王命旗牌斩了射阳县令。
奶奶的,你拿了我的养廉银子,仍旧不廉,李卫就下刀子——所以我江南一省没
有清官,可也没有贪官。我看这法子满成!本来前年我就密奏上去了的,皇上发给年羹尧看,老年说李卫少不更事好大喜功,是个‘言利之臣’,这制度没推开实行。如今年羹尧崩角儿了,旧话重提,请王爷在万岁跟前说道说道,别叫李卫
落了人后头。“
允祥点了点头,说道:“你那个折子我看过,皇上亲批,错别字三百七十五,说得也不像这样明白。
我看这办法成,应该明诏颁布天下一体实行。过去有年羹尧隆科多挡道儿,如今没有了!“他兴奋地站起身来,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猛地想到四个铁帽子王进京的事,心里一沉,目光黯淡下来,咳
呛几声,忙用手帕子捂住嘴,口中又腥又甜,知道是血,连手帕扔进了炭火炉里。
第四回澹宁居雍正会风尘 畅春园飞语惊帝心
当天一夜无事,第二日李卫便带了范时绎移交的人犯亲自押送京师。在靠山镇沙河店一天风风雨雨,使人觉得满天下都是这样天气,但过了顺义,因见天清气朗地土干燥,李卫着人一问,才晓得咫尺之间竟是两般气象,他越发信实了贾士芳是个能呼风唤雨的道德高深之士。
平安走了三天,由北驿道南下,巍巍的东直门已是遥遥在望。李卫驻马思忖。廉亲王允撰的王府就在东直门外朝阳码头旁边,押送这群“敏感”人物招招摇摇过他的王府大门,不但不恭敬,也容易引起北京人闲话猜疑。略一思量,便命霍英:“你派人飞骑到畅春园报知张相爷,说我已经返京,从北直门进城。押来的这四十多个人是一处送刑部还是分头安置,我们在神武门北等着张相指示。”说罢便催动人马向西,由北直门迤逦进了京城。
此时正是冬初时节,北京城北人烟稀少,护城河上已经结了细冰。一阵风吹过,紫的、红的、黄的、褐的柳叶从树上碎絮一样被抛进清冽的水中,随着愁波涟漪瑟瑟沉浮。昏黄西下的斜阳有气无力地将余辉洒落下来,照射着这一群刚赶完远路,在神武门北景山下休息的车马人等,显得很是寂
寥凄凉。李卫看了看那十几辆油壁车,揣想着车中囚人的未卜命运,也是不胜感慨。正没做奈何处,远处两骑飞也似打马前来。到了近前滚鞍下马,李卫才看清:一个是派去和张廷玉联络的军校,另一个也认得,是张廷玉的随身笔帖式张禄。两个人到李卫马前打千儿请安。李卫下了马,张禄忙说道:“李制台,张相爷吩咐,蔡怀玺和钱蕴斗送交大理寺监押,太监们到原来大将军王府暂住,听候甄别使唤,不必派兵看管。
您亲自押送乔引娣,这会子就去畅春园,递牌子请见。“
“是了,我明白。”李卫说道,“你去回复相公,李卫这就去。”
说着便叫过霍英一一分拨随人押送人犯。
顷刻间身边只留了一辆车,李卫命霍英亲自解送蔡钱二人,吩咐道:“交割了差使,别忘了要一张大理寺的回执。
今天没你的差使了,你带上端木主仆,今晚就歇我棋盘街下处,我面圣下来还有话交待——就这样!“
说罢跃上马,
和十几名亲兵簇拥着乔引娣的车一路往畅春园行来。
此时冬日昼短夜长,从神武门到畅春园还有二十多里路,李卫一干人到畅春园双闸大门口时,已是金乌西坠倦鸟归林,昏苍苍的暮色中景致不甚清爽,但见一大片皇家御苑有的地方林木萧森,有的地方黑沉沉碧幽幽,有的地方红瘦绿稀杂色斑驳,连连绵绵十几里地红墙掩映老树绰约——刚刚下马,便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侍卫大踏步过来。李卫边下马边说道:“五哥军门么?我这会子递牌子请见吧?”
“李大人,皇上这会子正接见大臣,谈得很恼,暂时不见你。”
张五哥英武的面孔上带着一丝笑容,亲自接了李卫的缰绳,说道:“你带上乔引娣,先在我的侍卫房里稍息,吃点点
心,我陪着你说说话,该叫时,刘铁成他们自然就来叫我们了。“说罢,竟亲自到车前,打开门,轻声道:”乔姑娘,到地方了,请下车来。我不便搀扶,你自己小心点儿。“
车中没有回音。张五哥又说了一遍,才听得里边衣裳窸窣,
一个头发蓬乱,衣衫皱巴巴的年轻女子一手扶着车框,小脚小心翼翼踏着车镫子下来。李卫押送这位神秘的女子已有两天,为避嫌起见一路都由别的宫女照料,其实没有认真看过她一眼。此时天色虽暗了点,但实在离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