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案铭录-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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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琅一头雾水,但姚心莲只笑不语,闹得他心里愈发没底。“放心啦,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姚心莲说着,啜了一口汤,又将里头的豆腐挑出来放在嘴里细细地嚼着,含笑的眼眸深处却藏着某些尖锐的东西,让韩琅难以看透,“对了韩公子,想不想进京?”
她说的轻松,好似话里真如字面意思一般,只是去京城走走。但韩琅倏然怔住,酒杯放在唇前迟迟不动,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安平,挺好的。”
“真的吗?”姚心莲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
“姚姑娘无须为我如此上心,”韩琅苦笑道,“家父曾教育我:人就该乐天知命。不该是我的东西,我不会去碰。”
“不过,只怕韩公子已经牵扯其中了,”姚心莲幽幽地笑,但看她那眼神,却没有多少笑意,“我说一个地方,韩公子就明白了。”
“何处?”
“宝昌坝。”
韩琅全身一震。
“韩公子好好想想吧,”姚心莲悠然道,“不但是你,我这边也得考虑考虑。”
韩琅表情严肃打量她:“看不出来,姚姑娘还关心这等事。”
“这不是我在操办,韩公子莫不是忘了,我是谁的女儿了吧?”
韩琅眉毛跳动了一下,脸色变得有点阴沉,只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私盐那件事,他一直在查,但毫无头绪,显然是有人强行阻断了线索。贩卖私盐可大可小,说小了就是贪得无厌想捞钱,最怕就是与境外势力有染,那便上升到通敌叛国了。
莫非,姚心莲的父亲赵王与此事有染?她这么明显的拉拢意味,是为了封住自己的口?
但……何必呢?
韩琅暗自发笑,他一个京县县尉,蝼蚁般的人物,消失了都不会有人在乎。如果真为保密,直接像之前那样派个刺客来灭口不是更简单?
那如果不是赵王,他们又为何来找自己?自己和朝中并没有联系,不过,还有一个人和自己有过接触……
贤王,那个自称姚七的男人。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姚心莲笑盈盈地打断了他的思绪,示意丫鬟又给他满了一杯酒,“说起来,之前见韩公子情绪不佳,举止也有些反常,莫非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韩琅想起刚才他为了贺一九的事情满心苦恼,甚至一不留神打翻了酒水,也觉得自己实在出格,像个小孩子闹脾气似的,完全失了成年人的冷静。姚心莲见他这表情,心里头也猜到五六成了,于是抿嘴笑得极有深意:“我瞧,韩大人莫不是有心上人了吧?”
韩琅差点儿摔了杯子:“我没……”
姚心莲笑嘻嘻地打断他:“韩公子别急啊,我们姑娘家的,这些事儿都一猜一个准。哎,你们说,韩公子像不像戏文里正为某位女子倾心不已的俊书生?”
后面半句是对两个丫鬟说的,引来娇笑连连,一片附和。韩琅被她们臊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干咳两声道:“姚姑娘就别取笑我了,这情情爱爱之事,韩某实在是个生手,应付不来啊。”
姚心莲点点头:“这我也发现了,韩公子,有些迟钝哩。”
她话音刚落,两个丫鬟都掩唇轻笑,韩琅心生不悦,心想你们还要嘲笑到什么时候去。很快姚心莲也觉得此举不妥,低声斥责了两个下人,转朝韩琅道:“韩公子,虽说我也尚未成亲,但到底是姑娘家,心思总比男人细腻些的。如果我想稍微提点几句,你不会嫌我多事吧?”
韩琅干笑两声:“不会。”
“瞧你那黯然神伤的模样,定是和心上人吵架了,”姚心莲夹菜,顺带用筷子点了点他,“不过啊,你在这儿闹别扭,人家又看不见。你既然这么挂心,为何不去说两句软话,哄一哄,还有谁不肯回来的。”
“是嘛,女孩子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一个丫鬟接口道。
“何况是韩大人这般俊朗的人物呢?”另一个丫鬟也道,还朝韩琅抛了个媚眼。
“哎,谁让你们说话了?”姚心莲直接打断她们俩,又朝韩琅道,“怎么样韩公子,你觉得我说的可还有理?”
韩琅却沉默了许久,姚心莲都独饮独酌好几杯了,他却依然一动不动。半晌后,他才犹疑着开了口:“……你觉着,我真的动心了?”
姚心莲“噗嗤”笑起来:“敢情你连自己怎么想的都没明白啊?我看,你都快把‘我正在思慕一个人’这句话写到脸上了。”
一个丫鬟也拖长了声音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可他……”
“她怎么了?是家世配不上你,还是有夫之妇?”
韩琅恼火地扫她一眼:“我是那样的人么?”
“那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姚心莲又饮下一杯,毫无顾忌地打了个酒嗝,“这种事谁都说不好的,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一千匹马都拉不住。瞧你这束手束脚的,哪像个男人呀?”
韩琅忧心忡忡地沉默下来。
“再不动手可就晚了,”姚心莲提醒他,“到时候,你连后悔都迟了。”
韩琅依旧不语,但目光微微闪动一下,拧成疙瘩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些。姚心莲愈发觉得有趣,通常都是风流浪子如此调笑女性,没想到她如今却也能打趣一下韩琅这个完全没开窍的老顽固:“说起来,到底是哪家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叫韩公子如此朝思暮想?”
“是呀,连我们小姐都看不上了。”丫鬟嬉笑道。
韩琅神色尴尬地摆了摆手:“姚姑娘才貌双全,韩某只是……咳,觉得并不合适……”
“好啦,别欺负韩公子了,”姚心莲轻轻拨开了丫鬟,视线挠有兴趣地盯着韩琅看了一会儿,“说起来,不会是上次你说的那个心上人吧,和你在一起的?”
韩琅浑身一震,厉声回绝:“不是他。”
“是么?”姚心莲眨了眨眼,见韩琅满脸紧张的模样,心里头马上明白了大概。韩琅没答话,心中很是憋闷,暗想这姑娘的眼力非同小可,不愧是宫中长大的人。
后来姚心莲也不问了,韩琅更不会去提,两人又开始一言不发地自斟自饮。喝到后来两人都有些醉了,在丫鬟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酒馆。外头月上中天,街上已没多少行人。韩琅远远地看见几个混混打扮的人站在街角,其中一个非常眼熟。两人视线擦过,他停下了,对方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继续与身边人有说有笑地聊着什么。
贺一九?
的确是他,不可能认错。这一瞬韩琅又不知是什么滋味了,自己正和姚心莲一同走出,贺一九却看也不看他,好似陌生人一般。
丫鬟叫来了轿夫,要送韩琅回去。就在他蹬轿的那一刻,姚心莲却忽然叫住他,压低声音道:“韩公子,你可真得抓紧了,那个人呀,搞不好要变成你的救星的。”
韩琅一头雾水:“他?贺一九?”
姚心莲在他后腰拍了一掌,笑道:“我猜的。好了,快回去吧。”
第50章 孝子7()
这一夜依旧难以入眠,盘桓数日的思虑终于在姚心莲的一番话中梳理清楚,但韩琅的内心仍旧未能释怀。
他还是不敢确信自己爱上了贺一九,情爱之事太难以捉摸,又是违背伦常的断袖之情,所以令他疑惧重重,举棋不定。但他知道自己需要贺一九,再没有第二个人曾如此顺心顺意地进入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一旦失去,犹如游鱼突然被渔网桎梏,从此再没了逍遥水中的自由与酣畅。
贺一九之前的行为也让韩琅很是在意,他是放弃了么?也是,谁的耐心都是有限的,自己一直拒绝,他也不会继续了吧?想到这里,韩琅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更多的却是焦躁。“罢了罢了,”他默默安慰自己,“不就是回到从前那种日子么,一开始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再熬一段时间就过去了。
翌日一早,安平县笼罩在浓浓的晨雾中。韩琅没睡好,一路打着呵欠走进县衙大门。刚坐下来拿出外头买的馒头咬了两口,门外就风风火火冲进来几个捕快,领头的正是被他派出去捉拿石青的阿宝。
“可是有消息了?”
“有、有了,就差一点!”阿宝气喘吁吁道,满脸汗珠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追了他一路,结果他驾的车翻下悬崖了,人也没了!”
“什么?!”韩琅大惊。
阿宝立马引他去现场,路上才和他说明了详细情况。原来昨天他们分头搜寻以后,阿宝那一批人直接去了东边,一直找到傍晚都没有消息。没办法,他们又扩大搜索范围,把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为了便于找寻,大伙都被拆成两三人的小队,阿宝和另外一个姓李的捕快在一起,两人一路找到一个叫柳树村的地方,眼见着天都快黑透了,仍是一无所获。
“那会儿,李大哥就建议我说回去了,但我觉得、觉得还是先把那个地方找完再说,”阿宝道,他的马和韩琅并排,一路快马加鞭,他连说话都得扯着嗓子在吼,“然后,老大你猜怎么着,那村里人还真说他们那儿前几天来了个外乡的,在村里当箍桶匠。”
“这不正是石青么。”韩琅道。
“是呀!老大你说这石青是不是傻?后来我问村里人,那个新来的叫什么名字,他们说叫‘郑大’,我一想,这肯定是石青起的假名字。我又想,千万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我没带人去抓,而是想个办法试探他。这都是老大你以前教我的!”
“少拍马屁,然后呢?”
“我说我家里盛酒的桶裂了,要他去帮忙。他这人还挺谨慎的,一直不肯露面,人也躲在最角落的房子里,旁边就是大道。我跟李大哥想了各种办法,可算是把他骗出来了,结果我发现不对啊,这人跟画像上长得不大一样,脸上脏兮兮的还划了几个口子,可难看了。”
韩琅冷冷一笑:“他定是想借此躲过通缉令上的画像。”
“我一看就觉得糟了,说不定是找错人。结果李大哥灵机一动,突然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石青’,结果他浑身一震,拔腿就跑。我们这才知道没抓错,赶紧去追,没想到这人早有准备,窜上路边一辆马车就开始逃。我跟李大哥是走路去的,只好回身取马,这一来一去的功夫就被他逃出去老远了。”
“你们没追上?”
“没有,他那马不是什么好马,又拉着车,没多久我们就紧跟在他后头。唉,也是倒霉,山路难走得很,石青这厮又跑得慌不择路,突然马车失控就朝山下翻过去了。我跟李大哥追到的时候,只看见马车摔得稀里哗啦,都成一截一截的了!山下又有水流,天还黑,什么都看不见,我俩搜寻了一会儿发现完全找不着,那马车都摔散架了,人更是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正说着,阿宝突然勒住马,指着前方道:“就是这附近了。”
韩琅跟着跃下马来,上前查看。这里是道路极窄,左面是峭壁,右面是个深不见底的山涧。下方满是密密丛丛的灌木,期间隐约还能看见马车的残骸。韩琅没多犹豫,攀着石块就开始小心翼翼地往下走,阿宝在后头急得叫了一声:“老大小心啊!这里太陡了!”
韩琅远远地应了一声,继续缓步而下。最近一直下雨,岩石很滑,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