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狗-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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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池山抱拳一礼,面无表情,语气也是极为平淡:“启禀殿下,这两支人马只是来迎接主将,并无他意,末将已经验看过镇狱侯虎符,落霞白狼校尉亦有天子特旨,许领百骑带械入城,是以两支人马停马御桥外并无不妥,末将未奉上命,不便驱赶。”
“你……难道你要孤王和诸位王公被这两支骑军夹道相送不成?这成何体统?”姬天行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向池山依旧不为所动:“黑鸦卫在北定府卸了一位守门百骑长的甲,长公主府使者更是一枪挑死了北定府南门尉。”
随着黑鸦校尉一战扬名,关于黑鸦卫的许多消息已经陆陆续续被送到了有心人的案头。
太子闻言一愣:“那又如何?”
“那二位同僚受辱甚至身死,听说起因皆不过是言语不敬、有仗势欺人之嫌,听闻真定老王爷事后并未如何追究黑鸦卫,对那位长公主府使者更是仅仅冷落了几天就揭过了。末将的职司,与那二位并无二致,不过就是承天门前一只守户犬罢了,焉能自作主张驱赶天子宾客?。再者一旦出了御桥,便归京兆府,不是我南门禁军管辖之地了”
“笑话!区区匹夫也配称天子宾客?即便是镇狱侯和落霞将军亲自到了,也定不会如此张扬。再者,天子禁城的承天门又岂是北定府一介府城的城门可比?你身为紫禁卫四提督之一,为父皇守护门庭,职责重大,又岂是……”
姬天成猛然醒悟,他虽是太子储君,哪怕在父皇的默许之下得以插手朝堂政事甚至地方封疆人选,但当众呵斥一位掌管禁城门户的提督,仍有僭越之嫌,向池山乃天子近卫,即便品阶不高,也绝非寻常臣子可比。
见太子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在旁的汝南王姬天养轻笑一声:“皇兄没经过战阵,臣弟虽然不像兰陵那般亲领大军征战一方,却也是在自家封国剿过匪寇的,眼前这黑鸦白狼虽然瞧上去气势汹汹,实则并无杀气,不像是要火并的样子。”
他也不等太子回答,话锋一转道:“久闻向提督做事一板一眼,皆有定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是你一心守着南门的一亩三分地、不去驱赶那些军汉也就罢了,却将我等宗室贵胄和国家大臣拦下,场面如此难看,这总是不妥吧?”
汝南王虽然语带讥讽、略显轻薄,总归比之太子要温和不少,向池山同样向姬天养抱拳一礼:“王上所言不无道理,方才那两支骑队有些异动,末将这才斗胆拦驾……”
他说着,忽然朝姬天养身后看了一眼,继续道:“如今黑鸦校尉与白狼校尉皆至,诸位可自便。”
说罢,他微微躬身而退,让出了道路。
虽是如此,却是无人迈步,只因如向池山所言,白狼校尉已至。
在众人注视之下,公西小白一脸淡然地越众而出,李北海则落后了半步跟着。
这位公西少主自汝南王身侧缓缓经过,略一顿足,轻声道:“殿下厚赐,小白铭感五内。”
姬天养眯起眼睛,略显阴沉地一笑:“哦?这话说得倒是不错,不过既然是厚赐,你单单空口白牙道声谢可不行,孤王呢也不为难你,哪日有暇到我府上磕个头也就是了。”
公西小白面色不变,迈步越过姬天养:“自当登门叨扰。”
这位与大周朝堂格格不入的公西少主走出承天门,跟李北海耳语了两句,然后独自走上西官桥。
他走到一半,于桥上停步,一如玉树当风,细长的眸子眼神清亮,展颜笑道:“呦,原来是活阎王当面,失敬失敬!瞧瞧,座下龙驹、麾下铁骑,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初大雪原上的穷光蛋如今竟也这般阔了。”
骑着银马拦在桥头的刘屠狗咧嘴一笑:“活阎王这匪号可是有日子没听人提了,怎么着,我听说公西氏非但没被你这个败家子败光,反倒越发兴旺起来,这就有点没天理了不是?俺事后仔细想想,当日若非我有这坐骑,连同穿在身上的百年黑狼皮和去病背上的宝刀,无论如何也算不得穷光蛋了。否则又哪能入得了你公西少主的眼,甚至连去病都沾光,让你演一出解衣相赠的好戏?方才还有人劝我不要傻实在,我一听,有道理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交浅言深、一诺轻生死的事儿?怕不都是戏文里编了来哄人的。”
公西小白摇摇头,悠然道:“你这般一夜暴富的小人物,哪怕坐拥龙驹宝刀,也脱不了穷光蛋的穷酸脾性,又能怪谁?”
刘二爷闻言怒道:“是哪个躺在雪地里,肋骨肠子都不知断了多少,一副自怨自艾的娘们儿模样,还要靠二爷我舍身救命来着?”
两个人旁若无人,言语间全没避着外人,在场的除了刘去病这个亲历者之外,哪怕有些猜测,却无人能料到,这两个出身、经历皆迥然不同,却同样名动天下的少年校尉,非但早就相识且惺惺相惜,甚至竟是生死之交?
想想片刻前黑鸦、白狼还是那般模样,真真令人无语。
因公西小白走的是西官桥,原本等在东侧的白狼死士立刻迎了过来,将一匹西河龙驹的缰绳送上。
公西少主快步走下白玉桥,翻身上马:“我不是传信给你,散朝之后去你营中喝酒么?劳动黑鸦校尉这样巴巴地带人跑来迎接,当真是受宠若惊啊。”
刘二爷摇摇头:“别介,咱俩还真没熟络到这份儿上,今儿算是正巧赶上了,好歹也算相识一场不是?如今你远来是客,我于情于理都该尽尽地主之谊。至于我黑鸦军营重地,也是你想去就去的?”
公西小白颇有些哭笑不得:“那是我自作多情了,可要说地主之谊,你进京比我早不了几天吧?我跟你说,方才在朝会上着实不痛快,是以我心心念念,就想着找你这个痛快人痛饮一番。我可有言在先,若是你这个地主寻摸不到好酒,别怪我翻脸!”
刘二爷闻言就有些不乐意了,撇嘴道:“瞧瞧,果然是世家公子,看不起俺们这些小门小户。只不过呢,我还真知道个去处,存有上好的老酒,昨夜才刚去过,可惜非但没喝成,反倒砸了两坛,闻上去那是真香,现下想想,着实可惜啊。你去不去?”
公西小白眼睛一亮:“什么去处?在哪里?”
刘屠狗一摆手:“嗦什么,跟上便是!”
话音才落,阿嵬已然撒蹄狂奔。
一百黑鸦纷纷加鞭催马,紧随其后。
公西小白哑然失笑,倒转马头,追赶而去。
他这一动,身后一百白狼死士自也不敢怠慢,立刻马蹄如雷。
承天门外,开始陆续有王公大臣走出,早就等待多时的各府车马家将适时上前,将自家主人接走。
排在最前面的三位皇子行礼而别,其中兰陵王望着黑鸦白狼奔驰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随即抬手招过一个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
身兼重任的曹宪之则显得步履匆匆,一副雷厉风行的模样。
百官百态,各不相同。
俞达先前站得不远不近、事不关己只是看戏,此时不缓不急地走下桥头,却又禁不住感叹一声:“老喽!我啊,即便身子骨还算结实,可当年那些个雄心、那些个壮志,早就烂没喽。遥想昭武年间,同辈之中济济英才,如今安在哉?”
慕容盛也是一笑:“痛饮狂歌、飞扬跋扈的少年意气,不知被这偌大的周天、偌大的京师埋葬了多少,却总是年年可见,你说可笑不可笑、可喜不可喜?”
俞达点点头,一只脚踩上登车用的矮凳,忽地扭头问道:“你觉着这两个年轻人能活多久?”
“搁在太平年月,祸福只在旦夕间,如今却是难说了,未必其中没有第二个戚鼎、第二个俞达。”
“哦?俞达不过一愚男子而已,哪里及得上戚鼎天纵奇才,不知这二人中哪一个竟得慕容家主如此看重?”
慕容盛边登车边哈哈大笑:“戚鼎害人害己,有什么好看重的,若能再出一俞达,方是大周之幸!”
第一百零一章 相逢意气为君饮 贺护法绝版V烂人()
京师西市,匹夫楼前。
孟匹夫独自站在街心,仍是一身玄青色的麻衣劲装,粗重浓密的双眉之下,一双眸子沉静幽深,看不出喜怒。
他负手而立,正仰头瞧着手下一众伙计在修补门窗。
昨夜与刘屠狗一番交手,匹夫楼内外一片狼藉,许多的物件儿都是千疮百孔、甚至分崩离析,眼下虽然经过了半日的修补,看上去仍是有些碍眼。
孟匹夫祖上自然是阔的,兰陵王殿下、晏大学士这等高官显贵,都是楼中常客,后台算是极硬,本身又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高手,在这西市之中地位很是特殊。
是以匹夫楼遭此一劫,连累周遭那些个勾栏酒肆的掌柜伙计们都被背后的东家叮嘱警告,此时都有些战战兢兢,说话做事的声响不免小了很多,偶尔有伙计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瞥向那个玄青色的身影,必定会招来掌柜的低声呵斥。
也因此,匹夫楼周遭竟有些闹中取静的意思,街面上的车马行人都稀疏了许多。
恰在此时,远方忽然隐隐有雷声传来,甚至地面都微微震动了起来。
匹夫楼伙计们下意识停下手中的活计,扭头朝长街尽头看去。昨夜自家楼主与那位黑鸦校尉的交手声势骇人,不少人更被屠灭刀意波及,受了些小伤,此时仍是心有余悸,在他们看来,仿佛就在昨夜一日之间,这世道竟就变得大伙儿都有些不认识了。
孟匹夫浓眉一拧,却是不慌不忙地掸了掸衣袖,这才转身看向雷声传来的方向。
他周身气机仍是丝毫不漏,却没来由的多出了一股锋锐之意。
接下来的一幕,让在场的许多人终身难忘。
两支黑白分明的骑队呼啸而来,一如黑云、一如大雪,都是煞气浓郁、不可一世。
沿途车马行人纷纷走避,生恐躲闪不及遭其践踏。有细心的人发现,在两支骑队后方,巡城兵马司的兵丁连同京兆府的衙役远远的跟着,探头探脑似在监视,却丝毫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身处天子脚下,西市中人自然不会缺少见识,禁军中的彪悍骑队也远远的见过不少,可是敢在西市、这京城之中如此肆无忌惮、纵马狂飙的,还真是头回见到。更别提这两支骑队压根就不是什么禁军,明显是某个权贵的私军,任谁见了只怕都要印象深刻。
打头的刘屠狗与公西小白并辔而行。
就听公西少主轻声感慨道:“当日在大雪原上初见,我已知你不类凡俗,却绝想不到,仅仅是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已经一举成名天下知,如今更是飞扬跋扈、横行京师。世事之变幻,实在奇妙。想必今日之后,京城百姓又要多出一桩可以说上许多年的谈资了。”
刘屠狗听了便是一笑,这位公西少主年纪不大,却总喜欢发些似乎是无病呻吟的感慨,当日在大雪原上险死还生之后便是如此,可是呢,这该杀人的时候也不见他有丝毫犹豫手软。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部属,经公西小白这么一说,似乎确实有些奇妙,不由地笑道:“屁!让你说的好像这天下的好事儿都让俺占了似的,其实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当初俺一心想着从军立功成名,却总被官军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