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狗-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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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玄青色蟠龙手杖。
道士走得似慢实快,在昏暗的天光下犹如一道青白色的幻影,不多时已至山腰,拦在青铜车前。
不提端木赐乃至七十二红衣护殿武士如临大敌,大祭司首次抬头,灰发下是一张眉毛稀疏、褶皱深深的脸:“我当是谁,原是洞虚真人当面。”
壮年道士爽朗一笑:“葛某道行浅薄,不敢妄称真人,大祭司一如当年唤我抱川即可。”
大祭司呵呵一笑,绵里藏针道:“不敢,葛真人乃是灵山掌教,纵然头上还有三个老家伙,也是贵不可言。洞虚真人之号更是今上亲封,岂能说不叫就不叫,那不成了儿戏?”
洞虚真人葛抱川眸光一闪,笑道:“大祭司说笑了,外人以讹传讹,我灵山却自来无掌教一说,唯有天人立道、太上称尊,葛某区区,不过于一旁参赞俗务、拾遗补缺而已。”
大祭司哼了一声:“王太冲、宁太岳、姚太乙,三个老家伙小觑天下英雄,往名字里加个太字,就真自以为自己个儿是太上了?他日等你神通了,又要改个什么名,葛太川?”
揶揄了灵山三位神通祖师并葛抱川一句,至于对方口中所谓的天人立道,大祭司避而不论。
葛抱川哈哈一笑:“祖宗体制所在,抱川自不能免俗。说起来,如今世上乃至姬氏族中,仍记得大祭司本名的,怕也不多。”
大祭司闻言一愣,叹息道:“祖宗体制……天下之事,乱世认刀剑,盛世凭规矩,乱世且不论,后者看似平和许多,其实归根到底,仍是弱肉强食四字,而上下尊卑只会更严,越发教人反抗不得,即便你我修士,仍脱不出此囚笼去,不得不按着规矩行事,为着那虚名实利奔波劳碌,这便是体制的可怖可畏之处了。”
他话里有话,又似只是有感而发,说罢仿佛自知失言,摇头一笑,问道:“葛掌教星夜上山,所为何来?”
“春泉如醴,出自京师,秋露凝甘,遍於竹苇。”
葛抱川微一拱手:“葛某今日早早登山,原想讨一杯通天台金铜仙人所接之秋晨甘露,奈何不巧,大祭司天没亮就要出门,不知何往?”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堂堂灵山掌教亲自来堵门,老夫自然是哪儿都去不得了,即便抛下这张老脸和充门面的车仗不要飞过去,怕是你道门也有后手。说罢,三个老家伙来了几个?”
话虽是如此说,大祭司双眼却骤然明亮,宛如电光,直刺葛抱川双目。
葛抱川略一低头,顺势微微躬身施了半礼,避开了与这位神通大宗师的神意交锋,直起身来微笑道:“大祭司稍安勿躁,葛某路径中州,原本只是顺路来拜山,不想正遇上大朝会,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灵山实则只来了姚师叔,此刻只怕还在路上,不过是有些话要奏明天子,并不想对抗朝廷。”
大祭司闻言松了一口气,眼中光华暗淡,又恢复了先前的老朽模样,冷笑道:“顺路云云就不要说了,既是灵山掌教拜山,我谷神殿自当以礼相待,非是敬你葛抱川,而是敬灵山道统。三个老家伙里姚太乙是个最不讲理的,指望他能好好说话那是想瞎了心!更何况即便只来得一个,也难脱逼宫之嫌。希望你灵山适可而止,否则老夫豁出脸面不要,也要将你的性命留下!”
他说罢向身后一挥衣袖:“请吧!”
……
京师之北,青冥浩荡,云气翻滚,云下尚且晨光熹微,云上早已金光万里。
一座彩云堆积、有如实质的云山之上,有两位道人相对而坐。
西首一位着褐色粗麻道袍,无冠而披发,卧蚕眉,颔下三缕长髯,形貌高古,逸逸出尘,正是酆都峰大玄天之主、阴山玄宗掌教——晁鬼谷。
东首一位看不出确切年纪,清瘦而身短,头戴太清鱼尾冠,身着石青色缎绣五彩团龙道袍,膝上横了一柄古剑,香檀剑柄、虎口双吞玉,鲨鱼剑鞘、龙鳞密砌珠。
两人不知已对坐了多久,晁鬼谷忽地一动,仿佛从亘古高远的神游中醒来,低头看了一眼东首道人膝上古剑,微微一笑,嗓音中正温和:“光阴似骏马加鞭,浮世似落花流水,当日一别,十年忽忽已过。姚道兄,千载之后,你我可还能这般,云上对坐,相顾忘言?”
姚太乙把眼一抬、眉毛斜挑,额头上浮现三道皱纹:“千载之后的事谁能知晓,只是有一条,那时你晁老鬼若还没入土,定还是这般的虚伪矫饰!老道来时,曾想过许多人可能从中作梗,却独独没想到头一个跳出来的人是你。”
他探手将右手中间三根手指搭在剑鞘之上,从右至左轻轻滑动着:“鲁绝哀装模作样出了一次手,结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倒还罢了,你阴山玄宗份属道门,当真要与灵山为敌?”
晁鬼谷摇摇头:“道兄莫恼,灵山的止戈大令我是认的,我徒长春那里还要动荡几年,可不想被大周趁虚而入。至于佛门,贫道从无好感,亦不愿看其做大,只是当此非常之时,不愿因小失大罢了。”
姚太乙冷笑一声:“明人不说暗话!若是大周再次西征,黑狄闻着腥味儿,哪里会不伺机而动?到时祖地元老令一下,贺兰长春立可称汗一统,挥师或西进或南下,到时周天打成一锅粥,少不得有人浑水摸鱼!”
晁鬼谷缓缓捋了捋长髯,轻声笑道:“既然同属道门,灵山失鹿,阴山愿逐之,总不能让佛门、魔门之流占了便宜去。”
姚太乙闻言,噌的站起身来,冷声道:“你这是在威胁老道?大玄天只你一个神通,也敢存此妄想?”
“阴山小门小户,为了求存、壮大,自然要行非常之事。”
晁鬼谷也是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贫道此次恰逢其会,不期偶遇道兄汹汹而来,本欲好言相劝,见了这柄剑,已知事不可为,就不徒费口舌了。”
姚太乙嘿嘿冷笑:“老鬼奸猾,见势不妙便要缩卵,白白耽误许多工夫!若非老道特意请在身上的这天人一剑杀你太过暴殄天物,今日便叫你大玄天自周天除名!”
“也罢,连你都来蹚浑水,这大周君臣的心思不问可知,便不入朝去讨人嫌了,只是总不能空来一趟,正要教天下健忘之人、知我灵山之高!”
他说罢双手托剑,与眉齐高,恭声道:“请法旨!”
语声落下,古剑光芒大放,嗡的一声,挣脱剑鞘,只见剑身青光滚滚,竟不是金铁之属,而是神意灵气凝聚成形,剑身上铭刻八字:“逢贤把赠,遇寇即除!”
此剑一出,天地震动,两人脚下的云山立时崩散。
天狱山上,翻翻滚滚的黑焰冲天而起,猿魔冤鬼绕焰而舞。
大甘露寺石碑前,法十二额头忽地浮现一朵白莲,迎风便长,方圆数亩,腾上半空。
禁城之上,更有雨云雷霆汇聚,云中隐有一只巨眼睁开,看向北方。
“灵山东狱殿主姚太乙,谨问陛下圣安!”
字字如雷音,满城皆闻。
下一刻,一道可与日月争辉的煌煌剑光显化,将天地照得一片赤白。
灵山太上负剑来,一剑寒光照玉京!
第八十四章 螳臂当车 贺堂主绝版V烂人()
剑光压盖日光,神威浩荡,无远弗届,于青冥之上奔腾流转的无穷灵气俱被牵引,其混乱狂暴之状,一如山呼海啸、地裂天崩。
城府幽深如晁鬼谷,这一瞬间亦禁不住骇然变色,只觉天地大力尽皆离己而去,一时不察险些就此跌落长空。
他连忙运转体内神通真元护住己身,同时借助灵气狂流顺势向后急退,一连向东掠出百丈,方才勉强稳住身形,饶是如此,整个人仍如浪涛中的一叶孤舟般浮沉不定。
好在能成就神通者,心性之坚必定远胜常人,晁鬼谷默运玄功、定住心神,将心中那股天倾之下逃无可逃的绝大恐惧驱散,随即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凝神朝姚太乙望去。
如此近距离观看天人一剑的机会,即便以这位阴山主修为之高、身份之尊,仍是弥足珍贵,称得上可遇而不可求。
只见姚太乙稍显瘦小的身躯被煌煌剑光笼罩,早已看不出具体形貌,直如立于一****日之中的神灵一般。
他一手持剑鞘,一手掐剑指,遥遥向南方的天子禁城一指。
原本混乱狂暴的灵气立刻驯服,随着这一指尽数转化为锋锐剑气,其量之巨、其力之大,沛然不可御。
昂!
龙吟响彻天地,声传数百里,无论鸟兽人畜,闻者无不战栗。
一条鳞爪飞扬的青龙自大日中飞出,见首不见尾,裹挟无量剑气,以无可匹敌之势御风图南。
所过之处,霜雪骤降、雹落如雨,宛如天灾。
寻常百姓早被青龙威势所压,伏地跪拜不已,此时更是丝毫动弹不得,被冰雹砸得遍体鳞伤者不计其数,即便有修为在身者,亦不过勉强护住己身,战战兢兢,不敢稍有异动。
当日鲁绝哀刀气长河一现,京师四面八方立刻升腾起数十上百道骇人气机、狼烟金柱等等异象,俱是宗师以上高手显化,此时面对天人一剑,却大多偃旗息鼓,不见丝毫动静。
唯独天狱山及立足未稳的大甘露寺有所表示,亦如风中残烛,转眼可灭,委实难与日月争辉。
见此威能,晁鬼谷喟然一叹:“剑匣破,蛟龙出,一剑寒光照山河!三尺无情铁,青鳞飞霜剑!不想这柄传说中的上古神剑于今现世,虽不是本体,却已非我所能匹敌。天人、天人,何其高哉!”
他话音才落,忽闻京师东北方向一道炸雷轰响,紧接着北军大营有冲天煞气涌出,其色玄黄,宛如汪洋,肆恣激荡,遮盖半空,虽及不上天人一剑,仅能护住一方,但已然十分惊人。
非但如此,那煞气汪洋之中,赫然浮沉着密密麻麻的诸多异象,不下半百之数,其中便有公孙龙斗剑身死那夜显化的宣威大斧、破阵蛇矛,乃至金翅青豹旗、白蛇墨云旗。
晁鬼谷一眼扫过,见仅是代表姬室天子绝对腹心精锐的封号卫旗,便有三十七面之多,即便其中不少面仅是虚有其表,并无宗师级校尉主持,只是一营将士精气所凝、被动显化,仍是不可小觑,更别提另外那诸多的禁军校尉、将军乃至南军诸营了。
“三十七……依着大周禁军边军轮战的制度,戍边及镇守各地要冲的封号卫差不多也该是这个数目,传言宫中尚宝监内收藏有一百零八面法旗,即便有所夸大,八八六十四面总该是有的。”
晁鬼谷略一盘算,心中就不免有些骇异,暗道大周禁军军威之盛,由此可见一斑,纵然在顶尖高手方面比不上二百年前,但底蕴犹存,打一场大战、气运纠缠之下也就能锤炼出来了。远的不提,北地与黑狄对峙的四大军州,每州也只驻扎了两支封号卫,饶是如此,金城关内的屯骑红甲与骁骑白隼便已让那里的黑狄部族碰得头破血流、无数次铩羽而回。
就这一闪念的工夫,北军大营诸多异象各占地势,以最靠近的卫旗为首,裹挟着煞气汪洋轰然上冲,迎向铺天盖地、向南推进的浩荡剑气。
晁鬼谷当年神通小成,终于能出入青冥,也做过朝游北海暮苍梧的逍遥游,曾出东海两千里,见过真正的海啸波涛,而眼前景象,与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