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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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对未来有幻想,他却没有。没有幻想,自然就得自己多方设法。指望金人送他回去,绝无可能。而以他的历史知识和政治手腕,试图影响和改变这种局势,却也得需要有相应的政治和实力基础。
比如伪齐的刘豫,也是因占有了黄河两岸的大片区域,成为不折不扣的军阀,女真人在张邦昌倒台后,便立时决定立此人为帝,成为金国在中原地区的代理人。
象沈拓这样,手无强兵,脚下没有寸土,却去拿什么与金国交涉,又如何能让那些只看到实力的蛮人,重视于他?
想到这里,只觉得头疼欲裂。虽然他当年也算智计百出,却也是苦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待回到自己住处,几个亲王并大臣近待已经围拢上来。
沈拓稍稍感动,不禁笑道:“诸卿在此久候辛苦,快些进房吧。”
他的住处虽然也是茅檐草舍,众人依命进房后,却仍然觉得暖和不少。
老臣何粟先叩首道:“近日天寒,陛下仍然每日出城,臣恐陛下体弱,着了风寒便不好了,还请陛下先行停歇,待天气和暖时,再出城不迟。”
赵王赵栩也道:“陛下向来体弱,臣弟也是担心。”
沈拓笑道:“我出城并非是游玩,此中自有深意,卿等不必再劝。”
他出城,一则是排解忧闷,二来也是锻炼身体,三来要探视地形。这赵恒生于深宫,长于阿保之手,年纪不过二十六岁,身体却弱的不得了。沈拓刚附身时,还以为这个人身患重病,行走几步,就喘的不行。无奈之下,只得借着散步之名,每天出城跑步健身,十几天下来,已经觉得身体大有起色。
他这么一说,别人自然无话。唯有知枢密院事张叔夜躬身道:“陛下虽然自有打算,却也需要自重威仪。出城可以,不过要多带侍从。想陛下当初在东京蒙尘时,金人将陛下关在毡帐里,四面透风,寒气逼人,身边却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如此惨况,千年之下,仍然是我大宋之耻。现在金人待陛下尚算礼遇,陛下却不可自轻,唯有自重,别人才会更加敬重。”
张叔夜,曾任海州太守,以智计俘获山东大盗宋江三十六人,被时人称赞。后任南都道总管时,东京被围,曾率大军勤王,却因钦宗父子一心求和,竟下旨命他回师,他退兵之后,孤身入朝,被任为知枢密院事,只不过是钦宗为安人心的权宜之举。
赵恒不知此人,沈拓却对他很是敬服。北宋文人大臣,有骨气,有智计,唯有此人与李纲等寥寥数人,却教沈拓如何不加以重视。
待他说完,沈拓立刻肃容答道:“卿言有理,我知道了。”
张叔夜一叹,又道:“金人封陛下为昏德候,其实是为了侮辱我大宋臣民,现下二帝北狩,不过是权宜之计,将来必有重回东京之时,此时自加谦抑,不以朕自称,又有何益于国?”
如此这般指着沈拓鼻子指责,沈拓却也不恼,只又笑道:“好,朕知道了。”
其实他到不是如张叔夜所说,只是觉得以朕自称,很是滑稽,有些不习惯罢了。
其余诸人无话,只是又请安问好,劝慰沈拓几句。
赵恒当至五国城时,因自己住处四周的房舍成井字型,曾自嘲从此坐井观天。并有自杀的念头,所以这些诸王大臣,每日前来探视,唯恐他一时想不开自尽。
待众人辞出,沈拓房中却并没有准备油灯,先是一片昏黑,等月色渐渐上来,一片清辉撒落大地,沈拓不能入睡,不禁披衣而起,出门散步。
天色早黑,其实时辰并不算晚,按后世的时间来算,不过八点来钟。然后古人晚间别无娱乐活动,这个当口,这小城内大半的人都已经入睡,那有妻女的,只怕也温存过几回,累极而眠。
唯有一队队的巡街金兵,用沉重的皮靴在城内的街道上踩踏而过。砰然之际,也似踩在人的心上,令人压抑难耐。
沈拓呆了片刻,只觉得千头万绪,纷沓而来。如何脱身,却仍然没有头绪。无聊之际,正要回房睡大头觉,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奔踏与人声喧闹。
他歪头略听片刻,便知道是城内的驻军在打马球。
金人承袭辽风,而辽人的典章制度和民风,却又承袭唐朝。这打马球的游戏,北宋缺马,已经渐渐由马上发展到地下,改成人用脚来踢。而在北国,这种马上对抗的游戏,仍然盛行。
沈拓左右无聊,便信步而行,往不远处的球场走去。
在他身后,除了自己的亲信御带班直护卫外,尚有一队金兵,不远不近的跟随看守。论起自由度,沈拓其实也算很高,除了不能离城太远,在城内活动,就更加自由了。
球场距离沈拓住处不远,他信步而行,过不多时,便已来到球场之外。因为城池简陋,这个城内的球场也是很小,并没有大城市球场建设的那么华丽精致,只是一片较大的场地,在球场一侧建起了一些简单的土泥看台,供人坐在上面观赏球赛。
沈拓到时,正经的比赛早就完结,几十个金人球手已经跳下马来,躺在场地一边歇息。借着球场四周的火把余光,各人早看到沈拓一行到来,只是身体疲惫,再加上沈拓的身份虽然特殊,金人却也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是以竟无人理他。
沈拓呆看一气,见众人并不再打,却也觉得无趣。只是已经到来,却也不便再走,只得坐在场中,沉思发呆。
其实他今夜此来,也并不是完全无缘无故。自上京已经传来消息,过几天,要在上京城内举行一场大型的马球比赛,也不知道那宗斡是怎么想的,派了使者前来,邀请沈拓与赵佶一起到上京看比赛。
沈拓已命人回书,只道是赵佶年老,不堪奔波,只有自己愿意接受邀请,到上京观看比赛。其实他自己对这种上古的游戏也知道的很少,只是害怕得罪宗斡这样的金国上层的实权人物,不得已而同意。
此事赵佶已经知道,就好象当初儿子替他出城进金营谈判一般,他也并没有什么办法,只得劝了沈拓几句小心后,便无别话。
沈拓心中悬了此事,竟也对马球比赛有些兴趣,方才有今晚此举。
第一卷 蒙尘北国(4)
他坐了片刻,却见一群汉人少年嘻嘻哈哈自不远处跑来,当头的少年长的黑壮高大,手中拿的却是一个皮球。
沈拓略扫一眼,心中便已明白,这伙少年一定是爱玩蹴踘,想着晚上这马球场中无人,就带着皮球前来,想借着月色玩上一会。
他看的到,场中的金兵却也看到。因看到这一群宋人少年脚步迟疑,有一个小军官模样的金人站了起来,冲着那群少年勾指道:“你们,过来!”
他的汉话虽然发音怪异,却是清楚明白。那伙少年虽然不愿,却也只得慢腾腾走将过来。
那军官显是打球打的累了,半躺在地上,对着走近的少年们笑道:“汉蛮子,在地上踢来踢去,成什么模样。来,我们的马正好还没有跑累,你们上马,在马上打一场给我们看看。”
此话一出,其余金兵一来闲极无聊,二来要奉迎上官,便也都道:“上马打,让我们看看汉蛮子的骑术,哈哈。”
那伙少年显然是以打头拿球的少年为主,虽然听懂了金兵之命,却一个个呆立不动,只看着那少年发呆。
那黑脸少年低头想了一回,然后翻着眼皮向众金兵道:“各位军爷,小的只会走路,不会骑马。”
说罢,向着自己身后的众少年一扭头,便待离去。
他好好说也罢了,偏生是这种态度,摆明了不将众金兵放在眼里。开头还懒洋洋躺在地上的金兵们不觉大怒,一个个站起身来,指着他怒骂道:“想死么,不上马就宰了你们!”
那军官是大怒,自身后捡起一根马鞭,劈头盖脸的抽在那黑脸少年的身上,一边抽打,一边骂道:“给你脸不要,抽不死你?”
那少年身上被抽的劈啪做响,却只是咬着嘴唇,并不做声。
那军官抽的累了,丢下皮鞭,看那少年满头满脸的血痕,却并不叫饶,心里也是佩服,不禁笑道:“他奶奶的,倒是根硬骨头,南蛮子里,算是少见。
又道:“好了,看你小子骨头硬,老子倒是欣赏的很。这么着,现在听老子吩咐,就饶过你这一遭。若是不然,就给你一刀,看你的骨头硬,还是老子的刀子硬!”
那军官虽然有意放这少年一马,那少年却仍然挺立不动。沈拓远远看了,见不是事,便咳了两声,步上前去。
那伙金人却不将他放在心上,众人见他近前,仍然横七竖八,卧倒在地。只有那伙少年却是宋人,见沈拓走近,借着场中火光,看清了他脸,众少年急忙跪下行礼。
见众人跪倒,那军官却横了沈拓一眼,却只向那少年问道:“怎地,还是不成?”
边说,边将手中的佩刀紧上一紧,显是那少年再不答应,便要一刀斩将过去。
沈拓若是向他说情,不免碰一鼻子灰。这伙金人,连宋室嫔妃该杀也杀,该奸则奸,哪里将二帝放在眼里过。这一伙少年,显然是当日随着父母一起被抓到此处,纵是亲贵子弟,又岂能与皇帝后妃相比?
只要再稍稍顶撞一句,便必定是身首两处。
沈拓心知其理,便忙向黑面少年问道:“你是什么人,哪家的子弟?”
那黑脸少年也不去理会金人,只一叩首,然后抱拳向沈拓朗声答道:“臣种极,叩见官家!”
沈拓眼前一亮,又向前一步,拉着他手,笑问道:“你是种家子弟罢?”
种极的脸庞上掠过一丝得意之色,他少年心性,虽然大难当前,有着性命之忧,却仍然为皇帝知道他是种家子弟而高兴和自傲。
当下又一叩首,答道:“臣父种古,祖父种师道。”
沈拓见他举止神情,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举止动作间,虽十五六岁的少年,却与成人无异,他心里极是高兴,知道史书上记载不虚,西北种家,果然是宋朝的良将世家,家教极好,眼前的这种极虽然少年,风骨却已经与成人无异。
只是眼前危机迫在眉睫,他也顾不上再与种极多说,只道:“种家儿郎都是好汉子,好将军,连一匹马也上不得么?”
被人如此藐视,虽然对方是皇帝,种极仍是怒道:“臣自幼习武,莫说上得马,就是骑马征战,也是寻常。”
“好的很,那你便上马,骑几圈打上几杆,让朕瞧瞧。”
皇帝有命,却与那金人军官不同。种极当下应允,立刻走近一匹战马,以一个极漂亮的姿式,轻松骑到马上。
他显然是这一伙少年的领头人物,种极一上马,众少年也不待沈拓吩咐,只一个个窜将过去,乱纷纷跳在马上。
如此一来,众金兵虽仍是不愤诸少年不听使唤,却也知道沈拓有意来打圆场,对方毕竟是一国之主,却也不好使之太过难堪。
当下各人鼻中冷哼,俱道:“看他们骑术如何!”
沈拓也不打话,只又微微一笑,在场边重新坐下。他闲时爱读史书,心中自然知道,种家是北宋有名的军将世家,代出良将,其实作用还在民间盛传的杨家将之上。种极虽然看起来稚气犹存,不过身量高大,双手虎口处老茧深厚,显然是常拿兵器和骑马控缰所致。能与他厮混在一起的,必定也是少年俊杰,骑术武功也不会差了。有此一念,竟是全不担心诸少年会在这伙金人球手面前出丑。
却也果然不出他所料,十余名宋人少年,要么是京中禁军世家子弟,要么是如种家这样的边将世家,宋代军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