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第2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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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料就在这一年,毕无宗自开平班师南归,行至河北一带时,也不知是患了重病还是受了重伤,居然无端暴病、卒于军中,年仅四十岁。皇帝听闻此事,震惊之余更是万分悲痛,号令举国发丧,将这位毕大将军厚葬于紫金山之下,并且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出奠。
至于毕无宗为何突然暴毙军中,十多年来可谓是众说纷纭,主要有三种说法。其一是说毕无宗一直身患隐疾,注定活不过四十岁;其二是说毕无宗在攻取开平一战中受了伤,这才伤重不治;其三则是说毕无宗功高盖主,这才被皇帝赐下了毒药。
然而作为毕无宗生前的至交好友,父亲谢封轩却从未对此事多言。谢贻香心中更是存疑,一直相信世人的第三种说法,坚信这位毕大将军之死,只怕或多或少也和当今皇帝有关。因为这样的例子她见得多了,就好比本朝第一智者青田先生,世人公认的诸葛再世,不也是因为一个“居住有龙气”的莫须有罪名,最后被皇帝赐毒身亡?
至于毕无宗膝下的二子二女,在毕无宗身亡之后,则是尽数留在了成都府。其长子毕长啸,虽然子承父爵被皇帝封为“郑国公”,后来却一直留在封地,并未入朝为官;此外还有毕无宗的次女毕忆潇、三子毕长鸣和四女毕忆湘,都和家兄毕长啸一同居住在毕府里。记得自己幼年时来此作客,依稀还和他们几个打过照面,只可惜如今早已印象全无。
她正思索之际,只听身旁的海念松和尚忽然说道:“前面便是毕府了。”谢贻香抬眼望去,只见三人此时已来到这座龙洞山的半山腰,再往上走,脚下的路便不再是之前泥泞的小路,而是青石铺砌的台阶,分明已经属于毕府的范围。就在这条青石铺砌的山道尽头,一座巨大的府邸占地数百亩,静悄悄矗立在大雨之中,和自己幼年时模糊的记忆一模一样,正是昔日纵横天下的大将军、“不死先锋”毕无宗的府邸。
可是如今在这条青石铺砌的山道两旁,分明还驻扎着二三十个营帐,竟是有军队驻扎于此。见到谢贻香等人冒雨上山,当即便有六七名军士钻出营帐,吆喝着向三人小跑过来,显然是要来盘问。
看到眼前这一幕,谢贻香心中暗骂自己愚蠢,试问如此一桩惊天命案,当中还牵涉了恒王和毕家后人,而且又已经拖了三个月还没结案,朝廷当然会查封此地,甚至派来兵卒驻守;这一方面是要阻止毕府里的人外出,另一方面也是要禁止外人进入毕府。难怪得一子和海念松和尚相继要来和自己结伴同行,原来却是因为无法通过朝廷的封锁,所以才要借助于自己谢封轩之女的特殊身份。
果然,只听身旁的海通和尚说道:“据老衲所知,三个月前的那起命案发生后,朝廷便将整座毕府戒严,严禁所有人的进出。如今看来,果然不差。”
谢贻香不禁暗叹一声,外人不能进去倒也罢了,但身在毕府里的人,自命案发生后的这三个月内,居然不曾踏出过毕府半步,可想而知,那是何等的煎熬?
此时那六七名军士已来得近了,当即厉声盘问三人的身份来历,谢贻香既没有刑捕房办案的公文,也没有朝廷特派的手谕,最要紧的是自己一直贴身携带的“九龙玦”,也早已在鄱阳湖畔的“阴间”山谷里遗失;想来却是进入那“太虚一梦”时被族人给收缴了去,后来在阴间赤龙镇的公堂里,由于情况紧急,她倒将此物给忘记了。
当下些谢贻香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装腔作势地大声说道:“金陵刑捕房奉旨前来接办此案,那个从北平调来的商不弃商捕头在哪里?叫他出来见我!”
谁知听到谢贻香这话,一名军士当即喝道:“什么伤得起、伤不起,这里的一切事宜,乃是是由宋参将说了算,你这小女娃儿,瞎嚷嚷什么?”另一名军士间谢贻香见谢贻香是个年轻小姑娘,身旁又是一个凶神恶煞的胖大和尚,还有一个浑身上下都裹腹在斗篷里的神秘人,也摸不透这三人是什么来历,当即喝道:“这三人行踪诡异,先将他们抓起来再说!”
谢贻香微微一愣,正考虑是否要亮出身份,却听一人大声叫道:“休得无礼,可是天下第一神捕商不弃商捕头来了?”话音落处,一行人已从山顶沿着青石台阶往下走来,当先一名男子年过半百,面色惨淡,却身穿朝廷官服,任由身后的随从替他撑着伞,显是个来头不小的朝廷官员。
听到那官员发话,在场的军士再不敢造次,纷纷退避到了一旁。待到那官员来到谢贻香等人面前,看清了他们三人的形貌,也有些摸不透深浅,当即疑惑地问道:“敢问哪一位才是北平神捕商不弃?”
谢贻香微微一怔,心道:“依据江州府那个梁知县所言,分明是商不弃托他在江西寻访自己,从而替父亲谢封轩带话,叫自己尽快赶来毕府。而商不弃自己,则是受了金陵刑捕房的征调,专程前来办理毕府的这桩命案。可是听眼前这个官员所言,难道这位北平神捕商不弃竟然没来?”
14 鼓唇舌欺文瞒武()
当下谢贻香也不避嫌,径直报出自己刑捕房捕头和谢封轩家三小姐的身份。那官员当场吓了一跳,连忙施礼说道:“原来是谢三小姐,失敬失敬!下官乃是刑部刚刚上任的四川清吏司,姓常,单名一个嘉字,专程负责毕府这一桩案子。不知大将军他老人家可还安好?当年在漠北积下的风寒,可有好转?”
要说有人向自己父亲问安,倒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谢封轩乃是当朝首席大将军,身份自然尊贵无比。可是眼前这位常大人的问安,分明还提及了父亲在当年在漠北积下的隐疾,这却有些难得了;除了谢封轩的至交好友,极少有人知道此事。
所以眼前这位刑部五品侍郎,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问,其实却是在向谢贻香表明态度,告诉谢贻香他是自己人。也亏得谢贻香在刑捕房历练多了,才能领会这些官场老狐狸的言外之意。当下她也打了几句官腔,看似嘘寒问暖,其实也在言语中向这位常大人示好了。
那常大人不禁微感意外,想不到这位年轻轻的谢三小姐,居然也深谙官场上的套路,不愧是将门虎女,顿时刮目相看。三言两语之间,两人便知道对方乃是通透之人,虽然谈不上相见恨晚,却也是惺惺相惜了,倒将身旁的海念松和尚和得一子两人晾在一旁。
当下那常大人面带忧虑,又问道:“谢三小姐,方才我正在山上听到下面有人提及商不弃商捕头的名头,这才连忙赶来迎接。要知道自从下官接管此案以来,且不论案情如何,单说一头是皇帝的皇子,另一头又是毕大将军的后人,再加上又恐有负圣恩,当真可谓是食不下咽、卧不贴席位。这转眼便已是三个月过去,此案却还是没有丝毫进展,所以不得不向朝廷求助,请京城的刑捕房协助侦破此案。”
说到这里,他连忙喝退周围的军士,又令自己身后的随从恭请谢贻香一行三人上山,自己则是和谢贻香并肩同行,边走边说道:“直到半个月前,下官终于等到了朝廷来函,说刑捕房由于总捕头庄浩明的因公殉职,眼下也正缺人手,所以才破例从北平调来了人称‘天下第一神捕’的商捕头,要他前来蜀地协助侦办此案。谁知盼星星盼月亮,虽然没能盼来这位商捕头,却是将谢三小姐给盼来了,当真是意外之喜。”
他这一番话看似随口寒暄,当中却也隐藏了不少信息,谢贻香至少听明白了三个关键。其一,毕府里的这桩命案,的的确确和恒王有关,外面传闻的“恒王命丧于毕府”,只怕却是真的;其二,此案牵扯到恒王和毕家,双方都是来头极大,这位常大人不过是刑部一个五品的侍郎,即便已经查清了此案真相,也不敢轻易结案,所以才会向朝廷请示,把负责天下所有案件的刑捕房给拉扯了进来;其三,虽然刑捕房原总捕头庄浩明已经过世,但面对常大人此番求助,刑捕房倒也不蠢,不敢轻涉此案,所以才以缺人为借口,从北平征调来了那位和庄浩明齐名的商不弃,要商不弃来替刑捕房趟这一趟浑水。
所以对常大人而言,商不弃的到来可谓是至关重要,除了能协助他侦破此案,更要紧的却是替他分担此案的责任。而他这番话的言下之意,也是在向自己询问商不弃的下落。
可是这位号称“天下第一神捕”、和已故的庄浩明合称为“南庄北商”北平商不弃,明明已经接受了朝廷的调派,为何直到此刻还没赶来?要说这位商捕头虽然一心只为缉凶办案,行事有些我行我素,但到底还是朝廷在职的捕头,说什么也不可能玩忽职守,枉顾刑捕房的调派。
难不成竟是商不弃在半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又或者是他也看明白了此案的棘手以及刑捕房此番调派的深意,所以不惜弃官而逃了?想到这里,谢贻香当即说道:“常大人,我此番前来毕府,除了是家父的意思,其实也是受了这位商捕头所托。依我猜测,想必商捕头也知道此案的难处,他到底不过是北平的一个小捕头,无论是皇帝的皇子,还是毕大将军的后人,他两边都开罪不起,所以才想起刑捕房里还有我这一号熟人,这便约我同来。”
说到这里,谢贻香在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继续说道:“我虽然年轻识浅,也谈不上有什么破案的本事,但好歹有个当大将军的父亲,无论是毕府的后人还是当今皇帝,多少也要给家父几分薄面;所以商捕头要我参与此案,倒也算是明智之举。谁知眼下我千里迢迢赶来毕府,他自己居然不来,这岂不是拿我当替死鬼,让我孤身一人来背这口黑锅了?”
她这一番话,当真可谓是胡说八道了,其言下之意,分明是说商不弃要自己代替他侦办此案。然而胡说归胡说,即便是商不弃立马现身对质,也挑不出她话语里的毛病。因为谢贻香此番前来,的确是商不弃托人带的话,至于后面的这一番结论,谢贻香也说得清清楚楚,乃是“依我猜测”。
然而常大人听到这一番话,却是松了一口大气。要知道他奉命主管此案以来,三个月里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且不论案情本身如何,不管此案最终如何判决,又或者一直拖着不结案,到头来所有的责任都要归到自己头上。似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旁人唯恐避之不及,但眼前这位谢三小姐居然主动请缨,而且还是以堂堂正正的刑捕房捕头身份;如此一来,这位谢三小姐即便不能替自己抗下所有的责任,最起码也是此案的一个见证。所以对他来说,谢贻香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顿时令他如释重负,原本那死灰般的面色,也逐渐有了些起色。
当下这位常大人连忙吩咐随从先行上山,去往毕府里头通报,自己则陪同谢贻香等人沿着石阶缓步上山,这才开口询问海念松和尚和得一子两人的身份。在听到“凌云僧”的名头时,这位常大人也不禁肃然起敬,连忙躬身施礼;而得一子仍旧沉默不语,仿佛根本没将这位刑部的五品侍郎放在眼里,还是又谢贻香代为引荐,说是自己道门里的朋友前来帮忙。
如此一来,原本名不正、言不顺的谢贻香,顿时摇身一变,成了侦办此案的刑捕房捕头,倒也算是她的本事。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