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剑庭-第4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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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白芦花,鲜红血雾,构成一幅绝美杀景,而轻轻的收剑入鞘声,为这幅杀景点缀最后的音符。
芦苇被拦腰斩断,眼前视野一空,前方平滑如镜水面上,赫然立着一个人影,飘着两具浮尸。
而看到水面上那人收剑入鞘,天女双目猛睁,绽放美丽神采,“怎会是你?”
水面上立身之人剑眉朗目,风姿卓然,虽消瘦了一圈,但天女凌心依然一眼就认出他,正是应飞扬!
应飞扬亦看到了她,足下一点,如水鸟一般掠水而过,落在天女凌心面前,带着淡淡笑意道:“呦,天女,好久不见,你还在优昙净宗,看来天书之争是赶得上了。”
一直担心的人现在活跳跳出现在面前,天女又惊又喜,但看他平平淡淡,浑不在意的模样,又想到方才为他提心吊胆,天女松了口气同时不禁心生暗恼,板起面孔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应飞扬略带茫然道:“我几个时辰前出了戒心塔,感觉在塔内一待半年,成了野人一般不能见人,寻思着还有些时间,就躲着别人来湖里清洗清洗,修剪须发,然后遇上了人间道的人,便将他们杀了。”
应飞扬说得平淡,好像杀人和修剪须发同样,都是顺手而为,微不足道的事一般,随后无辜的眨眨眼问道:“人间道的人怎会出现在此,出了什么状况吗?”
天女凌心差点忍不住要跺脚,强忍下道:“我是问,你是怎么出了戒心塔的?”
想到此处,天女凌心忽然心头一凛,戒心塔内修行者若破除心魔,当有梵钟奏响,天花乱坠的异象,道贺修行者功成,而据她听闻,戒心塔并未出现异象,也就是说应飞扬应还在塔中,那眼前的人……
天女心头起疑,却见眼前应飞扬依旧无辜而茫然道:“还能怎么走出?走出就是走出啊……”
卷八 第九十章 心魔难消(五)()
?没有任何出关的征兆,应飞扬却已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面前,却又说不出是如何出关,天女心中越发起疑,忽然纤手一引,十丈轻尘冲天而起,又自天而落,如天降雷霆,辟易诸邪,正是以索为剑,使出她与应飞扬合创的剑招“天地不平怒雷霆”。
???突来之招,让眼前应飞扬一瞬错愕,但一下瞬眼中厉芒闪烁,星纪剑锵然出鞘,化作冷电破空,逆天而上。所使的亦是?“天地不平怒雷霆”之招。
??同样的招式至极对拼,却生出截然不同的剑意,天女凌心剑意如天威震荡,凛然而不失浩正,而应飞扬的剑意却生出一种众生皆罪,降下伐罪之雷灭尽世间万物的肃杀威势。
天女凌心有意试探,招式上留力三分,此时双器交并,只觉一个寂灭冷杀的剑意从星纪剑上直透而来,令她心头一冷,寒意深入骨髓,长绫结成的剑势竟登时溃散。
好在应飞扬剑势也为之一阻,顺势收剑归于鞘中。
飘扬半空的芦花受方才气浪激荡,犹在漫天狂舞,凌然杀气却全然烟消云散,令天女几乎认为方才那一瞬彻骨寒意只是她的错觉。
“天地不平怒雷霆”之招加上龙众大力,眼前之人确实是应飞扬无误,但天女凌心的疑问却并未因此消失,反而越来越多。
而应飞扬此时一副恍然模样道:“看来天女是要考较我的进境,但只过手一招,足够吗?”说罢竟又把手按在剑柄处,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天女凌心知晓他会错了意,但她此时亦是一头雾水,不知该从何说起,此时却听闻清朗一声传来:“一招已经足够,天女,考较过应公子,也莫忘了正事。”
便见一袭月白僧衣迎风飘展,一道身影如白鸟一般翩然将至他们二人身边,正是释初心到来。
释初心轻轻一语将尴尬的局面揭过的同时,倒也提醒天女凌心,天女凌心看向不远处的病尊者的无头尸体,便见一只通体血红的虫子正从脖颈出的动脉蠕动爬出。
“果然蛊母是寄在病尊者身上。”虫子形貌与红线蛊虫相似,只是体积扩大了百十倍,正是天女凌心要找的蛊母。
蛊母似乎感应到天女凌心目光,忽得张开翅膀,朝应飞扬方向飞去,来势迅速异常,天女凌心甚至未来得及开口提醒。
却见应飞扬身不动,手扔握剑,只拇指轻推剑柄,剑拔三寸。
便闻一声破空锐响,一道剑气倾吐而出,一瞬间将蛊虫化作齑粉。而后应飞扬才后知后觉的叫道:“糟,一时手快,你们该不是找这只虫有用吧。”
释初心上前道:“不,应公子做得正好。”随后环视周遭,看到人间道三人的尸体。
三人都是死于剑伤,显然是应飞扬下的手,想到病尊者三人每个都堪称高手,这次本想暗算优昙净宗一把,却悄无声息的葬身在此,而杀了他们的竟是只一个人,一把剑。释初心双掌合十诵了声佛号,道:“而且甫一出关,便为佛门解决一场隐忧,多谢应公子了。”
应飞扬平淡道:“举手之劳,不必在意。也就那个病痨鬼值得认真些。”应飞扬言语虽听着刺耳,但神态却是平常,好像所说的没有半点夸口,只是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随后又道:“说起来他们是六道恶灭之人,怎么会出现在此?”
看他茫然模样,倒真让天女信了他先前说辞。便又将先前的事情告诉给了应飞扬。
待听她说完,应飞扬不由呸道:“真是倒霉,刚出关想清洗一番都能撞上这帮家伙,坏了,身上没染上虫子吧。”说着抬起胳膊检查着侧襟,一副见到鬼的晦气样。
“分明是病尊者他们几个更倒霉好吧,暗中侵扰优昙净宗都能被你撞上……嗯,好像该说他们罪有应得吧。”天女凌心也不由腹诽道。
此时释初心道:“病尊者虽已死,但唯恐他们在水中还藏了蛊母,应公子身有御水神通,可下水检查一番,看是否还有遗漏?”
“不是说蛊虫需寄体而生吗?水下怎会有蛊虫?”天女心头一疑,正要脱口问出,却见释初心朝她使了个眼色。天女凌心知晓兄长是找借口将应飞扬支开,忙将嘴边的话刹住。
却见应飞扬笑了笑,也不知是否看出端倪,但也并未多说,只道:“那我便下去一观,两位自便。”随后便跃入水中,不见踪影。
待他潜入深水走后,天女凌心忍不住向释初心道:“初心大师,戒心塔分明没有出现梵钟奏鸣,天花乱坠的异像,他是如何破除心障,成功出关的?”
释初心轻轻一叹道:“你这话,只问对了一半,应公子是出关了,但他却并未破除心障……”
天女凌心一疑,压低声音道:“未破除心障,那他是怎么出来的?”
释初心摇头道:“或许我们和他们剑客当真思维不同,对念佛之人来说,戒心塔是一次心灵的历练,放下,宽恕,渐修,顿悟,都可脱离迷海,得入彼岸,但对他来说,从一开始就只有一条路!”
“你的意思是?”
释初心渐渐神色肃穆,沉声道:“最直白的路径,最明确的方向,他是一步一步,从底层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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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片刻前,释初心在戒心塔内寻找应飞扬的踪迹,本当他一人在塔内,应已被红线蛊虫寄体,却不料先发现的是在散落一地的虫子尸体。
虫子身子干枯,显然非是因外力而死,死因乃是久久找不到寄体之物,释初心立时有所察觉,便急向最顶层而去。
在他看来,便是在塔顶遇上个怪物也不足为奇,但他见到的却是更令人惊颤的场景,塔顶放眼望去,竟是空无一人!
再看周遭塔墙上,纵横交织的密布剑痕,剑痕上犹然有残存剑意,证据就在眼前,那再怎样难以接受也都是事实——
应飞扬是一步一印,从塔底到塔顶一路杀出的!
“可你不是说,随着阶梯数增高,心魔也会越来越强,想要靠硬闯破关根本不可能吗?”天女凌心难以置信道。
“这倒提醒了我,莫小觑了天下英才,我的推测皆是以常理为依据,但应公子的天资悟性,岂是常理可以衡量……”释初心自嘲般的笑了声,眼神中带着敬畏之色道:“所以方法很简单,只要他的进境跟得上心魔的壮大就行,心魔每强上一分,他便也跟着进境一分,三百八十层的阶梯,从底层踏入的应公子,和从顶层踏出的他,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
“原来是这样啊……不愧是他呢。”天女凌心露出欣慰和羡慕之意,由衷的替应飞扬高兴,忽然想到什么面色一变道:“他是硬生生杀出,那岂不是说,他的心魔并未消除?也正因为此,所以戒心塔并没有梵钟奏鸣,天花乱坠的异像道贺他破除迷障!”
释初心苦笑道:“何止没有消除,三百八十级阶梯,便是三百八十次自我毁灭,我出塔的方式若是称作‘无我’之道,那他便是‘灭我’之道,经历三百八十次的自毁,谁也不知,他的心魔究竟会成长为怎样的怪物!”
天女凌心想到应飞扬孤身一人在塔中,在阴冷昏暗的迷雾中,进退无路,彷徨无依,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挥剑斩杀自己,直到习惯,直到麻木。
又想到方才从他剑上感受到的冰冷寂灭,肃杀万物的杀意,天女凌心心中为他境遇倍感怜惜,可身上却不由打个寒颤,随后又想到重点,“可他心魔未消的话,天书之战,还能否让他参加?”
先前素妙音便是担忧他的心魔受夜叉天书影响,对天书之战造成变数,所以才让他入塔历练,但如今心魔非但未除,反倒还壮大了,那是否天书之争该将他排除在外?
天女发问,释初心亦一时蹙眉,就在此时,忽闻一阵恢弘悠扬钟声从优昙净宗内传出,响彻四野。
天女凌心微微一怔道:“是钟声!时辰到了,该出发了!”
而紧接着数声响后,便又见应飞扬破水而出,御水神通下,身上不沾半点水迹,问道:“听这钟声,可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天女凌心道:“是集结的钟声,要前往蜀中了。”
应飞扬点点头道:“那正好,我在底下并无发现什么虫子,这便一同前往吧!”
说罢他就向前行进,可天女和释初心却仍驻足原地,似有踌躇之色,应飞扬语带调侃道:“怎么,兄妹间的私密话还没说完,要不我再去水下待会?”
显然他是知晓方才释初心与天女有悄悄话说,只是不戳破,给他们留些私密空间。
天女凌心微微一窘,而释初心则面色如初道:“哪有什么悄悄话,只是好奇应公子破塔出关的方法,正和天女探讨呢。”
应飞扬疑惑道:“不就是一路闯过,若不是恰巧学会了一套合用的剑法,怕我如今还在八九层的位置呆着呢……”忽而身形一震,忙问道:“听初心大师的意思,出塔还有其他方法?是了,你也曾通过戒心塔试炼,当时你是怎么走出的?”
释初心迟疑一下,还是将之一一说出:“……就是这样,我让心魔杀了我,他即是我,我若心中有魔,杀我便是灭魔之途。我若心中无魔,那眼前心魔自然也再不存,如此,我便从塔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