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挥鞭-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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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皋县水肥草美,自是牧场处处,蓄养牲畜数以十万计,诸多豪商富贾聚居于平皋城,富饶繁华远胜河内郡治怀县。
平皋城占地最广的宅邸,自是平皋候府无疑。
刘远承袭其父的平皋候爵位,继承家业,坐享平皋县的大笔租税,积累家资巨亿。
然刘远处事低调,鲜少与外人来往,偌大的侯府门庭冷落,到得深秋时分,更显萧索静寂。
正院暖阁中,内室帷幔重重,燃着数个巨大的炭盆,烧得通红的木炭发出的噼啪轻响。
窗户紧闭,浓重炭气使得内室异常憋闷,令人颇是头晕气短。
侧卧在榻上平皋候刘远却恍若未觉,周身裹着厚重的锦被,不时打着冷颤。他实在太老了,老到时刻都能嗅到地府的气息,感受到九泉的阴冷。
“朝廷……未曾下旨剿灭淮水沿岸的水匪?”
刘远颤颤巍巍挤出的四个字,听在陈弗耳中,恍若地府无常的低吟。
“孩儿有负嘱托,请阿父责罚。”
陈弗轰然拜倒在地,满脸愧疚之色,此时的他不再是梁国的国相,睢阳陈氏的家主,而是满心愧疚的儿子。
不错,正是儿子,而非女婿。
除了刘远及其嫡长子刘光,再无旁人知晓陈弗乃是刘远亲子,项家骨血。
“诶,此事怨不得你。”
刘远费力的紧了紧裹在身上的锦被,带着几分遗憾道:“梁王入朝请罪后,便闲居皇亲苑的梁王府,再无甚权势,即便上奏请旨,皇帝怕是不屑理会的。”
“那淝陵水泊几已将淮水沿岸的诸多水寨尽数拔除,如今独霸淮水,又难以招揽,不能为我项氏所用,为之奈何?”
陈弗满脸焦虑之色,祖父项佗自假意降汉后,便暗中积蓄实力,且留下诸多布置,及至阿父刘远承袭家主之位,更是日日苦心筹谋。
奈何天意弄人,吴王刘濞叛乱失败,吴楚七国的诸多豪门世家被朝廷趁势血洗,使得项氏在吴楚之地的多年经营几乎毁于一旦。
吴楚之乱后,因他的女儿是刘武嫡长子刘买的正妻,阿父又命他撺掇梁王刘武争夺储君之位。
可惜梁王优柔寡断,难成大事,非但没能夺位,反被逼得入朝请罪。如今梁*政皆被朝廷派来的官吏尽数接管,陈弗这梁相再无实权。
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聪明反被聪明误。
刘远为了让亲儿子陈弗成为陈氏家主,成为梁国国相,成为梁王的儿女亲家,阴私算计数十载,岂料亦是功亏一篑。
半年前又突然冒出个淝陵水泊,将淮水沿岸的水匪尽数剿灭,那些水匪虽是吴太子刘驹豢养的吴楚残兵,实则不少头目皆已被项氏暗中招揽。
眼见淝陵水泊难以招揽,梁王又无法请得旨意让官府出兵剿匪,陈弗岂能不急?
“刘驹既是难成气候,便让他明着和汉廷对上,反正我项氏的谋划已是落空,索性坐看刘汉宗室相争。虽难以撼动汉廷根基,但好歹让中原乱一乱,我项氏再伺机取利。”
刘远城府甚深,不似陈弗那般急躁,沉吟片刻,便是阴恻恻道:“你且亲自去趟秭归项氏,与项复细说利害,让他撺掇刘驹动用豫章水师中的暗线。”
陈弗皱着眉头犹豫道:“刘驹怕是不会听从的。”
刘远冷笑道:“刘驹若执意不肯,你便遣人将洪泽水匪的诸多藏匿之处尽皆告知那淝陵水泊的匪首。”
陈弗眼神一亮,问道:“莫非阿父是想让淝陵水匪和洪泽水匪彻底对上,迫使刘驹不得不动用豫章水师中的势力?”
刘远缓缓颌首,复又道:“此事办完,你便进京,常伴梁王身侧。”
陈弗微是愣怔,疑惑道:“梁王刘武此时形同被软禁,已无甚权势,孩儿即便在他身边也无甚作为,怕反是会束手束脚。”
刘远幽幽道:“让你进京,并未是为梁王刘武,而是太子刘彻!”
陈弗更是不解:“太子刘彻?”
刘远抬袖掩嘴,轻咳两声,方才道:“不错,梁王入住的皇亲苑中,聚居着诸多刘氏宗亲,你且多多交好他们,以便打探太子刘彻的底细。”
“刘彻不过是个尚未束发的黄口小儿,阿父为何对其如此重视?”
陈弗愈发疑惑,阿父让他刘氏皇室宗亲倒是合理,但那太子刘彻不过是半大少年,虽身份尊贵,却也没甚可打探的。
“你这梁相是如何做的,竟这般耳目昏聩?”
刘远骤然大怒,沉声呵斥道:“汉帝刘启顽疾难愈,太子刘彻临朝监国已有大半年,汉廷竟丝毫未生乱象,他若没半点手段,大汉朝臣们会如此服帖么?”
陈弗唯恐他气急伤身,忙是顿首道:“阿父息怒,孩儿知错了,待入京后定仔细打探那刘彻的底细,时时遣人回报阿父。”
刘远面色稍霁,缓缓平复气息,复又嘱咐道:“你进京后,伺机结交大行令窦浚,窦氏外戚是枚趁手的棋子。”
陈弗迟疑道:“窦浚位高权重,怕是难以结好。”
“谁人能无欲无求,但有私欲,便有弱点。”
刘远面露轻蔑之色,谑笑道:“他贪财,你便送他珠玉珍宝;他好色,你便送他曼妙舞姬。无需在意财帛花销,为父会遣人给你送去大笔赀财,你只管尽力结交朝堂重臣和刘氏宗亲便是。”
“孩儿明白。”
陈弗向来不敢违逆刘远的吩咐,“阿父,若那太子刘彻确有本事,孩儿是否该派出死士,将其……”
刘远沉吟片刻,并未立刻回复,而是拈着胡须,幽幽问道:“梁王刘武当真息了争夺储君之位的心思?”
陈弗赶忙点头应是,略带懊恼道:“孩儿与刘武多有密信往来,瞧他字里行间的意味,显对此时的现况颇是知足,不再多做他想。孩儿唯恐引他猜忌,又不敢多做撺掇,怕是真的无法再指望于他。”
“那就暂且不要轻举妄动,单单诛杀个太子刘彻,汉廷不会大乱。汉帝便连嫡长子刘荣都杀了,显是不在意甚么父子亲情。即便我等杀了刘彻,不是还有个文武双全的江都王刘非么?”
刘远略作思索,沉声道:“唯有让刘氏皇族彼此争斗不休,使得汉廷大乱,我项氏才有复起的机会。”
“诺!”
陈弗忙是出言应诺,心中颇为酸楚。
阿父为项氏一族付出太多,几已竭尽心力,眼见便要油尽灯枯,却仍要这般费心劳神,皆因他们这些后人无能,愧对祖辈父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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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朝鲜作妖()
朝堂之上,太子刘彻高居御座,瞅了瞅跪伏在大殿正中的朝鲜使臣,又意味深长的瞟了大行令窦浚一眼。
窦浚本是正襟危坐在席位上,被刘彻这么一瞧,不禁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朝鲜乃大汉藩属,每年皆有贺冬至、贺正朔、贺圣节、纳岁币的四次固定朝贡,旁的日子虽偶有使臣前来,却多是无法上殿面君,汉廷顶多派大行令随便应付应付。
窦浚近日却屡屡启奏,恳请准朝鲜使臣上殿面见监国太子,显是背地里收了不少好处。
今日刘彻终是如他所愿,准了朝鲜使臣上殿。
刘彻待朝鲜使臣行过叩拜大礼,懒得啰嗦,径自问道:“你为何事来朝?”
朝鲜使臣显是没料到大汉太子会这般单刀直入,原先准备好的大段歌功颂德的谄媚讨好顿时没了用处,愣着不知如何应对。
窦浚见状,忙是起身离席,行至大殿中央的朝鲜使臣身侧,向御座上的刘彻躬身道:“殿下,朝鲜使臣此番……”
“孤王问的是你么?”
刘彻毫不客气的出言打断他的话头,复又道:“还是说大行令当厌烦了,想出使朝鲜,看看塞外风光?”
窦浚的老脸涨得通红,垂首请罪道:“臣无状,请殿下恕罪。”
近来太子的脾气甚是暴躁,似乎有甚不顺遂的烦心事,说话总是夹枪带棒,倒非刻意针对他,否则他还真以为太子要对窦氏外戚下狠手了。
刘彻摆摆手:“先退下吧。”
“谢殿下!”
窦浚忙是趋步而退,回席落座。
朝鲜使臣见得这般情形,惊骇之余,背脊直冒冷汗。
临行前,大王再三嘱咐,只需重金贿赂好大行令窦浚,便会诸事顺遂。如今看来,似乎并未如此啊。
“你是哑巴?还是在蛮夷之地呆久了,忘了如何说汉话?”
刘彻见朝鲜使臣久久不语,毫不掩饰满脸的不耐之色。
此时朝鲜的王族为卫氏,其初代君王乃是燕国人卫满,原是造反失败的大汉叛将。
卫满逃亡到朝鲜后,召集同样境遇的逃亡汉人成军,又骗取朝鲜王箕准的信任,夺取了箕子朝鲜的首都王险城,控制了朝鲜的中北部,自立为王,国号仍称朝鲜,即为史籍记载的“卫氏朝鲜”。
故而朝鲜官员大多皆为汉人,朝鲜官话亦是汉话,刘彻的话自非询问之意,而是真的不耐烦。
他近日遇到些棘手之事,需要细细思量,且入冬在即,非但日常的政务繁忙,更有诸多年首前后的典礼和祭祀要预做筹备,端是没半分清闲。
偏生又赶上朝鲜王卫蒙病逝,朝鲜国太子卫右渠即位,近日蹦跶得厉害,可劲的在大汉辽东郡的边塞外作妖。
皇帝不好当,好皇帝更不好当!
刘彻虽未曾即位,却已深有体会。
朝鲜使臣自也感受到大汉太子言语中的浓浓不悦,不敢多说废话,忙是顿首道:“敝臣启禀大汉太子殿下,我朝鲜王已于两月前崩殂,新王即位后,遣敝臣来朝,请大汉天子下旨册封!”
惠帝朝时,汉廷与卫满曾立下约定:卫满向大汉称臣,朝鲜为大汉藩属;朝廷则册封卫满为朝鲜王,承认他统治朝鲜的正当性。
卫满死后,汉文帝又下旨册封了他的儿子卫蒙为朝鲜王。如今卫蒙死了,其子卫右渠即位,偏生汉帝刘启久久未见有下旨册封的迹象。
刘彻微眯眼睑,轻笑道:“新王即位,卫右渠么?”
朝鲜使臣闻得大汉太子直呼大王名讳,不禁有些心悸,心道这口气颇是不善啊。
他忙再度顿首道:“正是我国太子得继先王遗泽,即位为王。”
“卫右渠即位前,可曾得了我大汉朝廷准允么?”
刘彻剑眉微扬,冷声道:“身为人臣,便得守臣子的规矩,大汉皇帝没下旨册封,他即甚么位,即谁的位?”
此言一出,非但是朝鲜使臣,便是殿内的大汉朝臣们皆是满脸愕然。
依惯例,藩属国的君王向大汉皇帝请旨册封无非是循礼走走形式,哪有等着收到圣旨才即位的道理。
大行令窦浚忍不住出言道:“殿下,这……”
刘彻再度打断他的话,远远俯视着他,沉声道:“卫右渠恁的不识礼数,不若劳烦大行令前往朝鲜国都王险城,当面教教他人臣之道,如何?”
“殿下说笑,此等化外蛮夷,着实难以教化,老臣有心无力。”
窦浚见得刘彻神情不似作伪,登时额角冒汗,忙是话锋一转,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