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眸-第1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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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她说完,紫宁早已不耐烦,拔掉头上一根粗银簪子,在“蒲柳”二字上狠狠划了几条,气愤说道:“就算蒲柳是一个长在河边的丑陋村姑,也碍不着他的眼!若世上没有蒲柳,那些韧性好看的箩筐、篮子、簸箕又怎样编出来!待苏大人哪日受刀伤成疮,别用蒲柳来做药,硬生生熬着疼死他!”
霞婉又是一惊,连忙拉住她,说道:“你竟这样恨苏大人?可千万别咒他受刀伤,这话若被人听了去,你必有性命之忧。”焦灼的目光往竹林内外扫视过去,见周围漆黑一片,静悄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双目紧闭一下,紫宁心里长长叹息,胸中的一口闷气散不开,轻声说道:“说什么性命之忧,我又害怕什么呢,此刻横竖连死的心都有了。我为什么恨苏大人,当真是滑稽可笑,若不是他选什么媵女,我又怎会活活的困在这笼子里。”
沉默之中,耳边听见竹叶被细风吹出一层层的哗哗声响。霞婉抬眼看她,半晌说道:“你懂得很多。”紫宁脸上一红,微微摇头道:“我哪里懂什么,只因气不过,才多说了几句。”
霞婉是清霜苑的才女,紫宁心想:“才女多半兰心蕙质,聪明绝顶,在她面前最好低调一些,否则节外生枝,就不太好办了。”她只想尽快离开东苑,去宫里与平嘉见面才是最紧迫之事,至于跟苏大人的媵女争宠斗气,她根本没那些心思。
霞婉眼眸中的莹光流动,颇有赞叹之意,说道:“听人说紫宁曾在膳房煮饭熬菜,是一个没见识的小厨娘。今夜我与你倾谈,听了你这些话,便知传言不可信,众人竟是太小瞧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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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霞婉()
紫宁一愣转头,愕然问道:“你是上品媵女,竟然记得我叫紫宁!”这可当真稀奇,她总共见过霞婉几次,并无深交,但霞婉似乎将她打听得清清楚楚。
霞婉略一颔首,笑道:“紫宁这样出众的品貌,想让人不记得也难,自打一进清霜苑,我便记得你的名字。”
紫宁沉默不语,心想:“她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她对我了如指掌,我对她却一无所知。我去,这不是吃亏了吗!”
霞婉上前一步拉她的衣袖,指着竹干上刻的字迹道:“苏大人用了怎样的劲力,才写出这样洒脱豪气的书法。若由我来写,怕是一番弱柳扶风的颓唐之相。紫宁,你或许恨怨苏大人,但我心中却对他折服,能有如此飞滚波浪一般的字迹,又怎会是一个平庸之辈。”
见霞婉反倒劝解自己,紫宁有些不耐烦,说道:“管他是不是平庸之辈,又与我何干?横竖他不是我喜欢的,洒脱豪气也好,弱柳扶风也好,都只是书法字迹而已,跟人品德行没一点关系。”
霞婉将琉璃宫灯放在石头上,缓缓坐下来,问道:“嵇叔夜的名篇,你可读过?那一股气格凌云,无人能及。”随即转眸望向远处,似有遐思。
紫宁在昏沉的暗光中见她面若桃花,双眸闪动,肤色晶莹剔透,不由得暗叹:“可惜啊可惜,这样一朵美丽的鲜花,竟然插在苏大人那一坨老牛粪上!”
想了半晌,紫宁脸色微红,清一清嗓子,说道:“我知道嵇叔夜,他就是嵇康嘛,他那些名篇我倒读过几句。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嵇康算是个人物,我十分钦佩,他的诗意通脱自然,书法也极有风韵。”
幸而她熟读默背过这一篇,想不到霞婉喜欢嵇康,只得硬着头皮胡乱评价一番。
霞婉顿时双眸一亮,仿佛寻见知音一般,笑着说道:“嵇叔夜其诗其书,皆是精光照人,每每见他的草书,总有一种抱琴半醉,酣歌高眠,众鸟时集,群鸟乍散之感。”
对于草书鉴赏之类的,紫宁并不在行,怕说错了丢人现眼,听霞婉滔滔不绝说起来,顿时头皮发麻,心想:“什么众鸟群鸟的,我倒一点感觉没有,鸟太多聚在一块,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岂不是乱套了!”
连忙转移话题,说道:“嵇康的诗歌书法也就罢了,鸟不鸟的都一样。我倒是很喜欢他的琴音,真乃世间绝响!”她以前读过一本《世说新语》,里面讲了嵇康弹琴的典故,倒还有一些印象。
转眸看向霞婉,紫宁继续说道:“嵇康一曲《广陵散》,那悲凉着实令人黯然。如今咱们被有眼无珠的苏大人嫌弃,正如广陵散千载绝矣一般。霞婉,苏大人对你,便是焚琴煞风景。你放心,总有一天,那老牛粪会后悔的!”
霞婉见她语无伦次,并不计较反驳她,只微微淡笑,忽地问道:“你可听过嵇氏四弄?”紫宁微微一愣,心想:“鸡屎四弄是什么,弄四遍鸡屎么,谁闲着没事做,弄鸡屎干什么玩意?”
只听霞婉悠声说道:“叔夜曾作过《长清》《短清》《长侧》《短侧》四首琴曲,合作‘嵇氏四弄’,堪称卓尔不群,无人能模仿。”
紫宁隐约记起,曾在哪本书看过“嵇氏四弄”的介绍,心想:“嵇康够无聊的,果真作了四首刁钻曲子,不让别人模仿。他弹琴是嵇氏四弄,别人弹琴便是弄四遍鸡屎!”
摇一摇头,目光看向霞婉,说道:“我以前是膳房的粗使丫鬟,从没听过这些高端曲子。你懂得吹奏笙箫,是不是会弹这鸡屎……什么四弄?”
紫宁对琴曲并不陌生,因她自幼最喜欢听琴,总觉得古琴音色浑厚悠远,比其他乐器更加意韵绵长。但她十分厌恶以琴曲照搬的弹法,一味的模仿古人,却连古人的渣都学不像。
霞婉神色顿时一黯,深叹一声,摇头道:“这嵇氏四弄,有一股豪壮的慷慨之气,女子弹不出其中神韵。世间男子懂琴的虽多,但从未见有人弹出叔夜的胸怀之音。听说苏大人懂琴,霞婉若能有幸,得闻嵇氏四弄真音,便可此生无憾。”声音幽幽,仿佛倾诉相思之苦。
紫宁顿时了然,原来霞婉心中牵念的人仍是苏大人,转眸笑道:“苏大人怎么能跟嵇康相提并论,像嵇康那样风姿特秀、爽朗清举的洒脱人物,如今去哪里找去?你也不必伤怀,你看我外貌是女子,内心却是一个好汉,等我学会弹那什么鸡屎,一定为你三弄四弄,了却你的心愿。”
霞婉“噗嗤”一笑,见她说的十分有趣,便不由得吸引住,目光不转地歪头瞅她。
紫宁也歪头回看她,啧啧叹道:“霞婉,你这样一个有才有貌的美人,我若是男子,定要跟苏大人争宠了!”霞婉听了,又是掩嘴一笑,心中淡淡的忧虑早已散尽。
紫宁忽地想起苏大人曾赏赐笙箫,随即笑道:“笙箫本是两种不同的乐器,看起来十分难学,你竟然全都精通擅长,的确难得。”低头见霞婉腰间系了一根碧绿长箫,上面挂一串双色青绿掺金线的流苏穗子,果然是苏大人赏的那个。
霞婉将长箫解下来,抬手持起,竖在嘴边,缓缓说道:“也并不是很难。横竖我闲适的日子长久,每天吹一点,慢慢就熟练了。”将唇边凑向长箫一端的气孔,顿时一阵悠扬迷醉的箫声缓然而起,在竹林中萦绕不息。
俄而高亢悲凉的箫音荡出竹林,黑暗中忽地惊飞一树的雀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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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差事()
尚在寅时,天边尚未露出一丝蒙亮的曙光,清霜苑的膳房里已经十分嘈杂,总管莲婶站于一旁,安排大大小小的仆役准备早膳。身着粗布青衣的小丫鬟都挽着衣袖,蹲在巨大的木盆旁边仔细淘洗新鲜的银耳,另几个婆子将时鲜鳜鱼开膛破肚取出内脏,放在粗陶瓮子的酱料中腌制好。
打扮体面,身穿单云锦深衣的许姑姑出现在膳房,莲婶眼尖一望,立刻迎上去福了福身子,亲热的说道:“我这糊涂的,竟不知许姑来了,您有什么吩咐,唤个丫头来说一声就行,竟亲自过来。”许姑姑是长公主身边的红人,地位比荔姑还要高一些,王府中的奴婢婆子们无不巴结她。
许姑姑满脸笑容,说道:“最近长公主胃口不佳,每日只进一盅清汤,着实让人有些忧心,想着王府内院膳房做的东西,许是不大对长公主的脾胃。过来看有什么美味物什,午膳能给公主换换口味。”
长公主的膳食在王府是头等大事,连皇宫里的贵妃娘娘和太医们也都操着心。华郡王上朝前尚为此忧心,特地派人来嘱咐了许姑姑,让厨子们弄些清淡可口的小菜,再把那细碧梗米熬透了,兴许能引得长公主多吃半碗。
莲婶连连点头,毕恭毕敬说道:“那是自然,许姑总是为长公主着想,我们这些下人也是知晓您的心意。您来我们这东苑的膳房,看是有何需要,奴婢一定替您办好。”眼睛上下打量许姑姑穿的衣裳,见那深衣上绣了几层的好针线花色,不由羡慕给长公主贴身当差的好处。
许姑姑对这番应对十分满意,便吩咐道:“上次在郡主及笄宴上,见有几道新鲜可口的膳食,长公主甚是喜欢。那菜肴似乎是紫宁做的,她如今在这清霜苑里当媵女,趁着苏大人尚未进府,她能得些闲空,今日便让她再做几道新鲜菜式。”
莲婶一听,脸上表情顿时一凝,随即赔笑道:“这有何不可,奴婢定准时为长公主送去。您且先回吧,这儿人多又闹腾,沾了您的衣裳可就不好。”
许姑姑一听,看了看膳房地面上,污浊的血水和动物内脏混在一起,油腻的菜板和满是剩饭剩菜的泔水桶,觉得莲婶说的有理,点了点头,便出了膳房。
目送着许姑姑离去,莲婶敛了刚才的满面微笑,招手叫过一个梳着双环髻,脸蛋容长的女子,说道:“银蝉,你去请紫宁姑娘来。”
“哪个是紫宁姑娘,谁又认识她?”银蝉回答道,半低着头,抬手拨弄衣襟下垂下的穗子。她本是这东苑的媵女,偏偏倒霉被宫里的祝嬷嬷验出问题,贬进了厨房里搬柴洗菜。
银蝉心中最恨的便是紫宁,若非想替严嬷嬷报仇,她在郡主身边当贴身丫鬟,也不必来东苑当媵女。如今媵女做不成,反倒成了别人的笑柄,贬到厨房来当一个粗使丫鬟。这样一番遭遇,更对紫宁恨之入骨。
莲婶双眉倒竖,呵斥道:“你这蹄子,歇了这些天,竟是歇出小姐性了!膳房里一向是寅时当值,你倒吃了雄心豹子胆,这早晚才来。让你去找紫宁姑娘,你又推三阻四,耽误了长公主用膳,保管叫你这懒货揭下两层皮,还不快去找!”
听她大声训斥银蝉,几个婆子互相对望一眼,忙放下手里的活,偷伸一下舌头,匆匆躲出门外去。莲婶一发怒火,少不了要拖累整个膳房的人遭殃。
正在屋内洗菜的一个厨娘连忙净了手,跨出门槛,赔笑说道:“莲婶您别气了,银蝉这丫头怎会不知道,紫宁姑娘就住咱们膳房的前头庭院里,跟绿环姑娘是一屋里的。”转头看一眼银蝉,不满地说道:“你也别闹了,以前选过媵女,或许人人都让着你,现在就一个粗使烧火的丫鬟,还想登天不成!“
银蝉转过身去,两眼一横,瞅着厨娘,撇嘴冷哼道:“紫宁那一屋子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整日变法子折腾人。今儿晕倒了,明儿身子疼,引得这一群媵女都跟着学,闹得我们也不消停,熬了汤水熬药水,多早晚是个头!”
前两日姚儿练吊飞燕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