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卫军-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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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跟贺远达同志的儿子在一个部队,走动也比较多,这个情况不说恐怕不好,对你还是要负责。”
苏娅的嘴巴半天合不拢,心跳很快。这是她平生所听到的与自己有关的最具有戏剧性和刺激性的故事,几分钟之前,打死她都不会相信。她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兴奋,最先激起她兴趣的是她和贺东航的关系:是不是兄妹?她飞快地算算,找不到血缘关系,也沾不上家庭关系,姑表姨表都够不上。她又不甘心地推论,那苏家跟贺家算不算亲戚?或者是曾经的亲戚?也挂不着,连乡亲都不是。她终于明白了,真正使她脸热心跳的是她和贺东航的这种“历史”关系:她是他爸爸前妻的女儿,他是她妈妈前夫的儿子。他们在相爱。
苏娅强迫自己镇定。一个如此重大的新闻,爸爸大幅度删繁就简,对苏娅期待知道的情况仅仅只讲了个导语。她问爸爸能再详细一点说说吗?爸爸看看窗外比蓝稍灰比灰稍蓝的天空,把这个问题留给妈妈。
妈妈说:“那是大人们的事情,没必要细说,也说不清。”她用的是同雪莲说话的口气,苏娅只好像雪莲似的恳求:“说说嘛,三言两语行不行?”
爸爸这才宽厚地说:“几十年前的事了,没有必要再提。你小,不知道过去,建国初期这样的事很多……”
“苏正强你又这么说,”妈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声调也少有地提高了,“给你讲过多少次,当时不是那个情况!”她进了卧室,关门的声音很重。
爸爸的意思苏娅能懂。建国之初,有一些老干部同乡下的结发妻子离了婚。苏娅还要问,苏正强摆摆手:“过去的事情慢慢说。我有个意见,城里大医院很多,你可以给他们讲讲,你妈妈身体不好,请他们到别处去看病,这样对两个家庭都有好处,我希望你能够理解。”
苏娅突然问:“妈妈从前是不是叫亚敏?”
苏正强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
那天,贺东航给苏娅打过几次电话,要解释卓芳的事,苏娅都没有听。大交班之后她也没照例给贺东航汇报工作。贺东航耐不住就打电话叫她来“开会”,说为了让贺兵配合看病,才不得不叫上卓芳。苏娅说:“这是你家的内务,与我无关,我也无心打听。”这时甘冲英来电话要人,苏娅说我去,扭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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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卫军》第二十一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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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明清问苏娅,昨天贺兵的眼睛治疗怎么样?苏娅只说了句“还行”,索明清点头说那就好,幸亏大姨有这个技术,我们想帮忙还帮不上呢。
甘冲英看着车顶棚说:“老贺也是不幸,今年祸不单行,老婆的事还没了,孩子又有毛病。”
索明清说:“老婆的事该算了啦。”
“兵兵不是要求有个家吗?”
“参谋长晚上是回他父亲家住。”
甘冲英喟然道:“这种事不好说呀,咱中国人为了孩子的感情需要,离了婚又复婚的有的是!”
苏娅觉出车上的人都偷看她,就把脸扭向窗外。
中巴拐上土路,已经看得见工地上飘扬的彩旗。再往近处走,苏娅看见夏若女站在工地大门口。心想他来干什么?
车一进大门,罗玉婵和高见青就率一干人马迎上来。罗玉婵气色好,深蓝色牛仔裤,鹅黄色佐丹奴休闲衫,玫瑰红太阳镜,打扮同工地氛围很协调。她笑吟吟地拉着苏娅的手,说苏主任来了,谢谢对工程的重视。苏娅看那工地,十几处建筑基座几乎同时在开掘,挖掘机、推土机轰隆隆忙碌于其间。罗玉婵说,土方工程索部长都分包出去了,进展顺利。大小头头都在等甘总视察作指示呢。苏娅见她看甘冲英的眼神别有深意,往里走时同他也挨得很近。高见青同苏娅打了招呼,问她要不要换双便鞋,苏娅谢过便去大门口找夏若女。
见苏娅过来,夏若女敬了礼。说我父亲在这打工。他刚从驻训点回来,脸被晒成了深棕色,更衬出一口白牙。一回营房他就给弟弟打电话,问父亲的情况,再三逼问弟弟才说了实情。父亲因缴税跟村里翻了脸,一气之下约了几个乡亲出走了。夏若女找了几个老乡才打听到这里。
苏娅忙叫一个战士去催。不大工夫,那战士领着几个民工走过来。夏若女迎上去一一叫过了,引着一位个子不高,年约50的汉子来见苏娅,说这是总队苏主任。这是我父亲。那人忙摘了安全帽说,我叫夏德厚。苏娅见他古铜色面皮,脸上的纹路很多,胡茬灰白,眼里有血丝,一条腿似有残疾。她没想好该称呼他什么,就先自伸过手去:“夏若女刚刚立了功又提职,该祝贺您呢。”夏德厚双手接过苏娅的手,连说谢谢首长。苏娅觉出那双粗糙的手有些抖。
夏德厚搓着手解释:“怕给若女添麻烦,还是添了麻烦,俺哥几个想到省城谋点事,联系来联系去联系到这里,一打听才知道是武警的个工程,你看这事……”几个民工也附和。
一个年龄跟夏德厚相仿,穿一件老式武警衬衣的汉子说:“刚才喊他他还不来,怕若女脸面上过不去,儿子是个大军官,爹咋干这哩!”
夏德厚对苏娅说:“那不是这个话。俺几户的地都让上头征了,吃穿不愁,就是闲得慌,几个一合计,说到省城逛逛呗,闲着也是闲着。”
夏若女碍着苏娅,强笑着对他爹说:“爹进城是劳动,有啥丢人的!家里欠了村里的,我欠了家里的。几个叔都知道,是我对不住家里。”
民工们都对苏娅说,若女孝顺,有出息。
苏娅知道眼前这个局促不安的农民是有初中文化的,他供夏若女念完了高中,现在二儿子又面临高考。而夏若女除了帮助家里,还在资助辍学的农村孩子上高小。
甘冲英和罗玉婵说笑着过来。听苏娅一介绍,甘冲英就拍着夏德厚的汗肩膀说:“老哥哥,这把年纪了怎么能干这个?你个小夏也是的!”他要索明清马上给夏德厚调个轻快工作。夏德厚忙说夏若女不知道,是他自己要来的。
甘冲英说:“知道了也没关系。现在是市场经济,这样的事难免。小夏又不管工程,你只要不影响他执勤就行了,他的任务可重哩。听说有的部队规定,军人的亲属不准到军人驻地打工,我看不合理。孩子出来当兵,家庭收入已经受影响了,还要限制这限制那,也没法落实嘛!这都是喝着大茶聊天想出来的政策,饿他几顿就务实了!我要不当兵,没准也给罗总打工来了。”
罗玉婵抢着说:“那大东公司就不归罗总,早归甘总了!”她又让高见青问问夏德厚是哪个工程队雇的,联系一下当个保管什么的,就说是甘总的亲戚。
甘冲英笑着说,我看可以。
贺东航一直等到苏娅从西郊回来,叫大男孩秘书把她喊到办公室,俩人谈了不长时间就各自回家。贺东航心里很乱。
苏娅在她家里对他不热情,他以为是带了卓芳同去,她误解了。听说她爸爸妈妈知道他爸爸的名字,他也没多想什么。因为那个年代军地领导干部相对都比较稳定,在一个地方一个位置上干个七八十来年是常有的,相互知名并不奇怪,所以直到刚才他还向苏娅解释:“贺兵太任性,但是要看眼还得先依着他,慢慢再做工作,你怎么就不理解呢,你对我应该有起码的信任,这根本不存在我跟卓芳有什么事嘛!”
苏娅慢条斯理地另起了话题:“你和小羽找到亚敏了?”
贺东航不理她。
“亚敏是你爸的前妻。”
贺东航一愣,兴奋了:“我早有这个预感!你怎么知道的?”
苏娅慢慢盖上茶杯盖,站起来:“我妈就是亚敏。”
贺东航惊呆在沙发里,脸上一会阳光一会阴云,人也堕入了云雾山中。他想着想着忽然笑起来:“那你成我妹妹了?”见苏娅要走,连忙追问:“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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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卫军》第二十一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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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找我妈看病了,这也是我爸的意见。你和卓芳带孩子到北京去吧。”
贺兵正跟小王打半篮,趁小王跟贺东航打招呼,他抢了球,朝钉在大槐树上的篮圈投篮得分。娇娇围着他俩乱叫唤,搞不清该帮助哪一个。贺东航回来时父母都在客厅,一个娇小的女护士正给父亲量血压。她说:“跟刚才差不多。首长该听阿姨的意见,去住院。血压这个东西是很敏感的,身上许多地方有问题,都能从血压反映出来。”父亲说他自己没什么感觉。
母亲拉着护士去了隔壁。父亲问东航:“听说兵兵的眼睛问题不大?这就好嘛,还是国内办法多。那个苏主任的母亲看来有点名堂,也在西北工作过,知道我。”父亲甩着胳膊来回踱着。
贺东航突然就嘣出一句:“亚敏找着了。”
踱到窗口的父亲肩膀一紧,以少有的敏捷转过身来,眼里的光芒闪着惊喜。没等他再问,贺东航就把新闻的最亮点抖了出来:
“她就是苏娅的妈妈,现在的名字叫冷云。”
……
晚饭后,贺远达同意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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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卫军》第二十二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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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无遮无拦地满世界喷火,摩托车被烤得直喘粗气,驮着夏若女气哼哼地跑。
在工地,夏若女从乡亲们嘴里知道了父亲离家出走的原因,一肚子怨气不知该朝谁发泄。
父亲已经缴过了大牲口税,但不知是搞错了还是故意刁难,副村长成宽叔非要他另缴。跑腿的几次登门遭拒之后,成宽叔带了派出所的人和民兵堵上了门。父亲坚持说缴了,有证人。成宽说你找证人出来。父亲指认了几个人,他们却说记不清了。成宽说那你拿出我开的字据来,以字据为凭。父亲不记得收税费给过字据,拿不出来。成宽就逼过去,连抽父亲几个耳刮子。父亲的脸顿时青肿,吐了一口血,血里裹着牙。他抄起铁锨冲过去拼命,没几步就被几个汉子打翻了。成宽说打,打死了算我的,省得他日后拉杆子上山当土匪呢。这时就有乡亲喊,成宽你个松货,对个老头子使什么横,打封电报叫若女回来,跟他比试比试才叫真横。还有人喊,成宽哪,你要能打死个军属又不偿命,那就能横到省城啦。成宽怪笑一声,朝地上的父亲吐了口唾沫,连踹几脚说,德厚,今天算给大侄留个面子,明日此时你还不缴,我再来帮你自绝于人民……
摩托车气疯了一样,根本不认路好路孬。
路边是条浅河,河边野花朵朵,有蜂蝶结伴嬉戏。夏若女停下车探头洗板寸,他要用凉水给发火的脑子降降温。听了父亲出来的经过他太气了,村干部横行乡里就没人管了?他堂堂的武警警官连自己的父亲也保护不了?他朝工地的方向望了一会儿,又骑上摩托,“轰”一声驾车返回了……
贺东航来看父亲。时间是父亲叫秘书打电话约的。母亲不在。
父亲穿了身原白色杭罗病号服,飘飘洒洒的颇有仙风,只是左肩右斜挎了个黑皮匣子,破坏了和谐。那是测量24小时动态血压的装置,父亲说是“盒子炮”,贺兵说是钱袋子,父亲有失身份似的,叫小王带他到娱乐室玩。
军区的高干病房区,听说很久以前是国民党K省主席的度假花园,占地百亩,庭院幽深,明清时代的古木遮天蔽日,俩人一栋的别墅式病房都隐蔽在浓阴里。隔窗望去,满目绿草青芳,配上撩人的鸟叫,更衬出这里有厚度有浓度的幽静。这个气氛很适合父亲追忆历史。父亲脚踏墨绿色地毯,缓缓伸展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