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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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从漕帮里来见关卓凡的,是三个人。其中一个姓齐,六十多岁,算是松江一帮的老太爷,另外两个是他的大弟子和小弟子,一个叫做池五,四十多岁,胡雪岩喊他“五哥”,另一个三十出头的,叫做许明山,胡雪岩喊他“小许”。
三个人都穿长衫,神态上略显拘谨。拥众万余的漕帮虽然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但从身份上来说仍是平头百姓,因此进了屋子,先给关卓凡磕头,而关卓凡居然也就受之不疑,等他们磕过了一个头,才亲自把那位“齐老太爷”扶起来。
胡雪岩是老江湖了,在一旁见了这个样子,心里就有些嘀咕:这可不象关卓凡的为人,亦不是朋友相见的格局,关卓凡要见他们,多半有其他意思在里头。
齐老太爷近年身体不好,已经不大管事,帮中的俗务都交由这两位弟子分管。青帮的规矩,大弟子是“开山门”的弟子,小弟子是“关山门”的弟子,这两名弟子在所有弟子中,地位尤重。大弟子池五,是管着松江总舵这一块,而小弟子许明山,平时倒是在上海的时候多,除了上海的事务之外,还掌着帮中的“兵部”和“刑部”这两块,换句话说,动武的事由他负责。
他们的想法跟胡雪岩不一样。关卓凡虽然只是个七品知县,但上海一战过后,声名之隆,如雷贯耳,是真正手掌兵权印把子的人,听说就连府里的贾太尊,见了他也要恭恭敬敬。这样一个人,今天肯找他们来相见,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面子,若是竟能由此靠上他这个大码头,那更是意外之喜,于是磕过头之后,便站在一旁听吩咐。
“大家请坐了吃茶,”关卓凡客气地让道,“刚才是官面上的礼数,没有办法的事。如果叙私礼,你们是雪岩兄的好朋友,我跟雪岩兄亦是好朋友,因此大家就都是好朋友。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仰慕齐老爷子的威名,见一见,聊一聊,大家不必客气。”
说“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当然是违心的话。他听胡雪岩说了漕帮的情形,当时便心中一动:这一支力量,固然需要管控,但如果运用得当,也许对自己会有意想不到的助益。不过从他读史的心得来看,对这种江湖帮会,如果走得太近,往往会让他们忘乎所以,因此特意先摆一摆官威,要让他们心里存下一份敬畏之意,明白到彼此之间的分际。
齐老太爷总算是坐了,池五和许明山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坐,只肯站着伺候。
“齐老太爷,这两年一直在打仗,漕帮的日子,可还过得下去?”
“有劳关老爷动问,这个称呼却当不起。”齐老太爷的礼数周全得很,“不瞒关老爷说,现在漕路断绝,日子是不大好过的。只是吃得落吃,吃勿落歇,我们漕帮,现在是没办法跟郁馥华的沙船帮比啰。不过我的年纪也大了,有什么事,都是交给这两个不成器的弟子在做。”
齐老太爷倒是很健谈,由此开始,谈漕运、海运、漕船、沙船,讲了许多轶闻典故,关卓凡都听得很用心。
他那两位弟子,关卓凡也暗中审量了一番。池五肤色黢黑,皮肤粗糙,一看就是经年在水上打滚的人物,谈吐上不免要“草根”一些。许明山则很外场,一言一行,都很得体。不过这两个人,眼中有神,都是精悍的人物无疑。
关卓凡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望望胡雪岩,笑着说道:“雪岩兄,我还有公务在身,不能久留了,今天要借你这个地方,办一桌席面。我把图林留在这里,跟你一起,替我陪一陪齐老太爷三位。”
“使得,”胡雪岩猜得出,他是有意要避开去,笑着说道,“都交给我和图守备。”
“图林,等一下你要替我多敬齐老太爷几杯,”关卓凡叮嘱道,“还有这两位,你也要多多讨教。”
交待完这一句,才含笑跟漕帮三人告辞,由胡雪岩的管家相送,亲兵跟随,往码头去坐船回上海。
谁知刚到秀野桥下的码头,却意外地撞见了正在从一条船上下来的张顺。
“爷,我特地来寻您,还好迎上您了。”张顺的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京里下来的恩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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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大赏三军()
朝廷的恩赏,终于颁下来了,一同送到的,还有准予华尔、福瑞斯特入籍上海的谕旨和总理事务衙门的公文。
对于这两个美国佬变作了中国人,第一个目瞪口呆的是张勇,他总算明白了,前些日子关卓凡对他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勇,”这是关卓凡在拟功之时所说的话。他将一个红封包,隔着桌子,慢慢推到张勇的面前,“别说我没关照你,这里是一万银子。”
“谢谢老总的赏!”张勇霍地起立,先利索地打了一个千儿,才站起身,眉开眼笑地凑过来,双手去拿。
然而关卓凡的食指,却压在红封包上没有移开。
“我忘了问你,”关卓凡慢条斯理地说道,“要官,还是要钱?”
这是离京的时候,关卓凡曾经问过他的一句话。张勇自然还记得,自己的回答是“要钱!”,而关卓凡的回答是“要钱,跟我去上海,那里遍地都是黄金。”
这一万银子,也抵得七八百两黄金了,可是事到临头,再一次问出来,张勇就不免迟疑了——他知道,银票一拿,自己原本能得的那个官,大约就要打个折扣。
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抵不过一万两银子的诱惑,咬着牙说道:“要……要钱。”
“唔,我原打算替你请一个副将,”关卓凡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慢吞吞地说,“现在只好先委屈你一个参将了。”
副将是从二品,参将则是三品。张勇狠狠心,参将就参将,也很好了!
“对了,我忘记告诉你,我替伊克桑请的也是参将的衔。”
张勇快哭出来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伊克桑掘壕守松江,又在七宝救了老总的驾,身负重伤。他这个参将,是拿命换回来的,我服气,没有话说。”
“你在七宝,也救了我一条命。”关卓凡拿眼睛斜乜着张勇,“在青浦,打得谭绍光几乎回不了城,在川沙厅外,打得李容发丢盔卸甲,这些功劳,可也不小啊。”
张勇不说话了。
“华尔也是副将,以后他也能算个二品大员了,啧啧。”关卓凡不胜感慨似的,自言自语道。
“什么?”张勇跳起来了,“他一个洋人,怎么能当副将?”
“他这个洋人,与众不同。” 关卓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以后你就知道了。”
张勇涨红了脸,嚅嗫半晌,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那……那我也副将!”
“唔……”关卓凡点点头,在张勇痛不欲生的目光注视下,将那个红封包慢慢收了回去。
从那一天起,张勇便一直不服气,这个洋鬼子,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今天才知道,居然从此不是洋鬼子了!
这一道恩旨,三军同获懋赏,官兵之中以军功升职的很多,特别是几位主官,收获都不小。
丁世杰,赏总兵衔,轩军会带。
华尔,赏副将衔,从二品,轩军协带。
张勇,赏副将衔,从二品,轩军协带,兼马队管带。
伊克桑,赏参将衔,正三品,克字团管带。
福瑞斯特,赏参将衔,正三品,洋一团管带
丁先达,赏游击衔,从三品,先字团管带。
白齐文,赏游击衔,从三品,洋二团管带。
姜德,赏都司衔,正四品,德字团管带。
吴建瀛,赏都司衔,正四品,建字团管带。
图林,赏都司衔,正四品,亲兵营管带。
吴煦,授江苏按察使,正三品文官,着仍兼上海道。
刘郇膏,赏道台衔,正四品文官,轩军营务处总办。
金雨林,赏知府衔,正五品文官。
而对于关卓凡,则有专门的一段话,特加褒奖:“该员于艰难万状之中,死伤枕籍之余,栉风沐雨,亲冒矢石,终于攻灭伪众,克保名城,朕心倍感嘉悦。关卓凡加恩赏授江苏布政使,总带轩军。并锡封一等轻车都尉,世袭罔替!”
关卓凡终于成为了轩军的“总带”,从此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统兵,再不必尴尬于七品知县的职衔,而不得不靠御前侍卫的名头去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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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司这个职务,又叫做布政使,虽然可以算做是巡抚的下属,但从品秩上来说,除非巡抚另加了兵部侍郎的衔头,否则彼此都是从二品,因此虽不能“分庭”,但却可以“抗礼”。恭王所说的“人财两端,都可就手”,倒也不算虚言,因为一省的民政、财政、田土、钱粮、官员考绩,都是藩司职分内的事情。
得了这样一个职位,又封了轻车都尉,都是出乎意料的事情,特别是“世袭罔替”四个字,尤为值钱。关卓凡心想,照这么说,若是老子安安生生的,不造反,那么等到有了儿子,这个轻车都尉,以后就可以传给他。老子叫做关三,儿子就叫做关小三……
然而儿子还是没影的事。那一回跟二嫂,没有弄出事来,真是侥幸,不知白氏和明氏,会不会替自己生一个?又或者,万一老天不长眼……
太后有喜了,谁干的?
他心中打了一个突,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次封赏,丁世杰以下的各位文武官员,也算是赏得既厚又公平,因此上海城内和轩军的各营团驻地之中,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独自向隅的是杨坊——关卓凡本来是准备拿他接替吴煦的上海道,谁知弄巧成拙。吴煦得了关卓凡在折子里的美言,授了三品的江苏按察使,却仍兼署上海道。虽然意外地把那个可恶的徐长山给顶掉了,但关卓凡仍然不免郁闷,因为吴煦不动,这让曾替自己出过大力的杨坊,情何以堪?
“启翁,对不住之至。”关卓凡登门谢罪,“真是出了鬼了,容我慢慢查清楚。”
“轩帅,何必自责?”杨坊很豁达,笑着说道。谕旨一下,现在可以公开喊关卓凡为“轩帅”了。“其实也不必查,无非是孔方兄的功劳。”
“唔……”关卓凡明白了,吴煦为了在升官的同时,保住上海道这个位置,不知在哪里花了钱,从这个架势来看,所费定然不是小数。
惟其如此,更见得这个位置的重要,非想办法去了他不可。
“轩帅,这件事不必挂怀。我倒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帮忙。”
“是,启翁请说。”
“华尔既然已经入了中国籍,他和小女的婚事,我想替他们办一办。”杨坊略带尴尬地笑道,“一切使费,都由我来出,只是华尔那边,怕要请轩帅做个媒人了。”
这是想得到的事情,对关卓凡来说亦是好事,可以固华尔之志。华尔在中国没有亲人,关卓凡以轩军主帅的身份,替他主持此事,也很合适。不过想起俏皮可人的杨莺,关卓凡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酸溜溜的——当初在杨坊的府上,还以为杨莺是对自己有意,没想到却是要跟华尔喜结连理了。
不对。他提醒自己,华尔已是入了籍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