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昼行-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碑仍然是直立在泥土里的,却从中间纵向断成两截。
他的拳头越攥越紧,手里的剑也越握越紧,他紧闭上眼睛,呼吸越来越重,额上的青筋暴起,有汗从额上滑下,却被狂风迅速吹干。
有丝丝微凉的雨丝落在他的发间。
下小雨了。
“庄主,仔细检查过,墓碑的断口极不平整,但断口周围没有其他裂纹,可以断定这是被人以内力生生震断的。今日,庄中来人居多,怕是不好查。”墓碑的旁边围了一圈侍卫,其中将检查的情况禀告给楚修翳。
“既然知道庄中人多,那么今天,你们在哪?”楚修翳睁开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身上的戾气重的令人不敢直视。
“属下怕大小姐出差池,一直在保护······呃”侍卫的话还未说完,便捂着喷血的脖颈睁大眼睛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其他的侍卫同时捂住脖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楚修翳,便正腾腾地倒在地上。
“用你们的血祭展颜。”楚修翳手里的剑在滴血,那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却不知来年是否会生出因着鲜血滋养生出茵茵绿草。
他丢掉手里的剑,一步一步走向那块断裂的墓碑,头轻轻抵在墓碑上。他在呜咽,他在流泪,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方才深沉浓重的戾气消失殆尽,只剩下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与失措。
他害怕玉展颜生气,他害怕,很怕。
“展颜,对不起。”一直冷傲的楚修翳此时却像卸下了所有平日里的伪装,变得无比地卑微可怜,只是因为害怕一个已故去的人生气。
雨大了,打湿了他的头发,打湿了他的衣衫,也同样冲刷着那柄剑上留下的猩红血迹。
可他像没有知觉一样,纤长的手指轻轻滑过那碑上的字,极小心,极轻柔,像是在抚摸自己的爱人一般。
夜锦衣依旧站在听风台上,明明衣着单薄却像是感觉不到冷,反而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萧瑟的寒风,感受到西京的冷雨打在自己的脸上,好像很享受的模样,嘴里一字一顿念着三个字:“玉、展、颜。”
念罢,却又突然睁开眼睛大笑,笑地无比畅快,笑地整个人伏在栏杆上直不起身,眼角湿润,不知是雨还是泪。
“玉展颜。”卫卿笑站在窗前,同样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默默念着这三个字,似有所思。
此时的他,不再是玩世不恭的模样,将骨扇一次一次轻轻击打在掌心,眼神冷淡非常,宛如极北之地寒冷刺骨的冰雪。
突然,他的眸子紧缩,将手指放在鼻间轻嗅,似乎闻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
第八章 凤何离凰()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奇异却异常清淡的馨香,味道极淡。
加之初秋季节的雨带来的泥土味道,这香味清淡地几乎闻不到,可还是被卫卿笑捕捉到了。
卫卿笑研究过天下奇香,不同于红尘醉的魅惑,不同于风荷绿的清新,不同于菩提望的醇厚。
此时清淡的香味中隐隐还有些馥郁的味道,像是被清淡香味包裹着的味道将要冲破禁锢,完完全全地释放出来。
这馥郁香气带来的,是悲伤的味道,是哀戚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这馥郁的味道越来越浓,已完全压制住了馨香。
伴随这馥郁气味的浓郁,卫卿笑眉头越皱越紧,额上有豆大的汗珠往下滴落,脸色也越发苍白,手紧紧按着胸口,看起来痛苦异常。
他的手臂和脖颈上隐隐出现红色的细丝,并且那红色的细丝似乎正在他的皮肤下游走,吞噬着他的血肉。
卫卿笑运功封住自己的穴位,运功调息,暂时闻不到那股奇怪香味,可是脑海里却有一些零碎的片段不断在重复。
那是被潜埋在心底最不能被人提及的伤口与痛楚,每每重复一次,他身上的红色细丝就游走地越快,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的血肉吸食殆尽。
他很痛苦,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想要静下心神运功调息却疼痛难忍,身上似有千万只毒虫在啃咬。
他的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拼命摇晃,想要甩掉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记忆,可是没有任何作用。
“卫卿笑。”门从外面被生生踹开,夜锦衣扶着已然昏迷的王诜走进来,却看到地上无比狼狈痛苦的卫卿笑,还有他裸露皮肤下游走的红色丝线。
夜锦衣顿了片刻,便把王诜先扶倒在地上,跑过去握住卫卿笑的手臂,强迫他冷静下来:“卫卿笑,你怎么样?”
卫卿笑似乎快要失去意识,衣衫和墨发已经被汗水浸湿,整个人因为这强烈的蚀骨之痛几乎昏厥过去,根本分辨不出眼前的人究竟是谁,他只迷糊地喃喃道:“琳琅······琳琅······”
夜锦衣心一狠,一个手刀劈在卫卿笑的后脖,卫卿笑便倒在他的怀里,没有了知觉。
他皮肤下的红色游丝开始慢慢消退下去,甚是诡异。
夜锦衣眯起眸子,看着昏迷的卫卿笑和王诜,似乎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从听风台下来时,便闻到了这味道,这香味,他是识得的。
凤离凰,一种香料,也是一种毒药。
在香味刚开始散发的时候,是清香,慢慢地,会变成两种味道,馥郁之气渐渐与馨香之味分离开来,并渐渐漫过馨香的味道。
犹如凤凰本栖于一树,而凤飞离凰,且气势与哀鸣皆压过凰鸟。
此香料有剧毒,可使人回忆起悲哀的往事,并将悲伤之情放大,使人坠入其中,哀伤过甚,心绞而死。
从听风台回来的一路上,他已经见到不少人不堪忍受,心神失控,自残而死。
他匆匆赶去王诜房间,看到的便是大恸而哭的王诜,情势紧急,他只得现将王诜打晕拖出房间。
但是,他看看怀里脸色苍白如纸的卫卿笑,很明显,卫卿笑并非是因为凤离凰的毒才出现刚才的情况,而是因为凤离凰让他回想起的悲哀往事,触动了身上的催情蛊,看蛊毒的凶猛之势,他中催情蛊,已经有很多年了。
夜锦衣将卫卿笑和王诜拖到榻上,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药丸塞进王诜嘴里,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让王诜将药丸吞下。
他拿着玉瓶,又倒出一颗,看着不省人事的卫卿笑:“看在你今天比武台救我的份上,这颗药丸当是我还你的。”说罢,他便将药丸给卫卿笑服下。
见卫卿笑和王诜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些许,夜锦衣轻轻呼口气,抬起脚打算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突然之间全庄人都中了凤离凰的毒,这件事情太过奇怪,到底还有谁会跟绝崖山庄有这么大的仇恨。
或者说,此时此刻的绝崖山庄里,除了他,难道还有第三方势力的存在。
可是,他的手臂突然被人抓住,他下意识扭头,就见卫卿笑伸个懒腰,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夜锦衣皱着眉道:“夜锦衣,你下手够重的。”
说罢,他抬起头,揉着刚刚被夜锦衣打到的地方,看起来很委屈的模样。
夜锦衣看到卫卿笑居然这么快清醒过来,也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着门外跨去。
卫卿笑见状,也迅速从榻上起来,边理头发边迅速跟上夜锦衣:“我跟你一起去。”
绝崖山庄内,几乎所有人都中了凤离凰的毒,有人被这毒折磨地痛苦不堪,夜锦衣和卫卿笑每走过一个院落,便听到悲哀至极的痛苦。
而有的人因为这毒的厉害已经死了,或是心绞而死,或是不堪忍受自裁而死。
雨依旧很大,不知是上天在为之悲戚,还是在洗刷着什么。
“为什么不救他们?”卫卿笑停住,扶住夜锦衣的手臂,认真地问。
此番惨状,任他平日如何玩世不恭,也不能够置之不理,而他又偏偏知道,夜锦衣是有解药的。
“凤离凰的解药我只有三颗。”
夜锦衣想逃避这个问题的,他很想做一个看起来冷漠无情到可怕的人,但是他没有办法躲避卫卿笑的目光。
况且此时的情景也并不是他想看到的,这个山庄里有太多无辜的人。所以他只能抬起头,看着卫卿笑回答。
他们二人站在连廊上对视着,周围充斥着雨声,哭声,还有,刀剑的声音。
此时,在离他们不远的楼阁上,已经开始了激烈的对峙,只是他二人,似乎对那毫无兴趣。
“冷寻,冷寻,你怎样?”是楚云棠的声音。
夜锦衣和卫卿笑同时朝着那声音跑过去,看到的便是庭院里,楚云棠抱着几乎快要丧失心智的冷寻在大雨中无助地痛哭。
或者,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看着至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夜大哥,卫大哥,求你们救救冷寻。”楚云棠看到冲进来的二人,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
即使那希望太过微弱,可是她还是在哀求,她不想看到冷寻死,不想。
夜锦衣却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失神愣在原地,雨哗哗地打在他身上,他感觉到自己手指发凉,而十指连心,似乎自己的心也在此时被冰封了。
这一幕太过熟悉,也牵动起他十年来不敢去触碰的记忆,那些被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却又太过残忍的记忆。
这些记忆,便是他那经年不愈的旧疾,是他无法摆脱的心魔。
也正因这些记忆,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得不跟体内的魔鬼抗衡。
他怕自己忘记,却也怕自己记起。
绝崖之上,大雨倾盆,那个蓝衣少女抱着满身是血几近昏迷的男子哭地无比悲哀。
她无助,她害怕,她想要救他,可是周围,尽是拿着刀剑的黑衣人,他们都想要他们二人死。
她看到人群中一个极度熟悉的脸庞,顿时心如死灰,可她却站起来走向那人,重重地跪在他的面前,哀求道:“修翳,求你救我哥哥,求你。”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夜锦衣却还是能不错过一丝细节地记起当年的情景。
他的双手在颤抖,他在流泪,只是这泪水被雨水迅速冲刷掉,不留痕迹,他的双眸布满血丝,也充满嗜血的情绪。
似乎那些不堪的记忆,将要唤醒他体内那个能够摧毁一切的魔鬼。
他,又想杀人了。
“真的没有办法吗?”卫卿笑按住他的肩膀,急促地问。
他似乎被这声音唤醒,有些迟钝地抬头看着卫卿笑,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机械地将药瓶放在卫卿笑的掌心,没有说一句话。
药瓶里,是最后一颗解药。
他抬头看向那传来打斗声音的楼阁,眸子突然紧缩。
他知道,楚修翳在那里。只是一瞬,他便在雨中飞身朝那楼阁赶去。
第九章 落鸿七式()
楚修翳负手站在檐下看着在未央楼外打斗的六名黑衣人与绝崖山庄的白衣死卫,以及那个豁出命闯进未央楼的黑衣人。
他并不担心,因为他清楚,那些黑衣人的目标不过是未央楼内的血如意,但进未央楼容易,出未央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十几年前他曾今误闯未央楼,却不小心触动了里面的机关,那机关当真是厉害至极,环环相扣,步步逼人死命。
若不是玉展颜匆匆赶来,破解了机关,怕是今日已经没有他楚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