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昼行-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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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陆念站起身来,走到劳生跟前,接过劳生手里的剑,叹气道:“祖父遗愿,要我们拿到这柄剑,祖母死于此剑,我自然要听从祖父的话。但,如今,御剑山庄和机杼子都为了这柄剑而来,就连楚家也开始打这柄剑的念头。”
劳生低头道:“这柄剑,的确是不祥之物,留在身边只会惹来祸端。”
陆念抚着剑身上的纹路,叹道:“是啊,古往今来的神兵利刃,又有哪件不是不祥之物?可惜,世人大多不明白这个道理。”
劳生道:“如此看来,少爷对此剑无心。”
陆念凝眉道:“无心又如何?世人贪婪,他人得到泣血剑恐怕要生出祸端来,但这剑,又绝不能再给机杼子亦或是辛炼子,他们毕竟是鬼御的后人。否则,祖父在天之灵,恐难心安。”
劳生道:“那少爷为什么不把这剑,交给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陆念沉吟道:“可以托付的人?”
劳生点头道:“那位夜公子虽然是无境山庄之人,但与机杼子实则并无瓜葛,如果少爷将泣血剑交给他保管,我相信他也一定能少爷的苦心。”
陆念闻言,却沉默着不说话了。
他自然明白,夜锦衣已经知道了当年陆执瑟和鬼御之间的纠葛,也就明白了他一定要拿到泣血剑的理由。
陆念相信夜锦衣会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也定然不会在自己将剑交给她之后又拿给机杼子,可是——
可是,这柄剑,是不祥之物。
无论江湖上的人如何宣扬这柄剑的威力,无论这柄剑是不是有令人称霸武林的能力,都只有切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这剑只会引起争夺,有争夺就有杀虐,有杀虐就有血腥。
既是这样不祥的东西,若是交给夜锦衣,又会不会给夜锦衣带来杀身之祸。
陆念有些犹豫,所以他并没有立刻回应老生的话,只缓声道:“可即使我们想将这柄剑交给夜锦衣保管,御剑山庄又如何会答应,毕竟泣血剑已在御剑山庄待了几十年。”
劳生摇头道:“即使待了几十年如何,这剑总是有一个原本的主人。少爷不需要担心,这事就交给我办吧。”
陆念转身看着劳生,皱眉道:“交给你办?”
他并非是不相信劳生,劳生毕竟已经在陆家待了这几十年,他的忠诚陆念是看在眼里的,否则也不会再紧要的关头出手相助。
只是,劳生毕竟只是陆家的一个家奴罢了,无论他武功多高,有多深藏不露,这一点总归是无法改变的。
既如此,一个家奴如何能解决这件牵扯到三方势力的事情?
劳生抬手按着陆念的肩膀,睁大眼睛道:“少爷,你放心,我虽只是一个下人,但这件事我一定能办到,而且,只有我能办到。”
这句话太过坚定真诚,陆念发现自己似乎除了点头之外,再没道理做其他的事情。
“来人啊!”外面响起柔嘉的惊呼声,陆念面色一紧,跨出门外,劳生亦是匆忙跟在陆念身后奔了出去。
柔嘉站在厨房的灶台旁抚着胸口缓气,灶台上是给夜锦衣熬的汤药。除了面色有些惊慌之外,柔嘉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伤。
辛慈皱着眉头正打算询问柔嘉,陆念和劳生也已经从另一边匆匆赶过来了。
“柔嘉,怎么了?”陆念看到柔嘉,急忙询问道。
柔嘉指了指夜幕中的一个方向道:“有人刚刚闯了进来,但只问了一句话就走了。看身形,再根据他的声音,很像是之前的楚家少庄主。”
陆念手一顿,复又问道:“他问了什么?”
柔嘉揉揉额头,道:“他问夜公子怎么样了?”
辛慈上前道:“只问了这一句话?”
柔嘉点头道:“对,只问了这一句话。”
陆念点点头,沉吟道:“看来楚修翳之前一直没有离开陆家,方才才算是真正离开了。”
辛慈拍了拍脑袋,疑惑道:“奇了,楚修翳为什么对夜大哥的事情这么上心,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
陆念见辛慈似乎起了疑心,忙道:“他既走了,想必就不会再来了。但柔嘉姐姐一人在这里,多少还是有些危险,辛公子,方便的话你就在这里照看一下。”
辛慈挑眉道:“那你呢?”
陆念低头轻笑一声,道:“我与劳叔去外面看看,也好让大家放宽心。”
闻言,辛慈抬脚走到灶台前,直接拿起一旁的蒲扇对着熬药的炉子扇火,边扇边道:“方便方便,你要是能把泣血剑给我,我就更方便了。”
陆念笑了笑,抬脚同劳生一同往庄外走去。
“把泣血剑给夜锦衣,到底是不妥。”才走出陆家大门,陆念就轻声开口。
劳生问道:“为何?”
陆念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劳生道:“夜锦衣和楚修翳的关系绝不一般,否则,楚修翳又怎么会对夜锦衣的事情如此上心。而楚家又的确算不得什么正派,若是阴差阳错之间,泣血剑落到了他们手里,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劳生低头想了想,也点头道:“公子说的不错,看来此事只能从长计议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巧合()
夜锦衣一向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因此,才在床上待了几天,就趁着身边只有柔嘉的时候劝了许久,兀自下了床,走了出去。
辛慈这几天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陆念,估摸是怕陆念带着泣血剑自己悄悄溜了,抑或是想要软磨硬泡让陆念让出泣血剑。
而机杼子则闲来无事就在陆家大宅里游荡,按辈分来说,陆念的曾祖父陆玄龄算的上是他的师公,因此即使鬼御和陆执瑟之间有着一些纠缠,倒不妨碍他瞻仰一下陆家曾经可以被称之宏伟的府邸。
因此,他们并不是一直待在夜锦衣的身边,而柔嘉也算的上一个好说话的人,是以,夜锦衣没花多大工夫就出了陆府,就走到了劳生所在的湖边。
劳生坐在船上喝酒,一见捂着伤口颇为艰难走到岸边的夜锦衣,忙走下船来扶住夜锦衣的手臂:“公子伤还未好,怎么就出来了?”
夜锦衣凝眉笑了笑,道:“没事,小伤而已。况且,想到一些事情,在下就无论如何要来见老人家一面。”
劳生低头也笑了一声,之后便抬头看着夜锦衣道:“看来夜公子是对我的身份,有些疑问了。”
夜锦衣道:“我确实有很大的疑问。”
劳生扶着夜锦衣在船上坐下,又给夜锦衣倒了杯水,道:“我当日告诉公子,我叫劳生,是陆秋渡老爷从小跟到大的仆人,这些都是实情,我并无虚言。”
夜锦衣道:“老人家你也许并没有瞒我,只是有些事情我却忘了问。”
劳生似是意料到夜锦衣要说些什么,只笑道:“公子想问下什么?”
夜锦衣稍稍停顿了一下,似是在组织语言,之后才缓声道:“虽然有些唐突,晚辈却不得不问老人家一句,令尊令堂是何人?”
劳生闻言,并未感到惊讶,只拿起腰间的酒猛灌一口,待酒下肚,他才道:“这么多年,对我的身份有疑问的不止你一个,可是他们最终都没有猜出来,因为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告诉我,你是怎样想到这个问题的?”
的确,有谁会去在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谁会去问他父亲是谁?母亲是谁?可偏偏有时候,这些看似不经意的问题正是问题的突破口。
夜锦衣似乎已经得到自己要找的答案,嘴角勾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她抬手抿了口杯子里的茶,道:“老人家是从小就跟着陆秋渡前辈的,更是在陆秋渡前辈去世后保护着陆念公子,若说主仆之情,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老人家你对泣血剑的掌控却对陆念公子要更为熟练,而且似乎也对陆家和鬼御前辈的旧事有所了解,若单说是一个仆人,恐怕解释不通。而且,当中有一点很重要的地方,一直被人忽略。”
劳生凝眸道:“什么?”
夜锦衣放下手里的杯子,一字一句道:“慕挽琴夫人死的时候,正是将要临盆之时。”
一阵冷风从湖上刮过,带起湖上的袅袅青烟,远方偶尔传来两声寒鸦的叫声,令人觉得戚惶。
劳生的手有些发抖,有些时候纵然知道事实究竟是怎样的,但却仍会在别人说出口的那一刻震惊不已,伤痛不已。因为有些过往只能放在记忆力,藏在心里,一旦被摆在明面上,就会令人痛苦。
“老人家。”夜锦衣没有再说下去,看到劳生因为以前的事情哀恸,这并不是她的目的,她只是想要知道当初的真相,借以解决今日陆家和鬼御一门的死局。
劳生低下头来,朝着夜锦衣摆摆手,半晌,颤抖着声音道:“无事,小公子,你继续说就是了。”
夜锦衣皱了皱眉,见劳生执意,只得放轻声音道:“因为慕挽琴夫人已死,因此没有人会想到那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但或许就有那么一种巧合,那个孩子并没有死,而是被陆执瑟救下来,安置在陆秋渡身边。”
劳生仍旧是低着头,语气也是说不出的颓然:“小公子,你相信这种巧合吗?”
夜锦衣自嘲一笑,道:“相信,因为,我还活着,这就是一个巧合。”
“不错,我的确是那个差点未能出世的孩子。”劳生终于抬起头来,但浑浊的双目却布满血丝,“但有的时候,活着却未必有死了好受。”
夜锦衣没有办法继续对这句话解读,只得无奈答道:“是。”
纵使劳生不说,夜锦衣也知道以陆执瑟内心的怨恨,劳生这么多年过得一定异常艰难,兴许是在陆执瑟给他创造出的强烈的不安和负罪感中生活下来的也说不定。
陆执瑟临死前也要留下遗愿让后世夺了泣血剑,就可见他对慕挽琴死在鬼御手里这件事怨恨有多深,这样一个满怀仇恨的人,你让他如何好好地对待仇人和爱人一同生下的孩子。
只可惜,劳生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半辈子,心里只有对陆家的歉疚,满心满脑子都是守护陆家,他对那些残忍的对待兴许也当做合理的惩罚来看罢。
现在看来,“劳生无了日”这个叫劳生的名字的确满是讽刺,令人悲哀。
“这件事情,陆念知道吗?”夜锦衣叹了口气,问道。
劳生摇头道:“少爷什么都不知道,就连陆秋渡老爷也不知道。”
夜锦衣敛眸道:“如今,御剑山庄铁了心要拿回泣血剑,而陆念也一定放手。这个死局,你有想好如何去解吗?”
劳生点头道:“如今,只有我亲口向机杼子和辛炼子表明身份,说出当年的隐情,兴许才能让他们放弃泣血剑。”
夜锦衣沉吟片刻,亦是点了点头:“如今,兴许也只能为难老人家你了。”
“为了陆家,这些已算不得什么。只是——”劳生突然面露难色,看向夜锦衣,似是有难言之隐,“如今,有一事求公子。”
夜锦衣抬手道:“老人家请讲。”
劳生紧皱眉心,语气沉重了许多:“泣血剑被江湖各路争夺,而陆念公子羽翼未丰,更不愿他再身陷险境,因此,这泣血剑断然不能留在陆家。”
夜锦衣沉吟道:“老人家的意思,要我保管这泣血剑?”
劳生点点头:“不错。